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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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是陆悬的恭维,他只是阐述事实。

暝暝合上锅盖,隔着炉灶与陆悬对视,她的眼中依旧蔓延着柔软的雾。

“我不会辜负食物。”她用筷子挑起一根被煮得晶莹剔透的萝卜丝,放入口中尝了尝。

但暝暝想,对于她来说,烹调时倾注的情感比精准的工艺更加难得。

人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们烹调的食物有时会蕴含大量的情感,这是再好的技艺也抵不上的美味。

这也是以前在荒夜原的时候,她很喜欢陆危烹制食物的原因。

从人类的角度看,他确实很喜欢她,所以给她做的每一道食物——即便只是随便一颗烤红薯,都能暂时满足她那贪婪的食欲。

暝暝也是会思念食物的,她盯着陆悬的脸,瞧出些陆危的影子,总算让他显得没有那么寡淡了。

陆悬捕捉到暝暝眼中一闪而过的贪欲,挑唇笑了起来,他并没有说话,也不知将这点贪欲解读成了什么意思。

——

夜晚,暝暝的书房里,陆悬手里抓着一卷书,问暝暝道:“《锻体十经》可看过了?”

暝暝靠在椅子上,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没。”

“《引气入体》《修炼六戒》《仙术入门》……”陆悬将一叠书拍在了暝暝面前,“你真以为长宵宫说去就去?”

暝暝没想到自己也有被逼着读书的一天,她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将《仙术入门》装模作样捧了起来。

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耷拉着眼皮,书里的字眼全部变成了菜单,刚吃没多久她就饿了。

“喜欢我,想跟着我?没那么简单。”陆悬手指屈起,在桌上敲了敲。

暝暝扁了扁嘴,按着时间翻过一页书,假装自己在看。

陆悬就这么守在她身边,听着自己身体里传来的鲜活心跳。

这心跳声并非冰冷机械造就,它温暖柔和,有着独属于生物的蓬勃生命力。

品尝过真正生命的滋味,又怎么还会忍受那颗冰冷的机械?

——这就是陆悬主动来找暝暝的原因,他要她成为他的附属物,要她一辈子、此生此世都陪伴在他身边。

暝暝在陆悬眼中并非爱人,只是一件器官而已,他享受她心甘情愿的模样。

喜欢上他……陆悬心里兀自想,算她沈家二小姐倒霉。

——

同样的夜晚,问天城之内的陆危接到门中修士来报。

“无涯君,少主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让我们准备些他平日要用的东西,暗中给他送到沈家去。”

陆危立于大殿之上,覆眼的白绫纯白似雪,他说话的语调也如寒冰。

“让他自己回来取,他的宅子是他自己的地方,我没去过。”

作为一位长辈,他倒是懂得分寸,从不过问陆悬自己的事情,让他保有自己的隐私。

“少主把他宅子的钥匙也给送回来了。”报信的修士将一枚精巧的银色钥匙双手奉上。

“人要走,东西要拿,机械心也给他捏碎了,那沈家二小姐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蛊?”

陆危即便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接过钥匙替陆悬取东西去了。

陆家仅剩下陆悬这支血脉,陆危也不好多过问他的事情。

春日夜晚还寒凉,陆危取出陆悬住处的银色钥匙,打开了他住处的禁制,这里有一切陆悬生活的痕迹。

陆危对自己这位侄子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兴趣,但当他推开房门去给他取书的时候,陆悬的一些秘密还是暴露了。

随着陆危推门的动作,院子里的风穿堂而过。

风将书房里的书页和画卷吹得簌簌作响,有一卷挂在书桌后的画飞到陆危面前。

陆危俯身去取,他覆着眼,看不见这书房里究竟是何等光景。

门后、书桌后、博古架上、窗边、书柜旁……所有一眼可见的墙上都挂满了同一幅画。

就连装饰瓷瓶上的纹绘、砚台上的雕刻,宣纸上随手的涂鸦……这些也全都是一个形象。

那是一名女子。

陆危抚平被风弄皱的画像,他的手指描摹过画卷表面。

画上极细微的颜彩痕迹展现了这幅画的色彩变化与线条走向。

他虽蒙眼,但其他感官敏锐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只轻轻一抚便知晓了画中人究竟是谁。

陆危薄唇抿成一道刻薄的直线,发现这个秘密的他觉得陆悬又好笑又幼稚,只评价道:“有病。”

他随意收拾了些陆悬的东西,就命人给他带去了。

回房休息的时候,陆危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蒙眼的白绫,在这柔软布料之下,是一双可见光明的眼睛。

他的目盲确实是早就好了。

是夜,陆危合衣而眠,忙了这么多日,今夜他才有空合眼。

与此同时的暝暝也终于把陆悬给应付过去了。

“明天看!明天一定,让我睡觉吧。”暝暝揉着眼睛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赶着去睡觉,没留神步伐大了点,超出会让陆悬心脏停跳的距离些许。

两人都发现了这个疏忽,即便暝暝马上就朝陆悬靠近了,但他还是察觉了些许变化。

在亲手将机械心捏碎之后,他的心并没有因为远离暝暝停跳。

“莫动。”陆悬让暝暝停着,自己往后退。

直到退了十丈多距离陆悬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了要停跳的迹象。

他有些惊讶。

“距离变远了。”暝暝对他说,“那你今晚去我隔壁房间睡觉。”

陆悬:“?”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你就只关心这个?

他暗自想着心跳停跳距离变长的原因,没再说话,在房门前与暝暝分开。

暝暝回房之后,猛力打了个哈欠,若得不到充足的睡眠,她可压不住自己膨胀的食欲。

她懒懒一倒,整个人扑到了床上,拽过被子就睡了过去。

对于暝暝而言,她的睡眠就是暂时的死亡。

在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不会有梦境不会有思考不会有意识,她的思绪深处是一片虚无与黑暗。

蛇是不会做梦的。

但这一晚上,她第一次在睡眠中有了意识,她来到一片荒芜之境,眼前是黑色的荒漠,无名之风呼啸着卷起沙砾与枯草。

她做梦了,并且来到了熟悉的荒夜原。

暝暝身处高处的山洞前,她第一次在睡着之后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她试探着往前走一步。

她没迈动自己的步子,垂在她身下的是一条长长的蛇尾。

荒夜原是仙界唯一的绝境,这里所有法术都会陷入紊乱,她也维持不了自己的人形。

忽地,身后传来响动,好像是有人朝她奔了过来。

暝暝吸了吸鼻子,正待回头去看,却先被一人从后拉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心跳蓬勃,气息诱人,落在她耳侧的吐息灼热撩人。

“暝暝。”他埋在她的颈窝,低低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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