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月隐星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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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听闻动静的内侍官撩开帷幔走进来,见到眼前情形便垂下眼来,拍了拍手,几名深红宫服的内侍走进来,将地上狼藉一扫而空,最后将崔星遥拉起来抬了下去。

单将飞最后捡起地上那被削掉的银簪尖,小心将那淬了毒的部分用帕子包起来收好,末了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刀客。

“丁中尉,好久不见。”

丁未翔看一眼那眉目和善的内侍官,只轻哼了一声。单将飞没在意对方的傲慢无礼,转身看向帝王。

“陛下,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是否…...”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便被帐外的声音打断。

那是一种清脆的金石击鸣声,并不如鼓声那般沉重,却比鼓声传得更远。

春猎始终,以柷敔之声为号。

启时击柷,合时敲敔。

而猎时启合之期,又以日升日落为界。

日未升而鸣敔,是为有异。

“报!”

一道影子立在帐外,似乎是转瞬间便出现在那里的。

“黑羽壬字营来报,艮位四宫、巽位八宫有侵,千人位。”

“报!”又一道影子接踵而来,低声急促道,“黑羽辛字营来报,兑位七宫、坎位一宫、坎位三宫、坤位九宫有侵,万人位。”

“报!”

“不必报了。”账内帝王抬眼,漆黑的瞳仁中一片死寂、毫无波澜,“传令黑羽各营,按先前计划,一切照旧。”

“是。”

三道声音在帐外齐齐应下,声音未落,帐外已空无一人。

长刀侍卫下意识望向帝王,对方正将那汤盅放在一旁的高脚条案上,随手划过那一摞摞奏章和那只被开启过的铜箱。

“未翔,将飞。”

两人异口同声恭敬应道。“在。”

“你们以为,今夜可是良辰吉日?”

丁未翔不假思索道。

“陛下说它是吉日,便是吉日。”

夙未的声音有些暗哑。

“吉日,忌日。不过一字之差啊。”

丁未翔一滞,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单将飞已轻声接道。

“陛下从未输过,既是多年筹谋,今日必能了却一切。今日过后,再无牵挂,陛下应当高兴才是。”

“再无牵挂吗?希望如此。”

帝王的面上显出些许少见的迷茫,但那迷茫稍纵即逝,他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

“黑羽甲字营单将飞听令。”

“臣在。”单将飞转瞬间便收起了那副伺候人的嘴脸,身形利落地哪里像是个常年在宫中行走的内侍。

“今夜恐多生变数,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待命王座,切不可让人趁虚而入。”

“是。”

“黑羽暗卫总领丁未翔听令。”

丁未翔上前一步,屈膝行礼、神情肃穆。

“臣在。”

“摆阵伏兽台,传令各营,死守方位。”

“是。”

“先前教你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全等陛下号令。”

“好。”

帝王转身,长袖一挥、纱帐向两侧大开,露出东方那一片虚空的黑夜。“白鹤留,孤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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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回已策马在密林中奔走了小半个时辰,耳边持续的嘈杂声令她的听感变得迟钝,那尖细的摩擦声已经响起片刻,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她的耳鸣。

起先,她以为那是另一群夜蝠接近的声音。

可随即她便觉察到了不对劲。因为那声音中有些许不规律,时轻时重、时快时缓,时而停顿、时而又起。

也就是几个起落的功夫,一直位于她前方的那群夜蝠突然便溃散开来,原本的一团黑色化作零星几个黑点,迅速便消失在夜色中、无从寻觅其踪迹。

肖南回不死心,双腿踩上马鞍、从吉祥背上一跃而起,抓住一截粗壮的松枝、借力而上,三下五下攀爬至树冠的部分。

从枝叶间探出头去的一刻,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微风从空旷的上空吹来,夹杂着些许潮湿的味道,清清冷冷。

四周是茂密不见边界的树顶,树顶之上便是浩瀚无穷的夜空。

今夜为她指明方向的皓月变得有些模糊,星斗也随之隐耀,稀薄的水汽随风从南边而来,淡泊的云雾开始在星月之间缠绕。雨安的雨又要来了。

肖南回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云层将夜空彻底遮蔽,她便会在这无边的山岭密林中失去方向。

而如今,唯一的一点线索,便是方才她捕捉到的那一点声响。

深吸一口气,肖南回凝神向四周望去,精神高度集中、用尽平生专注,去观察四周静谧无边的树冠。

一定,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抖动的枝梢,惊起的夜鸟,又或者是最微弱、转瞬即逝的光影。

突然,有什么细小的光亮划过她的余光。

她连忙调转视线向右后方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点消散的影子。

有什么在那树冠之间跃起又落下。

月光一般的颜色,细细的,亮亮的。

肖南回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随即,本能将她的记忆唤醒,她终于回想起那声音此前在何处听过。

在那北地沼泽熊家老宅中,在那碧疆色丘光怪陆离的洞窟中,她都曾听过那声响。

是飞线。

肖南回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已经恢复平静的远方,而有什么就藏在在这片风平浪静的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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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交界深处,无数夜蝠呼啸而过。

它们遇到了难缠的猎手,似乎有些慌不择路、一头扎进这大山深处。

鹿松平的箭袋之中如今只剩下一支箭,他停顿了片刻,便果断将它抽出、瞄准那群躁动黑点中最有力的那只。

擒贼先擒王。

他观察了一路,虽然那只夜蝠身上不一定带有情报,却仍可能是这群夜蝠中的首领。

嗖。

箭矢飞出,直取那机敏飞兽颚下要害。只听一声嘶鸣,那只夜蝠身形一晃便要坠落。鹿松平驱使坐骑快进几步,却见那坠落的身影一瞬间又死而复生一般、重新回到蝠群之中。

随即,那蝠群仿佛受到什么感召一般,呼啦啦地涌入一侧山体之中,转眼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鹿松平翻身下马,慢慢靠近蝠群消失的地方,随即发现:那山体之中,藏着一处深不见底的裂谷。

蝠群嘈杂的声响从深处传来,渐渐归为一片死寂。

蝙蝠本就喜黑暗狭窄的洞穴作为藏身之处,又加之他方才接连射箭相逼,逃入这山体之中倒也算是常理之事。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四周哪里有些怪怪的。

这洞口太过干净了,一丝蝙蝠粪便的痕迹也没有,足以说明这里并非有生灵经常活动的地界。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银色软剑,月色在这一刻突然暗淡下来,他借着剑身上最后一点余晖,望向那深渊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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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斗辰岭,草木荒峻、山石陡峭的南坡峭壁上,一条蜿蜒细窄的石栈,断断续续、盘旋而上。

斗辰岭中有无数条山路,而能行马走车的,只有一条。

那是早年进山开采运送矿石的官府开凿的,然而山中矿石已尽、石栈早已荒废,杂草将路面掩盖,雨水冲刷而下的山石将其冲塌成几段,再没有人敢冒险从其中通过。

而如今,在那狭窄破败、摇摇欲坠的半山石栈之上,竟停着一辆马车。

没人知道这马车究竟是怎样驶到这宛如绝壁一般的山路之上来的,更没人知道这车在这里停了多久。

若非是那车前还有两匹马,真要教人怀疑:这是否是多年前被人遗弃在这的废车。

那拉车的马被人用黑布蒙了眼以防受惊,驾车的人显然有备而来,不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

伯劳趴在一棵秋枣木后,目光投向那紧闭着的车厢,那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呼吸声。

滴答,滴答。

稀稀拉拉的雨水落下,在四周的荒草丛中激起细碎的敲击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终于决定上前探究一二的时候。

吱呀。

马车的车窗被拉开一条缝,半截紫色的衣袖从那窗子中伸出来,接着是一只男子的手。那手手心朝上,接了几滴雨水后在指尖捻了捻。

“果真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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