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春花的烦恼(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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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春花的烦恼(上)

踏出那静波楼内的暗牢很多天后,肖南回依然无法忘记白允说过的话。

霍州,黑木郡,一封私信。

很早以前,她便查到过御史台记录的那行文字。这件事她没有同任何人说过,白允自然也不会知晓,但却说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信息。

也就是说,她曾经离真相,已经很近、很近了。

彼时她便应该想到:为何御史台明明已经注意到那封不同寻常的书信,却没有记载其中内容。究竟是信函已经遗失不可追寻,还是被什么人蓄意抹去了呢?

肖南回感觉自己已经接近了一切谜团的中心,却被这秘密交织的旋涡困在原地。

她要如何查起?又是否该寻求皇帝的帮助?

这背后还有一道她不敢触碰的禁忌之门,那便是皇家在当年的事情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思虑之下,肖南回暂时决定将此事按下不表。如果春猎之前还不能在赤州查到有用的信息,她便只能在大沨渡破冰河开之日,再亲自往霍州走一趟。

她每日仍协助丁未翔追查仆呼那和邹思防的踪迹,私下便找机会翻进昱坤街的朔亲王旧府,开始在堆放旧物的几处厢房翻找整理。

据陈叔所说,肖准建府搬离的时候,没有动旧府的一针一线,如今大将军府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建府时新置的。肖准将关于过往的记忆全部封存在了那长满荒草的院子里,自离开那日起便从未再碰过分毫。这其中情感肖南回岂会不知?因此她不敢惊动旁人。

在那无数纷杂书信手稿中,她偶尔会窥见一些朔亲王肖青的往事。

这位军功赫赫、颇有传奇色彩的异性亲王,原本是肖家独子,却在十九岁的时候平添一位妹妹。这位后来集父兄宠爱于一身、二十六岁才出阁的女子便是肖准的姑姑肖黛,也就是如今的黛姨。

黛姨的生母早亡,族谱中几乎没有记载,她的夫家亦非皇城贵胄,而是外乡的一户丝绸商人。黛姨出嫁数年后才得一子,取名予奂,虽不似肖准等表兄弟一般受着严谨教养,却也出落地十分像样,一家人很是知足温馨。

黛姨常思念娘家,每逢过节必携子回阙城省亲。那一年春猎前后,正值朔亲王五十岁生辰宴,黛姨思虑一番还是带着予奂赶来为哥哥庆生。

这一来,便被改写了一生。十几年前的那场血洗将这女子的一切都摧毁了,如果她还记得发生过的一切,那便是比亡者还要痛苦的生者。

除去黛姨与朔亲王的书信往来,肖南回还试图搜寻往日肖家与白家的往来痕迹,然而不知是否是因为当年事发后,身为廷尉的许治曾派人前来搜查,她几乎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在白允提及那件事前,她曾从肖准与白允的交好推测过两家的亲疏,但从没想过,白鹤留与朔亲王竟会是至交。或许至交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那样的关系,什么样的情谊才会令一个人将事关全族性命的信交由另一个人转达呢?

那封信里一定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而她要做的,就是揭开那个秘密。

人与人之间最能拉进关系的时刻是什么呢?是分享秘密的时刻。

姚易总是同她讲: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浅显容易暴露,而有些会被小心掩藏起来,终生难被窥见。而你只有知道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时,才算是真正了解了那个人。

如此说来,那些拥更多秘密的人,实则手握着掌控关系亲疏的权利。

比如夙未。

肖南回回想起过往数月来的经历,发现自己与对方靠近的开端,便是他分享第一个秘密的时候。

他的秘密多得令她目不暇接、叹为观止。就像是常年笼罩在云雾之中的高山、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湖泊、风雨千年又沉默不语的古佛,永远高深莫测、不露丝毫破绽。

他的秘密带给她前所未有的一种奇妙感受,像是迈进一个未曾踏足过的世界、开启了一段无人可以置喙的谈天、跌进一个一无所知的怀抱。

他用他的秘密占据了她的心。

而对于肖南回来说,她只有一个秘密。曾经对肖准的喜欢,就是她唯一的秘密了。

可为何她将这个秘密分享给对方的时候,他却离她更远了呢?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肖南回一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对于想不明白的问题、解决不了的人情债、以至于无法面对的变故,她已经习惯去逃避了。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越是亲近的人她便越是躲着。

在焦松县发生的事她尽量不去提起,已不能挽弓的事也未曾和周围人讲起过。伯劳是个心浅的人,装不住太沉重的事情,更无法理解她的许多情感。而姚易又太过精明,很多事根本瞒不过,她已经伤痕累累,不想再被问东问西、冷嘲热讽。郝白倒是个对症下药的人选,只可惜同皇帝走得太近了些,委实有些令人却步。伍小六就更不用提了,那就是个只知道一日三餐的胖子。思来索去,她最终只私下联系了夙平川,托他帮忙打探阙城最好的铁匠想要重新打一把枪,可试来试去也没有满意的结果。

她用惯了平弦。

就像她已经习惯了肖准。

生命中存在了数载的东西和人就这样一夕间抽离开来,肖南回不可避免地难受了一阵子,直到她突然想起了那封莫春花送来的信。

即便不是战时,军中也是常有急事要处理的,好在她如今官职低微,事情比以往少了许多。除去往返军营和昱坤街之间,她仍有大半时间算是空闲,登门拜访一下莫春花应当不算难事。

颜将军府邸就在昱坤街隔壁不远的地方,修得颇为气派讲究,倒是与雁翅营出身、颇有些不拘小节的颜广南辕北辙,兴许是与那正统命妇出身、祖上三代从官的正房夫人有关。

肖南回料到莫春花见到她应当会挺高兴,但没料到会那么高兴。莫春花纠缠着要她兑现承诺,今日要学花枪、明日要学陌刀、转头又对板斧感了兴趣。

肖南回闲来无事,便也一一满足对方的要求,一方面消磨着自己难熬的时光,另一方面也借着出入颜府为自己私下调查的事打个掩护。

可一晃六七日过去,她渐渐觉出自己一入颜府,便会被众人行“注目礼”。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错觉,可渐渐地,就连府上门房家那斜眼痴呆的傻儿子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肖南回终于忍无可忍,在第十次光顾颜府时,一把抓住了试图逃跑的内院丫鬟。

“我都还没开口说话,你跑什么?”

小丫鬟十五六岁的年纪,又是从小在高门大院里长大,哪里见过肖南回这么气势汹汹、中气十足地问话,当场挤出几滴眼泪来。“大人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个洗漱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啊。”

对方一边吭哧一边坐在地上,一副腿软的样子,肖南回瞧不下去,一把将她提起来。

“你起来说话…...”

话说到一半,她这才发现这丫鬟手腕上一块青紫,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些。

“谁打你了吗?”

小丫鬟在地上抖作一团。

“奴婢、奴婢不敢说。”

“哦。”肖南回松了手,挑眉弹了弹衣袖,“不敢说那便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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