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招魂(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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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回已然腰酸腿疼口干肚子饿,将姚易那的云叶鲜外加杜鹃拿手的那道水晶烧鸭、在脑海里复习了三四遍。

可再瞧那数十礼官却精神焕发、越战越勇,她简直要怀疑他们是否上台前服了什么秘药,否则她实在想不通一群半百老臣,平日上下马车都要人扶的主,今日竟然如此中用、百战不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直端坐正中的扶丘终于换了个姿势,拿起了一直放在一旁的铙管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听到这动静,肖南回终于打起点精神来。

这是祭典开始前,礼官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流程,也是整个祭祀过程中,唯一需要她参与的部分。

其实也说不上参与,只是配合皇帝走完一道赐剑的流程,从头到尾也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祭祀台上除皇帝外,任何人不得佩戴兵器。这是对神明的尊敬,也是出于守卫安全的考虑一早定下的规矩。

按原本的祭典祖制,祭台上除皇帝和礼官外,亦不得有朝臣在侧。而今年因祭战事英灵,才增了一道皇帝将象征荣耀庇佑的玉班剑赐予功臣的流程。

天成以左为尊,官位最高的文臣武将便立在左侧,而她站在最右,便是离夙平川也还有几人相隔,更莫要提站在最左的肖准了。

但即便如此,能与帝王同台参礼神佛,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至少这一刻,她离肖准身边的位置又更近了一步。

半年前,她便是为着这一天才只身往碧疆腹地而去的。

可如今她得偿所愿、切切实实地站在这点将台之上,心中所感却和当初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想起归途中遇到的那个南羌男孩,想到那个她生活了数月、最终在大火中化作灰烬的寨子。

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许多难以估算的代价。

而或许她曾经以为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肖准想要的东西罢了。

礼官手中清脆的击玉声在耳畔响起,肖南回微抬眉眼,发现皇帝已在她左侧赐剑完毕,正走到她面前。一段长而拗口、听不明是何意思的吟唱过后,礼官将最后一个漆匣打开,露出里面纹饰精美的班剑。

皇帝缓缓将那剑从匣中取出,双手持平、递到她面前。

皇帝的双手掩在袖间,她什么也瞧不见,待伸出手去接那班剑时,才触到那人的手心,却发现那双的手冷得像块冰一样。

不知为何,她的手突地抖了一下,心似乎也跟着颤了一下。

鬼使神差般、她抬眼望去,却发现帝王漆黑的眼也正望着她。

那双眼睛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对冷热悲喜都失了感觉,便是当下有人刺他一刀,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肖南回感觉这偌大的长宓台上,似乎从来只得他一人。她终于明白自初见时他身上便有的那股枯伴佛灯、万古寂寥的气息从何而来。

锦衣华服、万人簇拥、至高无上又如何?此刻身边连一个能为他焐热手的人都不会有。他只能一个人站在高台正中央,扮演着“神”的角色,接受他子民的参拜祝祷。

但在这副躯壳的深处,她坚信那里蜷缩着的终究不是神,只是个人。

是个会冷、会热、会痛、会笑的人。

寒风吹拂夙未冕冠上金玉打成的垂旒,发出细碎的金鸣声。

他望着她,似乎下一秒便要开口说些什么。

她连忙将目光垂下,像是从未与他眼神相对一般,单膝而跪接过那班剑,随后举过头顶。

“臣肖南回,谢陛下恩典。”

许久,她看见脚下那片玄色刺绣的衣摆离开,胸口屏着的那口气才悄悄呼出来。随行的礼官用燧阳玉做的长柄槌轻击她手中班剑,示意礼成,她这才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一阵细微声响自风中而来,却在将将要达长宓台之时消失不见。

肖南回突然觉得脖颈后的汗毛立了起来。

她警觉转头,望向不远处高台下围观的百姓人群。那里一片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全然瞧不出半点端倪。

不对,这种感觉她实在有些熟悉。

过往的某个时刻,她曾经听过这种悠长的共鸣声。

凄厉的,由远而近,带着杀机…...

瞳孔猛地一缩,她抬头望向长宓台的最高处。

高台正中的祭坛上、高耸直指天空的交龙旂顶端,立着一道紫色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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