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名为尊者讳(1 / 2)

加入书签

第六十八章  名为尊者讳

天成治军之法严厉,严禁流言碎语。

士卒间若乱议军政之事,一旦发现便会被杖责后除去编制,此生不得再入行伍。

话虽如此,这人的心却是管不住的。

最近,天沐河旁的天成军营里,不少人的心里都在嘀咕那件事。

那天夜里黑羽营的前哨抓到一个南羌俘虏,还是个女人,身上居然带着月前失踪的左将军的腰牌。

俘虏营严审这女犯一天一夜,却什么也没问出来,最后人经不住折磨咽气了,草草埋了河道边。

当然,被埋在河边的并不是肖南回,此刻她正躺在自己的小帐子里百无聊赖地挖沙子。

那黑羽营不愧是跟着皇帝混出来的近卫,一个个干起活来心狠手辣、摧枯拉朽,也就花了个把炷香的时间,便将她的替身和后续的“死亡”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她心知皇帝肯定动了心思开始布局,却不得知其中细节,那晚面圣过后被塞在主帐旁边不远处的小帐子里,没有圣上口谕不得外出。

在知道了皇帝是钟离竟后,她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在此事上吃亏,她的任务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就是不知伯劳那边是否顺利,有没有找到夙平川等人,夙平川那倔驴又是否会乖乖跟着去晚城。

不过若论身手,她对伯劳可是有十万个放心。

这样算来,要是能想办法与肖准联系一二,她此次西行就算得上十足的圆满了。正胡思乱想着,这帐子的正主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帐外温暖的阳光倾泻了一瞬间,照亮了一个身材瘦高、眉眼细长的女子,手里还拎着一只大桶。

下一秒,那帘子便被毫不留情地放了下来,帐内恢复了一片阴冷。

肖南回已经换回天成男子的装束,非常不雅观地将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奈何某人抠门,连炭火也不肯烧上一块,仍是冻得她鼻涕直流。

搓了搓爪子,她实在难掩不满:“莫春花,你若是想冻死我便直说,我可以将这帐子上的毡毯撤了,给你省省力气。”

那叫莫春花的女子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桶放在地上。

“陛下说你是行伍出身,正经从过军的,如今来看也不怎么样嘛,从头到脚娇气的很。”

肖南回被噎的一口气堵在胸口。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说她娇气。她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便是个不娇气的,也没必要自己讨罪受。何况你这帐子里是配了炭火的,为何不用?”

“这炭火何其珍贵?上阵杀敌的用不上,你又凭什么用?”

得,这是嫌弃她好吃懒做了。

她是不知自己先前为了天成的这场仗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倒是连块炭也不配用了。

多说无益,她本来也不善与人计较,何况对方还是个比她小几岁的丫头。

左右聊下去给自己气受,她决定换个话题。

“带了什么来?”

莫春花没说话,将那桶上的盖子掀开来,一股热气腾腾的羊汤味扑面而来,肖南回咽了咽口水。

莫春花白了她一眼,从身上摸出两块冷掉的馍,熟练地掰碎进一旁的碗里。

她皮肤透着些天生的蜜色,那并非是这岭西的风沙所致,而是南羌人特有的肤色。但她体态纤细、眉目娟秀,却又不似南羌人的长相。

肖南回起先也有些疑惑,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世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莫春花是颜广的女儿,但却是个不能归入族谱的妾生女,因此只能跟了生母的姓,名字起的也甚是随便。其实若只是妾室所生倒也不至如此,但那妾室却是个南羌女子,是早年颜广驻守西部的时候收下的人,起先也只是当做粗使女婢,后来不知怎的就有了孩子。

莫春花倒是个性情豁达之人,秉承了南羌人特有的简单直接,又挑了几分她老爹身为天成人的傲气,虽说身世破落的很,却生生活出几分“郡主”的味道。

她立志要帮她爹做事,跟着许多郎中巫医学过手艺,想要日后在军中某个职位,可以和父亲一样随军出征。当然,颜广并不如此打算,他发愁的从来都只有女儿的婚事,此次让她跟了来也是意外。

皇帝不知为何将自己身边那金贵的瞿家医者遣了走,荒蛮之地又去哪里再找个可靠的人来?虽然心中有所不愿,但颜广最终还是将莫春花带到了营中。

不过皇帝没用上,倒是让肖南回赶上了。

她低头看了看大腿上包扎过的地方,觉得有点痒,可能是伤口开始愈合了。

她下意识要伸手去抓,才伸出一半便“啪”地一声挨了一巴掌。

那始作俑者看都没看她一眼,不慌不忙地继续掰着手里的饼。肖南回讪讪揉了揉手背。

原是她在郝白那小白脸那里嚣张惯了,如今报应来了,竟让她赶上个脾气不好的,活脱脱一个小杜鹃,便是伯劳在这里,恐怕也不是对手。

除去脾气不好、又不肯给她添炭火外,莫春花对她还是不错的。

肖南回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将滚烫的羊汤浇在盛了干馍的碗里,原本是最没滋味的干粮,如今竟有种比肩山珍海味的架势。

就冲这做饭的手艺,她什么都能忍。

“你与皇帝之前见过?”

莫春花突然开口,肖南回嘴里塞了东西,只哼唧一声。

哼哼,何止见过。

“陛下虽然话不太多,但性子最是宽容大气,你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他这几日不让你出去,看起来似乎有些计较。”她、她之前都做了什么…...

她和皇帝抢过客房,说他是鸡鸣狗盗之徒,动过将他拉皮条到妓院去的想法,还徒手撕过他的衣服,当着他本人的面说他眼神不大好…...

肖南回悲愤地舀起一块大饼,又往嘴里塞了一勺。

“瞧你这样子,看来是没少做亏心事。”

这她就不爱听了,她提着脑袋为皇帝做事,怎倒是成她的不是了?

“我瞧你年纪尚轻,不与你计较。我先前与他相识的时候,他根本没说自己是皇帝。”

当然,莫春花压根不信,看她的眼神像看个傻子。

“你咋不说皇帝是你拜把子兄弟呢?”

肖南回只觉得无力:“是真的!他同他那面瘫侍卫合起伙来骗我,还说自己复姓钟离。我就知道,这天底下哪有人会姓那么个姓…...”

“肖大人。”莫春花熟练地将碗筷收到一边,“我且问你,烜远王尊姓为何?”

她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字:“夙。”

“那我天成皇族尊姓为何?”

“…...夙。”

这些她当然知道,可是…...

“那你还说什么蠢话?”

蠢话?哪里蠢?

她决心扳回一局:“你聪明,你倒是说说看,皇帝叫什么名字?”

莫春花果然梗住:“我、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你也不知道啊。”

莫春花被踩中痛处,秀眉拧成倒八字,就要显出南羌人的本色:“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名为尊者讳,你懂个屁。”

肖南回啧啧嘴:“还名为尊者讳呢?你这丫头年纪不大,掉书袋的架势可比肩那城北书苑的教书先生了。”

莫春花瞪她一眼,“呼啦”一下站起身来,直奔她的床榻而去,抱起上面的被子毯子使劲一卷。

她脸色不妙,喃喃开口:“我不过顶你两句,你便要收了我的被子冻死我吗?”

莫春花不言语,又大跨步走到墙角,直奔她私藏在破毡毯下的几个硬饼子。

这回她可坐不住了。

那可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省下来的饼子啊!没事做的时候拿起来啃两口也是好的。

肖南回一个飞扑就挂在了莫春花身上,却也不敢真的伤了她,只能掰着她的手指“抢救”自己最后的一点物资。就在此时,帐子入口闪进一个人。

“莫姑娘,可收拾妥当了?陛下已下令即刻拔营,还请不要误了时辰。”

肖南回正熊抱在莫春花身上,闻声回头,正对上丁未翔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是什么眼神?定是和他那主子学的这阴阳怪气的神态,真叫人心烦。

她鼻孔出气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