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卡(2 / 2)
糟了,卡尔,好可怕啊他长得,他不会要来吃我吧!
尽管这一击未成,但有一就有二,在又发动了两次相似进攻后,马加特不得不又换了个人上去,但不是左路的拉姆,而是右后卫威利·萨尼奥尔,用来堵住二队在左路旁若无人的渗透,不然他担心卡恩等会儿要直接发狂来拿热水瓶砸他了(…)
谁知道右后卫刚放上去,鲜血就从拜仁左路流开了。
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剧情,谁都没想到——德国电视台都后悔本轮德国杯没有选取这场比赛进行直播了,而少量进行直播的慕尼黑本地体育频道收视率正节节攀升,解说也在震惊呐喊:
“我看到什么,先生们?又是从中后卫发动的进攻,相信我们已记住了他的名字,卡尔·海尔曼,年轻的二队队长不断展现自己在攻防两端的强大实力,但这一次,他是长传塞给了右边锋,对方回撤得恰到好处,无人盯防!虽然卡恩再次扑救成功,但跟进的中锋终于落点到位了一次,补射破门!!!
拜仁慕尼黑二队0:1领先主队!我的上帝啊,现场的球迷也无法置信,像我一样抱着脑袋,主帅马加特面黑如炭,主席赫内斯也大为震惊!是的,谁能想象得到呢,一群身价加起来不超过几百万欧元的小伙子,正面击溃了强大无比的拜仁一线队,成为了领跑比赛的一方!!!”
拉姆很是礼貌地询问马加特:“教练,要我上吗?”
他隔几分钟就跑一下,一直在保持体温。
赫内斯已从盯着场上变成了盯着马加特,说真的,自打前任主帅希斯菲尔德被赫内斯请家里吃饭、吃到一半被无情告知开除令,然后他接手以来,队里一切表现都算是不错的,谁知道今天踢个青训队,要接连翻车,真是完蛋到了一定地步,他此时脑子如浆糊,额头后背全是汗,一时间甚至裁夺不了到底应该换拉姆再守一下左路,还是上前锋突破。
但两秒后他就清醒过来了。
他真是疯了!这一会儿都落后了,还不想着赶紧进球挽回颜面,要是输了,那才是真的丢人丢到底掉。
可被二队逼到三个名额都用完,比赛最后不得不上主力攻击手,也够要命了……在他内心痛苦滴血时,场上倒是风云突变,又来了转机——巴拉克像是玩够了,也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确在对面年轻的中卫身上捞不到好处,不再往前场带头冲锋了,而是回到了他运筹帷幄的中场位,立刻就把自己身边平平无奇、慌里慌张的队友们重新提升为了一群好用的替补。
这一番分配调度,梳理进攻,比卡尔那踉踉跄跄的偷鸡式分球不知高明优雅到了哪里去,让二队后防的压力一下子直线上升到了重新全员回缩的地步。
而他在几十码内全覆盖的射门火力,也让本场比赛努力到手腕都在疼的门将终于顶不住了。
在丢球后仅仅几分钟内,一队又扳平了比分!!!
“他爹的!”观众们看得是又激动又光火:“踢个二队这么惊心动魄的,这是怎么回事,平时我们一线队的替补席上坐的都是干吃饭不干活的废物吗?”
球迷们颇为怀疑真是阳光普照万物显形了,潮水退去,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裸泳(…)如果不是有卡恩坐镇,巴拉克半场就上来,他们都不敢想这场面得多难看。
主帅马加特也果断置换了前锋上来,力求赶紧结束比赛,拿下胜利。然而此时时间已进行到了第76分钟,说真的,很多时候足球比赛一旦剩余时间少于半小时,或者说少于二十分钟,剧情往往就不受控制了。就像人们觉得主队应认真起来别浪了,乘胜追击赶紧拿下胜利,但站在二队的角度来看,这一会儿他们就算是肉身挡球,也得先全挡出去,不管怎么样拖下去再说。
平局结束后,再进点球输掉,那是平局后的事。
反正现在不能输!
而且上帝是个过于幽默的编剧,生平最爱看人出笑话,此时似乎又兴致勃勃地打算出手了。比赛进行到第87分钟,二队偏偏得到了一个定位球的机会。
还就是那个巴拉克的小迷弟创造的(…)不过他不是因偷摸对方被甩地上了,而是在努力防守时被创得在地上接连翻了三个跟斗,撞到他的巴拉克都面露震惊了,说真的,哪怕这场比赛屡屡出人意料,但这还是他最震惊的一次——他发誓自己看假摔都没见过这样浮夸的,而这个脆弱的小球员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滚成这样至于吗?
尽管第一时间就举起了双手以示清白,可是裁判被小年轻的惨叫声弄得,还是不得不发了张黄牌,也给了个定位球机会。其实此时他已经开始感觉到这场本以为很爽的内战判罚正在把他架在火上烤,万一主队输了不会怪他吧?但是,二队球员都这么小这么弱了,被创得在地上滚,奄奄一息直接被抬走了,这不给定位球又实在说不过去。
他现在就是努力主打一个问心无愧。
拜仁,一队二队反正都是你们自家赢!就不要从我这个外人这儿挑事了哈!
绝对公平,绝对!
他清晰地吹哨指草坪,给出了罚球位置。
巴拉克两手一摊忍不住发出一声草。
站在球门前努力看球路的卡尔并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十秒里会发生什么。人生就是由很多意向不到的意外穿插而成的,有些时候,这些意外是回到家打开门时尖叫着发现爸爸在和别的女人睡觉,然后妈妈发疯要杀人;有的时候是妈妈只是假装杀人其实连爸爸一根汗毛都没砍掉,而是忽然告诉他他要有一个小妹妹了,但不是爸爸生的;有的时候是站在父母面前听他们问你要和谁在一起。
但还有些时候,是莉拉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哥哥;是走在路上忽然被拍拍肩膀,扭回头时一个顶着乱翘小卷毛的男生冲他灿烂微笑;有的时候是背着队友走在下雪的路上满心自责,但最后证明只是虚惊一场,流着泪坐在餐桌边吃一口很久没尝过的草莓蛋糕;有的时候是打开自己总是空荡荡的陈旧置物柜,爱却忽然从里面冒了出来。
有的时候,像是现在,足球没绕过人墙,被顶飞了出去,但是在他可以追到的范围内,于是卡尔追了过去,他的脑子里其实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甚至视野也收缩得极度狭窄,如果他也撞到别人身上,被撞得在地上翻三下也不会奇怪。但没有,此刻命运的指针拨动的方向是坦途,人在胜利时往往不是历经千辛万苦的,而是异常顺畅毫无阻碍的,这是卡尔本场比赛中最轻松的一次触球,无人盯防他,无人阻碍他,他高高跳起,往球门方向一甩,卡恩被人墙遮挡了视线,甚至是靠着出色的动态视力和直觉才一扭头捕捉到了足球来路,可为时已晚,擦着底线和门柱,足球弹入球网。
“……奇迹,奇迹,这是真正的奇迹!!!”
解说和现场的所有观众一起失语了两秒,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得自己现在在画面中只剩下了一截西装一截花裤衩,握着拳头大喊道:
“我们正站在奇迹的中心!!!年仅17岁的小将卡尔·海尔曼!!!!头球致胜,绝杀了比赛!!!庆祝吧,孩子们,庆祝吧!流泪吧,孩子们,流泪吧!!!强大无比的拜仁慕尼黑轰然倒在了德国杯八强,倒在了他们自己的青训队面前,他们是如此的惊愕,如此的苍白,如此的难堪,可这就是在足球中,人们要为傲慢支付的代价!!!”
坐在场边的拉姆轻轻叹了口气,但比起感觉特别尴尬、此时好多都忍不住在抱头的队友们,他反而心情挺平静的,异常具有风度地在比赛结束后站起来鼓了鼓掌,拥抱和安慰每一个下场的球员。
赛前在更衣室里大肆嘲讽的那些一线队球员在赛后不得不面对现实,在震惊中,有人有些羞愧。有人则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了更多难听的话,但这样的态度陷入无法得到赞成,于是很快他们也闭嘴了。
卡尔都不知道他们庆祝了多久,就感觉自己头发肯定都被拽掉了几根,衣服被扯得勒脖子疼,但他太开心了,无知无觉地流着幸福的眼泪,此时此刻他们不用想明天自己会出现在全德国报纸的头版头条,不用想未来,甚至早都不想场边的赫内斯和什么球探,只沉浸在纯粹的由竞技和拼搏带来的胜利与喜悦里,绝杀比赛的奇迹让每个人都在流泪。
“我们赢了!”他们难以相信地不断重复:“我们赢了!”
而后再次喜极而泣,哭到眼泪像从水龙头里滋出来一般多,紧紧拥抱在一起。
接下来的一切也都是胡乱的,卡尔感觉自己面前被打理得没那么凌乱后最起码和二十个认识不认识的人说了话,被十几家记者追着采访,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还走过来拥抱了他祝贺胜利,路过巴拉克时对方也把视线扭过来,但卡尔好害怕他,就跑走了。
不过没有什么比在进入更衣室后仅仅几分钟就被青训主管再次叫出去的那个瞬间更特殊,像是凝固在了他的生命中,打上了一个永远不会褪色的坐标点,十二年后卡尔一心想提前退役时,梦中都还会时不时回到这个瞬间。
他被按着后背,带到了更高的包厢,更高的,门被推开,在那里,刚刚还坐在场边的赫内斯正和站在窗边的谁抱怨着什么,见他进来后,转过椅子来,打量了他几眼,而后微笑着摊开了手掌。
“坐,孩子。”
另一个人转过来,卡尔认出了那是鲁梅尼格,对方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赫内斯如此冲动专断的行为,面带恼怒,但面对他时,还是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容,而后点了点头。
卡尔坐到了他们俩中间去。
这一坐,就是很多很多年。命运把他带到此刻时,还没有告诉他这些事,他自己也无从想象。年幼的卡尔带着草屑、脏兮兮的汗和许多的不安和紧张坐了下去,不想弄脏椅子,所以紧绷着背脊不往后靠。赫内斯同他说:
“你知道吗,卡尔,比赛结束的时候我气疯了,我站起来大喊:那个进球的混蛋是谁,让我们输掉了比赛的是谁,然后助教在旁边和我说,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乌利,是我们自家孩子啊——我这才意识到我真的是气疯了。”
他满眼笑意:“我刚刚问了米歇尔,问他觉得你怎么样,他说不喜欢你——但你知道怎么着,他不喜欢你不要紧,我喜欢你就够了。”
鲁梅尼格生气归生气,还是没忍住在旁边从鼻孔里笑了一声。
卡尔呆呆地看着赫内斯哈哈笑着,爽朗地把椅子一踢,挪动到他面前,伸出手来问他:
“我知道你已经有个相当富贵幸福的家庭了,我上周才见过你的父亲。但我想问你,你会希望拥有另一个家吗,尽管你看起来已经在这里了,但这是更正式的邀请。加入拜仁,你也许会面临很多挑战,但这是另一个终生的、永远会伴随你的家庭,一旦你点头,你的一辈子都将大不相同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月底前,我会给你一份合同,考虑考虑吧,走进一线队,你胸前的队徽赐予你荣耀,又或者是痛苦,我不能给你打包票。按你旁边这个大卡尔的主意一样(鲁梅尼格哼了一声),你先租借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无论如何,我给你一份正式合同,而你呢,孩子?——我感觉我说了一通废话,看看你的眼睛,我知道你会签字的,我从来不会搞错。啊,在我的办公室再见,卡尔,你知道在哪里吧?坐电梯到顶楼就好,是时候离开地下房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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