第10章 第1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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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灯火憧憧,落到元茂的面上,秀挺的鼻梁在脸上落下一道阴影,他笑容隐匿在阴影里越发的晦涩难辨,也越发的诡谲。

        陈留王看见,心下莫名重重一跳。紧接着就心跳越发如鼓,自从天子几年前痊愈之后,性情就变的和之前不同,也不是说两个人,他自小和这位兄长一块长大,人还是一个人,但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痊愈之后的天子越发的喜怒难辨。若说被太后幽闭之前,天子即使稳重,但终究还有少年人心性在。

        可是现在的天子,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少年人,反而是经历过许多的成人。

        他以前还能摸清楚天子的喜怒脾气,但现在他是半点都摸不到了。就连天子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能摸清楚里头的含义了。

        送走了白氏二女,太后还要送白氏女进来,那天子之前的举动哪还有什么意义?

        陈留王刚想要说话,抬头和皇帝的目光直接接触上,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臣不明白陛下的用意。”

        到底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言辞内不必和其他臣子一样瞻前顾后,吞吞吐吐。

        “没什么用意。”元茂在烛火下整理外袍的袖口,赭黄袍子上全是精密繁复的绣纹。

        陈留王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古怪,他嘴张了又张,“那之前在宫中的白氏二女,大可不必送出宫去。这后面太后送入宫的,和二女又有什么区别?这还白白得罪了太后。”

        陈留王说着不禁有些着急起来,皇太后的手段,就算是他们也要忌惮。皇太后真下手起来,可不是在乎什么母子之情。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元茂笑了摇头道,“那还真的不同。”

        陈留王越发的迷惑不解,都是白氏女,能有什么不同?

        但是眼前的天子已经没有了继续给他解释的意思,他换好衣裳靠在御座的凭几上,面上露出些许的疲态。

        陈留王知趣的抬手告退。

        等到陈留王退下之后,元茂手臂压在凭几上,看着那边的铜人宫灯。

        “不同,自然是有不同的。”

        他死了之后,并没有见到被他赐死的人。

        他活着的时候不杀她,但是临终的时候,却只想拉着她一块死。明面上留的理由是怕她在自己死后祸乱朝政,但他心里知道,她失德的事,宫廷内外早已经知晓。一个失德妇人根本就没有办法使得朝廷内外臣服她。

        没有他更明白权利斗争落败之后的输家会是什么样子。

        他带她一起走。不是想要他的命么。好,他既然死了,那么他拉她下来一块看看。

        但他真得死了之后,却没有意料中的和她在阴司黄泉相见,他的魂魄飘荡在宫城上方,见到太子在继位之后,就开始着手提拔母家。

        太子并不是他一开始就册立的,原先的太子和他政见相左,不仅如此,还公然和他唱反调。在太子十五的时候,东宫属官上告太子在东宫藏匿兵甲,他派人去搜查,果然搜出了兵甲出来,作为君父,他绝不能容忍太子大逆不道。

        他废了太子,并且将废太子赐死。立二皇子为太子。

        他对于这个次子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中宫无子,只是照着长幼顺序所立。这个太子对他十分顺从,对非他生母的皇后也十分孝顺。但他死了之后,原本温顺的太子瞬间变了一张面孔,他启用他生母的家族,那些人成了他手里的刀,向叔父兄弟们砍过去。

        临终的时候,考虑到太子年少,何况被立为太子的时间很短,还没来得及教他如何为政。他任命了自己几个弟弟为辅政大臣,互相制衡,一同辅佐他。

        谁知太子继位,才一年的功夫,他就逼死了好几个辅政的叔父,还有一个在宫城当场被杀却给不出一个实在的罪名,尸首送出宫外回王府的时候,王府对着无罪被诛的主人哭声震天。

        辅政的叔父们被屠戮的差不多之后,新帝又让外戚们去攀咬自己的弟弟们,诸王们或是被逼造反,或是装疯避祸。

        元茂的魂魄飘荡在宫城上方,看着自己立的太子将叔父弟弟们几乎赶尽杀绝,然后又见到外戚弄权,他这个儿子在的时候尚且能让外戚做自己手里的一把刀,最听话且凶悍的一条狗。但是当他自己也死了留下幼子之后,外戚控制幼帝把持朝堂,当即朝政乱成了一锅粥。

        元茂看着江山四处烽烟四起,豪强起兵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入了洛阳。他剩下来的那些儿子几乎对此竟然束手无策。

        权臣当道,皇帝不过是一个棋子,不多时幼帝夭折,元茂见到自己活下来的那些儿子一个个被拉上皇位,然后又被权臣各种杀掉,在天下乱了二三十年之后,终于作为傀儡的皇帝被禅位,天下换了个新主人。

        而逊位的魏帝紧接着也被毒杀,被一起毒杀的,还有那些宗室,哪怕连襁褓里的婴孩都没有被放过,被斩杀殆尽。

        他飘在上空看着,又恨又气,又绝望透顶。他只记得当时周身突然五感俱消,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候。

        元茂手臂重重的压在凭几上,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年,那股沉重的痛恨还有绝望压在心口,依然不能完全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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