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凭霄摘花(下)(1 / 2)
第一十七章 凭霄摘花(下)
那是个瘦小的身影,脸上蒙着块灰布,瞧着并不怎么起眼。
但肖南回不敢轻敌,因为这人就是刚刚她在第五层打过照面的那个。所谓人不可貌相。她身边不就有那么个又矮又圆、打架却从来没输过的存在么?
这一层已经是凭霄塔的顶层,流云之上万丈金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二十四朵荼蘼花编成的花环就在正中悬起的一条麻绳上挂着,处处随意却透着一股高不可攀。
能走到这一步,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呢?
若是正面相抗,她并非没有得胜的把握,但眼下需要速战速决,否则再有后来者加入战局,难免不会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面。
刚刚她有瞧见那流寇中的一人和对方交手,虽然只有短短片刻,肖南回心中已有一二:此人功力远不及刚刚那三人,但招式路数甚是诡异,便是凭着三分出其不意,她若想速杀也是难上加难。
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岂非前功尽弃?
肖南回有个说不上是缺点的缺点,就是有点死心眼。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即便是头破血流,也要试上一遭方能死心。
她在这厢思索对策时,对方也在打量她,但似乎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在判定肖南回不会退让后,他迅速调整好了作战方略。
顶层木塔已经十分狭小,花环就在两人之间的半空中,肖南回因为刚刚爬上来离得稍远一些,那人放弃了向肖南回发起进攻,而是选择直接夺取花环。肖南回自然不能让他得逞,紧跟着向花环奔去。
越接近中心,脚下能着力的点越稀少,肖南回干脆一跃而起,一把抱住那人的右腿,将对方生生从半空拉了下来。
眼看花环与指尖失之毫厘,那人杀心顿起,欺肖南回双手都暂时无法伸展,两肘向下狠狠击向她的背。肖南回听风辨位,凭借绝佳的躯体力量在空中翻了个身,抬起右腿抗下这一招。谁知对方却等她将前襟露出后,突然改变招式,左脚刁钻袭来。
这一招分外眼熟,肖南回在往上爬时就见有人中了这招落下塔去,即便命好抓住个落手的地方,便是挨上这一下,也少不了筋断骨碎,绝对再爬不起来。
肖南回此时身形在下,处于绝对劣势,即便能来得及挡下这一招,也免不了跌下去的命运。
左右是个死局,若想化解也必得使出不怕死的法子。
肖南回一手仍死死抓住那人右脚脚踝,另一只手就近切向对方侧腹。这一招去势毫无余地,既没给对方留余地,也没给自己留余地,因为这样一来她的整个胸腹都暴露在敌人面前。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肖南回竟连挡都不挡一下,待反应过来右侧受袭,躲避的本能已经令他不得不调整身形,那一脚杀招擦着肖南回胸前而过,她的危机不攻自破。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人落脚站定,看向肖南回的眼神明显与之前不同,眼前的人虽是女子却比刚刚掉下去那个难对付百倍。但仔细瞧她身上已经挂了彩,他只需再拖一会,未必没有胜算。
肖南回这厢才刚喘息片刻,对方便又缠斗上来,这次倒是没下杀手,但却甚是恼人,高空之上的骚扰不比突袭好到哪里去,一个不小心不用别人动手,自己跌下去也是有可能的。随着二人交手次数增多,肖南回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大,眼前这人身手绝对是高人指点过的,但功力不足显然不是从小习武的根骨。如果是哪方势力派来的人,为何会选这样的人来争斗呢?
正思索着对方又是一个近身,肖南回突然调转方向,向他面上蒙着的布抓去。那人一惊,回身便是一掌。
这一掌显然失了章法,但却打出了十成力气,肖南回虽然躲过,她身后的一段木栏却遭了秧,连带木栏下的一根横梁瞬间折断。
这一招拆过,两人都正是力竭之时,再也无从提气辗转,只得结结实实落在那根只剩下一个支点的木梁上。
肖南回在一头,那人在另一头,而那段木梁就好似二人脚下的一段跷跷板。
然而肖南回没有料到的事,这人的体重竟然比她还要轻,她脚下的那截木梁瞬间沉下去,肖南回奋起一跃想要去抓旁边的木栏,那人却手脚飞快掷来一截断木,木栏顷刻间在肖南回面前碎成几片,她这一跃落空撞到巨塔中心的柱子,刚刚扎好的伤口崩裂开来,血流如注,她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始飞速下坠。
要赶紧抓住些什么才行。
肖南回挥动手臂,不顾一切地去抓可能抓到的东西。她的掌心都是血,一把抓在木梁上的时候便是一滑,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脱力向下跌去,随即整个人拦腰撞上下面的一根横梁,五脏六腑像是要被震碎一般,她强忍疼痛勉强来得及翻身抱住这根横梁,呼吸间带了血腥味。
呼,还好还好。
下一瞬便又风声自头顶而来,她急忙闪向一旁,险险避开从天而降的断木。
顾不得身上疼痛,肖南回迅速爬起身来向高处望去,那瘦小身影见她似乎已无威胁,便飞速向那中央悬挂的花环奔去,她此刻便是再爬上去也终究会晚一步。难道就这么失败了?在这最后一步失败了?
肖南回咬紧嘴唇,颤抖的瞳孔急速略过目之所及的每一处细节。
晴空之下四周的每一处角落都纤毫毕现,破损的木梁、历经沧桑的琉璃瓦片、中央巨型塔心上已经褪色的巨大图画、还有什么在风中一闪而过。
是绳子。
这万丈高空之上,怎么会有绳子?
等下,刚刚在塔顶的时候,那悬挂花环的似乎就是一模一样的麻绳。
有些事情实则根本没有验证的时间,肖南回的身体比思绪要快得多,转眼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她几乎没有看脚下,完全是凭借本能和余光选择落脚点,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种势在必得的信念,一时竟也没有心思后怕。
那麻绳距离塔身尚有一段距离,被风吹动不时发出抽打的声音,若是纵身扑过去,一旦失手便再也没有回到凭霄塔的机会,只有坠下九层高塔活活摔死。
人生在世,总有几个瞬间是站在生死交界处的。眼下这情形算得上是肖南回有生之年的第一次。
等她反应过来其中厉害,脚已经踏上凭霄塔木栏上的最后一段,下一步就是万丈悬空,她去势已定,想要此时收手已经断然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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