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灭绝(2 / 2)

加入书签

                  “这样的旅行,真是委屈你了,将军。”司机斯皮尔说道。“没关系。我是筠连国防部的暗杀对象,只配蹲货舱,感谢你们的精心安排。”车里的瓦尔纳哭笑不得。斯皮尔歉然一笑道:“不过,贾巴尔局长还在办公室恭候您的光临,这种规格的接待,姑且算是一种补偿吧......”

                  夜郎国家安全局局长贾巴尔听完了瓦尔纳的叙述,又浏览了一通情报,轻松地笑道:“将军,你过虑了,所谓的‘秘密计划’,充其量是一种把戏。”“一种把戏?我万里迢迢把花了300万元搞来的情报交给您,竟只得到这么一句评价?简直是胡说八道!”

                  贾巴尔并不因瓦尔纳的粗暴而生气,他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凡是具有一定军事规模的国家,都设置了一个专门部门,其职责是广泛地设想各种非常事件,制订预警应急方案,然后存入电脑。一旦某些事情的确发生,人们才会启用它。”“您的意思是‘秘密计划’也属此列?”瓦尔纳语气尖刻地指责道。“在未获得这一行动的全部真实细节之前,我只能这样看待。”贾巴尔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我可以断定,筠连国防部针对世界一半以上的国家,都作了假想敌人入侵的应急计划。”瓦尔纳愤怒地站起来吼道:“我没想到你竟是个头脑发昏的官僚!”

                  贾巴尔有些生气地说:“瓦尔纳将军,直言相告,在我们的电脑中,还有比这个东西更难以置信的计划。我们有如何颠覆世界各国政府的方案,就连我们的伙伴也不放过。我们甚至还拟定了突然入侵计划,有如何使用核武器的种种方法。”贾巴尔站起来,双手叉腰接着说:“不要杞人忧天。我想,无论您去哪个情报机构敲响警钟,您也只能得到与我的类似的回答。”瓦尔纳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脚踢翻这个安全局长。但他不能这样做,他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地把头扭过去,做着深呼吸,注视着窗外,努力地平抑自己的怒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几乎是乞求的声调说:“局长先生,我恳请,为了我们的事业,同时也为了夜郎国的利益,查一查‘秘密计划’,哪怕只做一点探寻。”瓦尔纳此时已泪光盈盈......

                  海军上将桑德兰是位个子不高的胖子,满头棕发。他身上战伤累累,性情乖僻,喜怒无常。他从海军退役后,买了个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局长的肥缺。只用了5年,他将这个本是无关紧要的部门,发展成了拥有六千多名科学家与工作人员的庞大机构。在每年200亿元专项经费的支持下,他使海洋科学有了长足的进展,取得了与航天科学并驾齐驱的地位。当然,他也让自己富得流油。此时,他取下咬在嘴上的哈瓦那雪茄,用审视的目光挨个儿打量坐在会议室的皮蓬、斯皮尔和自己的老领导巴特勒,他开口道:“我觉得,虽然有人对皮蓬处长呈上的报告不感兴趣,但是报告所涉及的问题以及飞机残骸照片,会吓得他们坐卧不宁。”

                  皮蓬说:“我在打报告的时候,对于‘赤狐08’与‘灭绝生物体’工程的联系一无所知。但访问了巴特勒将军后,我感到事情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我的推测,因而特邀巴特勒将军赶到此地,一起向您报告。”桑德兰转向巴特勒说:“老领导,你是最清楚内幕的人,您怎么连参谋长联席会议都蒙骗了?”“因为我在总统的直接授意下开展工作。在威灵顿博士不幸身亡后,我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打的报告,诈称试验完全失败,因为我再也不敢继续干下去了。有的人只知道这是一种有关生物化学战武器的试验,无论试验的成败与否,他们都不觉得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因而对我的报告,并未提出异议。”

                  巴特勒瞅了一眼皮蓬,说:“现在事情严重了,皮蓬先生的偶然发现,便使我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的愿望彻底落空。现在,我不得不冷静地想一想这种后果。‘灭绝’速死病菌的厉害之处在于目前尚无任何技术可以抵消它的致命功效。举例说,如果在首都施放6克的‘灭绝生物体’,在一个小时内,就会有90%以上的人丧命,200年内,人们也不能进入这座死城。如果用飞机或导弹把病菌撒遍世界各地,那么200年内,整个世阿尔法星球大陆将是毫无生气的蛮荒之地。”

                  “真的没有东西可以遏制这该死的‘灭绝’?”斯皮尔问道。“应该说有。”巴特勒回答,“‘灭绝生物体’只能在高密度的氧气环境中生存,我想,把它丢进水里,它就会象人一样窒息而亡。”皮蓬想了想,盯着巴特勒问:“你说只有威灵顿一个人才知道如何生产‘灭绝’?”巴特勒淡淡一笑,“我严令任何人不得保留有关‘灭绝’的资料。为此,我毁掉了博士留下的全部数据,篡改了与工程有关的所有指令,甚至还改变了‘赤狐08’的飞行指令,为了应付联合国专门委员会的突击检查。”巴特勒开始微微喘息,掏出手帕擦了擦秃头上的汗珠,“仅有少量文件躺在国防部的密室内,上面加盖了字样------仅供后人查阅。”

                  巴特勒解释道:“这些文件标明了启封时间,就连本届总统也无权查看。因此,有关‘灭绝’的卷宗,须到200年后才能公诸于世,到了那时,希望我们的后代不会大惊小怪。”“您干吗向我们透露这么多机密?”桑德兰问道。“我希望你们能够彻底消灭它。就是说,把装有‘灭绝’的金属罐丢进深海埋葬,千万别让它危害世界。这样,我的良心才会得到解脱。”“看吧,伙计们,巴特勒老将军为我们提供了一次充当人类救星的机会。”桑德兰说,“各位,就这么定了!”斯皮尔冷冷地插了一句:“既然水能杀死‘灭绝生物体’,干吗不让它待在湖里?”“我担心外人一旦发现它,会处置不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巴特勒忧虑地答道。

                  “有人,就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进入过运输机。”皮蓬说,“我在货舱内发现了一具并非机组人员的尸体,我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机组人员已变成一堆白骨,而这具尸体则皮肉尚存。这具尸体,可能就是我女友的父亲。”“什么?”巴特勒好象被人踢了一脚似地站起来,接着又倒在椅子上,他双手捂脸,用几近乞求的声音说:“皮蓬先生,我以亿万生灵的名义,请求你赶紧把‘灭绝’捞起来......”

                  大雪纷飞,四野银装素裹,衬得硒山湖更似一块巨大的明镜。身着保温服的潜水员,已在湖底切断了飞机的尾部与机翼,粗大的吊索套住了机身。岸边,一字排开5口棺材,空军的收尸队员准备盛装几十年前遇难的战友尸骨。斯皮尔搀扶着巴特勒上将走下直升机的舷梯。先前,上将心脏病复发,但他不听医生的劝阻,坚持要到现场,一来为维京上校机组致哀,二来要亲眼看看几十年前的那桩秘密如何重见天日。打捞行动的总指挥当然非皮蓬莫属,他伸开手臂,朝塔式起重机司机发出信号。两台机器一起工作,起重臂伸向湖面,几根钢索慢慢拉直,发出轻微抖动。

                  “飞机已被拉出淤泥!”皮蓬收到水下潜水员的报告,兴奋地向大家传达。寒风刺骨,现场的人却心如火燎。巴特勒上将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飘雪的夜晚,他无法把记忆中的维京上校率领的机组人员,与眼前那堆即将出水的白骨联系起来。他开始感到胸膛一阵灼热,心绞痛又发作了。机身顶部那个红黄相间的国徽显得格外醒目,“赤狐08号”运输机,活似一头被砍断了鳍尾的虎鲸。巴特勒看见了机身的那道裂口,一句话也没说。尽管他明白,那就是失事的原因。一架巨型直升机悬空不动,两个钩子慢慢垂下,被连接到起重机的钢索上。直升机与起重机同步工作,拖着“哗哗”淌水的飞机残骸移向岸边。直升机卸下残骸后,就擦着人们的头顶飞走了。

                  皮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上将应第一个登上飞机残骸。巴特勒捂住胸口,进入货舱,绕过金属罐,走到驾驶舱门口,脸色顿时发白。“我不能看他们......”他痛苦万状地对皮蓬说,然后把脸挪开。“好的,请您待会儿去清点一下弹头。”皮蓬边说边朝收尸队一挥手,他们进入驾驶舱,不一会便用军毯裹住5个人的遗骨,走了下来。皮蓬与斯皮尔开始翻找之前被金属罐压住的老詹姆斯的尸体,令他们惊奇的是,尸体不翼而飞!“这是怎么一回事?”斯皮尔诧异地问。“哼哼,”皮蓬嘴角一阵冷笑,“我全明白了。”忽然,他们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艰难的喘息,巴特勒上将大汗淋漓,难以忍受的痛苦扭曲了他的脸庞。“将军,您怎么啦?”皮蓬急切地问。“那些弹头……弹头。”巴特勒说。“不都在这里吗?”斯皮尔反问。“不,不,我数了一遍,只有18个。”“原先是多少个?”皮蓬忙问,脸色苍白。“28个……皮蓬先生,应有28个呀......”巴特勒说完立刻就晕过去了。

                  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大楼,是矗立在首都西郊山坡上的一幢船状大厦,它有40层高,外墙全由绿色的反光玻璃装饰。桑德兰的办公室坐落在顶层。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专用电话响了,桑德兰按下小型仪表盘上的一个按钮,启动了全息电视成像机,与皮蓬本人一模一样的11维彩色图像,出现在办公室中央的屏幕上。通过卫星发来的皮蓬的形象及其声音,一点儿也不失真。“巴特勒老将军的病情怎样?”桑德兰焦急地问。“经过海军医院的心脏病专家抢救,他的病情已稳定。”皮蓬回答。

                  “弹头处置顺利吗?”“斯皮尔已用卡车将它们送到南山,再用船只将其送往国防海岸基地。”“好。我已命令海岸考查船作好准备,把它们抛到大陆架以外万米深的海底。”桑德兰犹豫了一下,终于问起他最担心的那个问题,“那10个弹头有无着落?”看着皮蓬阴沉的脸,桑德兰知道事情不妙。“我们用了各种仪器,对湖底进行了拉网式的搜查,仍然一无所获。”“皮蓬,看来我得马上向国防部和国家安全局报告,一定要找到它们......”

                  冬日正午,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拉菲太太在屋前晾晒衣服,她看见皮蓬走过来。皮蓬的风衣搭在手臂上,这令她困惑不解。“您好,拉菲太太,拉菲先生在家吗?”“在家。”此时,拉菲坐在桌子边,正起劲地挫一截水管的毛口。皮蓬主动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拉菲头也不抬地问:“听说你在湖里捞起了一架飞机,就是你以前向我打听的那架吗?”“是的,我还想请你回答,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朋友詹姆斯?为什么要在几天前从货舱偷走他的尸体?”拉菲缓缓抬起头来,他眉毛紧锁,鼻子一皱,“你在说什么呀?你疯了吗?”皮蓬坦然一笑道:“需要我推理吗?狡猾的老头?”

                  拉菲无言地看着皮蓬,搓了搓手,颇有一番其奈我何的意味。“你们两个人,在未发现湖底的飞机前的确很要好。你们后来认为,在湖底发现的东西肯定很值钱,但分赃不平,酿出一桩谋财害命的悲剧。”拉菲歪头瞅着皮蓬,点燃“555”牌香烟,说:“继续讲呀,我很感兴趣。”皮蓬并不示弱道:“詹姆斯是位天才发明家,他发明了一根自动渔竿,于是与你一道驾船进湖试验性能。巧得很,他抛下的鱼钩没有钩上大鱼,却拉起一个飞机的氧气筒。于是,他和你猜测湖底可能有东西,紧接着,你们决定,到湖底去查个明白。潜水对于你这个海军的老潜水员并非难题,你发现静卧湖底的竟是一架军用运输机,尤其使你惊奇的是,飞机内还有一些金属罐,当时你就想:‘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很可能价值连城。’我可以断定,当你独自一人在水下时,就萌发了杀死詹姆斯,独吞财宝的念头。”

                  拉菲看来并不讨厌皮蓬,他一直面带微笑。皮蓬继续推论道:“我一直不明白的是,那个起落架与金属罐,你们两个老头儿是怎样弄上岸的。假如我到了你的年纪,有你一半的气力,我就心满意足了。”

                  “年轻人,你又低估了两个老家伙。”拉菲说,“詹姆斯设计了一个小型炸弹,炸掉了机舱门,我潜入水下,用钢绳套住罐子,詹姆斯开动汽车,就把金属罐拖上来了,我们一共弄上来10个金属罐。至于起落架,当然也是用同样办法弄上来的。詹姆斯准备用起落架的材料搞发明。”皮蓬嘲弄道:“然而东西弄上来后,你们才发觉,金属罐里装的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海军用的旧炮弹。”

                  “你又低估了两个聪明的退伍老军人。事实上,詹姆斯一眼就认出,这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毒气弹。它与照明弹一样,升到一定高度,就打开一张降落伞,再放出一大片致死的毒剂。”皮蓬暗暗吃惊。“其实,詹姆斯已旋开了弹头,查看了内部。”皮蓬暗暗叫苦,他几乎绝望地问:“炮弹现在哪里?”“我把它们卖了,卖给了第比利斯武器公司。这个公司做国际军火大生意,可它的经理沙特阿美,却吝啬得象个小五金店老板。每颗炮弹只出价60万元,你知道,我一共得了600万元。”“为了独吞,你就杀了詹姆斯?”

                  拉菲点点头道:“他认为自己的功劳大于我。顺便问一句,你是怎么推测出是我杀了他?”“你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一是你未能妥善地处理好氧气筒与起落架,让它们留在了詹姆斯的仓房;二是你不该在知道了我潜入水下发现了詹姆斯的尸体后,又去干了移尸的蠢事。倘若你不干后一件事,我即使怀疑,也不能确认。要知道,在这个地方,只有你具有这种高超的潜水本领。告诉我,你把詹姆斯的尸体藏在哪里?”

                  拉菲神态安详,专心地锉铁管毛口,看起来哪象一个杀人犯?皮蓬正寻思间,冷不防一支冰凉的枪管,顶住了他的后脑。拉菲太太站在皮蓬身后,笑着说:“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回答,干吗老缠住他?不过,这个秘密你至死也不会知道。”拉菲抬起头来说:“杀人并非我的专长,而是她的杰作。别小瞧了这个老婆子,她可以把你从30米远抛来的钱币打成两瓣,弹无虚发。是她干净利落地在詹姆斯的心脏上穿了一个小洞,真的,一点痛苦都没有。”“仓房内的爆炸现场是你们弄的?”“没错。”拉菲回答,还故意叹了一口气。这时,拉菲太太得意地笑起来,笑声显得邪恶。皮蓬懊恼不已:“怎么忘记了这个女人,真该死。”

                  “砰!”一声枪响,皮蓬脚下的地板立刻炸开一个洞,呛人的硝烟腾起。“这无非是告诉你,我亲爱的夫人的连发步枪是上了膛的。我们不愿在监狱里被注射毒针。”皮蓬慢慢转过身子,面对枪口,缓缓地抬起了风衣说:“这叫我吃惊,没想到夫人还有这一绝招。夫人,你难道不看看后面?”就在她朝后分神的瞬间,皮蓬埋头避开了枪口,与此同时,藏在风衣内的手枪发了火,巨大的冲力将拉菲太太击倒在地。皮蓬只觉耳畔一阵风响,拉菲操起手里的铁管斜砸在皮蓬的肩上,他回身,又一次扳动扳机,拉菲倒下。皮蓬吹吹枪管冒出的青烟,遗憾地说:“说实话,我是迫不得已,我还未探听出詹姆斯的藏尸处,怎么向女友交待?”皮蓬只知道,拉菲把10枚“灭绝生物体弹”卖给了沙特阿美,却不知转手全部又被间谍祖玛买去。现在,这该死的“灭绝弹”在哪里呢?

                  国家安全局局长贾巴尔审视着夜郎全国地图,冥思苦想。他逐一浏览各州,始终不得要领。他打开书橱,查阅百科全书。一会儿,桌上电话响了。他抓起听筒,秘书报告:“刚才来电,黄种人革命军首领瓦尔纳将军突然失踪。结论是:已被绑架。”贾巴尔砰地一声搁下听筒。几小时后,他通过潜伏在筠连国防部的情报人员获悉了一丁点线索,他脑子里转了几转,又接通了秘书:“给我查一下,‘波塞冬号’战列舰现在何处?”几分钟后,秘书回话:“‘波塞冬’号战列舰现在停泊于海豚湾船舶修造厂,有人正在拆卸这条船。然而奇怪的是,这条船的上层钢铁建筑,全被换成了木质结构,看样子要启航了。”

                  贾巴尔立即接通了斯皮尔、皮蓬,下达了由他俩截住“波塞冬号”战列舰的紧急命令。他觉得,办公桌后的真皮椅,再也不能坐下去了。他冲出办公室,钻进一辆小车,飞也似地朝海豚湾船厂狂奔。

                  这时,一辆普通的集装箱卡车,抄小路正往海豚湾驶去。瓦尔纳四肢被缚,仰卧车厢,每当车轮辗过地面的凹凸不平处,他的头就要被猛撞几下。现在,蒙眼布使他不见一点光线,自然也辨不清方向。他最后想得起的是,在机场的头等舱候机室那位自称穆斯塔法机长的人的笑脸。此人身着航空公司的墨绿色制服,个头不高,皮肤黝黑,从他的声音乃至一些动作看,瓦尔纳甚至觉得他是一个同性恋。“夜郎国政府的要员要求我确保您的旅途安全,因此,请您跟我走。”机长说。瓦尔纳正在犹豫,机长问他:“让我们为飞行平稳干杯,你喝点什么,将军?”“一杯波尔多红酒。”瓦尔纳只喝了一口酒,瞬间不省人事。

                  卡车过铁路时,瓦尔纳的头被碰得好像要裂开。“我愚蠢呀......”他心想,“商业航空公司的飞机驾驶员,在起飞前24小时都不准碰酒杯,怎么连这类常识都忘了?作为黄种人革命军的领导,怎么能意气用事,就因为麦基和自己顶嘴,连他也不带在身边?我怎么会独自一人从夜郎返回筠连?”在他意识到自己的酒中加了高效麻醉剂时已经晚了,那位冒牌机长的笑容突然凝固不动,在模糊中化为乌有。卡车慢慢停下来,瓦尔纳听见后门打开了,有两双手把他抬起来,扛起走了一阵。黑暗中传来海涛声、汽笛声,还有新鲜油漆和油料的气味。

                  瓦尔纳还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砰”地一声被扔到坚硬的地板上,痛得他几乎要断气。接着,他感觉有人用刀在割他身上的绳索,取下了蒙眼布。瓦尔纳慢慢地让血流通四肢,他眯着眼四周打量,觉得自己好象在一艘船的驾驶舱里,因为隔他不远的地方就是船舱和仪表盘。他终于看清,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站在他的面前,那人朝他冷笑,瓦尔纳只觉后背发凉。“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瓦尔纳?”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舱室回荡。“我就是,”瓦尔纳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你是谁?”

                  “怎么?你连帕克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这也可能,你怎么会记住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的名字呢?你这个刽子手!”瓦尔纳如坠云雾中,“你在说什么?”“你还在装糊涂。你下令杀害了我的一家,我的工人,全都被你屠杀,你的人还烧毁了我的巡司农庄。”帕克的声音变得极其尖厉,“要知道,我是多么盼望与你见面呀。”瓦尔纳觉得好笑,但他清醒地知道,这个老头儿的感情是真实的,他的苦难决非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只是这件事与他实在无关。

                  于是他说:“对于你的家人和农庄工人所遭受的不幸,我只能深表遗憾。不过,我请求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杀你的家人,我的军队也决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定是有人假冒黄种人革命军犯下了这场弥天大罪。”“我一点也不吃惊,你肯定会抵赖。”帕克的目光从舷窗透出去,外面的大海已为奶白色的月华笼罩。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色,“不过没有关系,我们马上就要启航作一次旅行,你和我,一次没有回程票的旅行......”

                  皮蓬驾车摸黑前进,斯皮尔坐在他的身边昏昏欲睡。及至凌晨四点多钟,他们才赶到船厂大门口。“什么事?”门卫有礼貌地问。斯皮尔亮出证件,门卫的双手不禁有些打哆嗦,“我们这儿平安无事。”“好了,我们只是来打听一下‘波塞冬号’战列舰是否还在这里。”皮蓬不耐烦地说。门卫似乎松了一口气,“在,在。它就停在船坞边,整修一段时间了。”听到“整修”二字,皮蓬与斯皮尔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在这时,一辆小车驶到门口,“嚓”地一声刹住,贾巴尔象个赛跑运动员似地冲下车、跑过来。

                  “局长您怎么来了?”斯皮尔问。“船还在不在?”贾巴尔急切地问道。“我敢肯定还在,”门卫抢答,“我们船厂的一位主管梅西先生刚才还进去了呢。”“走!”贾巴尔一挥手,三个人一阵风似地刮进大门。船坞空空荡荡,满月照得漆黑的大海泛起片片鳞光,波涛拍击长堤,发出轰然声响。隐约中,一个人顶着寒冷的海风,木雕似的一动不动,他就是梅西。“那个老头子疯了,他把船开走了!”梅西一见有人来,张开手臂大吼。“怎么回事?”贾巴尔焦急地问道,“我是国家安全局长。”他一边说,一边掏出证件。

                  梅西平静下来,说道:“那个老头叫帕克,原是一位退役海军舰长。筠连的国投公司买下了‘波塞冬号’战列舰,雇用他来负责船的拆卸工作。奇怪的是,这个老头儿不是指挥我们把船拆成钢块,而是强令我们把船的上部建筑和一些大炮扔掉,换成木板,说这样就能减轻船的重量,提高船速。要知道,战列舰可不是木板,不能在水上随意漂。经他这一折腾,这船还能出海吗?”贾巴尔大气不敢出一声地问:“告诉我,他保留了大炮没有?”“保留了。”梅西肯定地说,“他精心维修了至少一门主炮。”贾巴尔神情严峻地瞧着皮蓬和斯皮尔。

                  “这个老头儿性情古怪,”梅西说,“只有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目的的人,才会象他那样行事。”“你能提供一点船是何时开走的线索吗?”斯皮尔问。“今天下午,突然开来了一车水手,老头儿把我们全赶回家去休息。这些天来,我第一次看见老头儿露出笑脸。我想,船是趁天黑时开走的,可能刚走不久。”他们走到曾经是牵系着“波塞冬号”战列舰的缆绳柱前,皮蓬目不转睛地看着砍断了的缆绳。“这个疯癫的白痴,好象打算再也不靠岸了。”梅西说。“是的,肯定不会再靠岸了。”皮蓬补充道。贾巴尔疲倦地靠在一根柱子上,说:“唉,全是我的过错。我若早相信瓦尔纳,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现在,一根明晰的主线展现在贾巴尔的脑海中------“秘密计划”与失踪了的瓦尔纳、那10枚“灭绝炮弹”,都集中在突然开走的“波塞冬号”战列舰身上。

                  “他们为什么要发动一次攻击?”皮蓬问贾巴尔。“意图很清楚。当人们最终从战列舰上找到瓦尔纳,知道这场恐怖袭击是因为他的缘故,甚至是他下令干的,还会对黄种人革命军产生好感吗?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用‘灭绝’炮弹?目标选择在哪里?日期是哪一天?”贾巴尔回应道。皮蓬抬腕看看手表,说:“还有什么日子比今天更合适呢?”“眼下是礼拜四,凌晨4点50分。”贾巴尔一下变得格外紧张,他说:“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他们异口同声......

                  阿尔法纪元3060年2月的筠连,草长莺飞,  筠连国防部长德约在油光锃亮的办公桌上批示电文。晚霞从窗帷缝隙中透进,映得办公室一片绯红。齐得隆东强敲门进入,报告道:“帕克已开始行动。”德约似乎早就知道,他无言地递给齐得隆东强一纸电文。齐得隆东强埋头一看,心脏开始狂跳。电文道------我有责任提醒贵国国防部注意:黄种人革命军在海军退役军官帕克的指挥下,即将向某国海岸某地发起攻击。对于我们在这起可耻的严重事件中的失察行为及其给贵国带来的不便,谨表示极大的遗憾。

                  夜郎国防部

                  “请你亲自将此电报,火速报送国务院!”国防部长说。“可总理对‘秘密计划’一无所知呀!”齐得隆东强睁大眼睛提醒道。“我看没有必要讨论这些细节。”德约故作高深地说。“还有,假如帕克袭击失败,被对方抓获,他的招供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齐得隆东强补充道。德约不耐烦地一挥手,“帕克必死无疑,袭击一定成功。”

                  帕克曾仔细地研究过航道,记住了每一河段的情况。由于拆掉了几千吨无用的钢铁,船的吃水已从原先的11米,降到现在的6米。尽管如此,巨大的螺旋桨还是搅起河底的泥沙,使“波塞冬号”的屁股后,拖出几公里长的混浊尾巴。如果不是他的精确计算,“秘密计划”仍然会因这一技术细节的无法解决而流于空谈。此时,在战舰上,有个身穿工作服的人悄悄潜入曾是船医室的空舱,仿佛置身于一个黑暗的山洞。此人掏出一支手枪,又将装有20发子弹的弹夹,压进手枪弹仓,最后,他给枪管装上消音筒,忍不住笑了。祖玛把枪别在左腿上,悄悄溜过廊道,朝轮机舱走去。祖玛成功地绑架了瓦尔纳,那位“机长”就是他装扮的,现在又奉德约之命监视帕克。

                  皮蓬在总统府前停下车,与伯父贾巴尔分手。贾巴尔的任务是把总统及其军事将领们从被窝中拖出来,皮蓬则去医院找巴特勒,进一步了解“灭绝”炮弹的技术细节。巴特勒似乎还清醒,只是衰弱得连说话都费力。“那个该死的生物弹的运行弹道是怎么一回事?”“离心力,来复线。”“我知道,”皮蓬压低声音,“炮膛内的来复线使弹头旋转,产生离心力。”“带动发电机,依次带动一个小型雷达测高计。因为火炮发射时的弹道低平,必须用这种仪器测地面反射讯号。”衰弱的将军说完闭上眼,稍事休息。随后,他从被窝中艰难地伸出手,抓住皮蓬道:“最要紧的是,炮弹达到最高点后,开始向地面飞去,测高计的指示器也开始指示降低高度。”巴特勒的声音渐渐微弱,“离地面450米,降落伞打开,减慢弹体下落速度,引发启爆装置。”

                  “450米......”皮蓬用心地重复着。“及至300米,炮弹爆炸,释放出无数束小炸弹,里面就是‘灭绝’生物体病菌。”皮蓬俯下身问:“将军,降落伞打开到释放速死病菌,共有多长时间?”老将军明显地支撑不住了,“……好像是40秒……下降速度大约每秒6米。”“40秒?”皮蓬想再次得到确认,然而将军已陷入昏迷状态......

                  夜郎国总统府地下90米深的地方,是紧急情况处置办公室。此刻,里面一派肃杀气氛。总统直端端地盯住贾巴尔说:“用不着我多说,在我任期届满之际,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危机,尤其是到天亮都还无法解决的危机。”国务卿叹口气道:“还是快想办法吧。这伙疯子携带的生物武器,据说可以毁掉一座大城市的全部生灵,天知道还会遗害多少代人。对吧,贾巴尔局长?”贾巴尔脸色惨白地点点头......

                  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的局长办公室里,皮蓬、斯皮尔和桑德兰正在紧张地研究海图。一个问题在皮蓬的脑海盘旋,“经过改装的‘波塞冬号’战列舰的吃水只有6米深,哪个海岸或河段适合它航行?”他思索着。“皮蓬,有什么办法能阻止那帮疯子?”桑德兰点燃一支“荷花牌”香烟,问道。皮蓬仍在沉思,因而对桑德兰的话毫无反应。斯皮尔叹口气道:“我们不知道‘波塞冬’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他们要进攻哪里?”“皮蓬,你说话呀。”桑德兰催促道。“假如我们能派一个人偷偷登上船,摧毁发射炮弹的装置,再将生物弹头抛入水中……”皮蓬一任思绪驰骋。

                  “你敢去吗?”斯皮尔问。“我最有资格。”皮蓬说。“我赞成。”桑德兰举手道。“我大概被你忘记了。”斯皮尔酸溜溜地说。“如果我的努力宣告失败,就该你开着直升机上船了。”皮蓬强调。“关键在于要抢在国安局那些人之前上船,可他们有卫星帮助搜索。”桑德兰说。“如果我已知道了‘波塞冬号’现在的位置呢?”皮蓬笑一笑说道。斯皮尔忙问:“你凭什么猜测出船的位置?”“船的吃水深度无意中揭示出它的航行目的地,”皮蓬指着地图说,“帕克认为满足条件的航道只有一条,那就是通天河!帕克打算驾船溯流而上,袭击夜郎首都......”    待续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