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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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月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李紫筝是聋哑人吗?”

周行:“嗯。”

简月道:“李紫筝先天残障,但李紫暇很健康,或许正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差异,马玉琴才对李紫筝坠楼的真相漠不关心,对李紫暇的死悲痛欲绝。”

周行不想回应她这一猜测,道:“简老师,你思考问题的时候似乎从不代入他人的情绪。”

简月道:“我代入了,但是我代入的不是活人的情绪,而是死人的情绪。”

周行:“死人?”

窗外的阳光强烈,简月拿手盖住眼睛,轻声笑道:“如果我是李紫筝,我掉下楼摔在花园里。我会想,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脊椎骨摔断了好几节,脾脏都摔破了,我这么疼地躺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关心我是怎么摔下来的?他们就让我一直躺着直到死去吗?这也没什么不好,我的妹妹可不是睡在芬芳的花园里,而是睡在又脏又臭又黑又冷的河底,和妹妹比起来,我幸运多了。”

简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伸出手,手指轻轻触摸周行的手臂:“你说是吗?周警官。”

周行被简月一摸,仿佛当真被李紫筝的灵魂触碰到,他皱起眉,很无奈地回头看了眼简月,说道:“别闹。”

简月用手遮住眼睛,躺在座椅上笑起来,笑够了才说:“相比于活人的心思,死人的心思可好猜多了。”

周行和她共事好几个月,被她暗示到如此程度,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意图,他百般无奈地说:“李紫筝的事,我不会不管。”

简月达到目的,又不肯领他的人情,就故技重施、讨巧卖乖:“真的啊?但是牵涉到了赵海升,他可是人大教研室主任,会不会对你造成阻力?”赵海升的头衔不止“人大教研室主任”一个,简月故意没说完,但她很清楚,周行也清楚,她是在提醒周行,周行同样很清楚。

周行这才发觉简月轻巧地系了一个绳套,轻巧地把绳套放在他的身前,轻巧地引他走进陷阱,这一切都是这么的轻而易举。周行觉得自己被“戏弄”,或是被“利用”了,但戏弄、利用他的人是简月,简月用的手段也是灵巧又可恶,所以他的心里感觉无所谓,只有些许被顺水推舟的无可奈何。他绷着脸往车窗外看了看,故作一本正经地道:“没关系,我爸是厅长。”

周行的父亲周懿斌是省公安厅厅长兼副省长,也是省委常委。周行的家世显赫,平时为人很低调,绝不主动提起家里人。今天被简月顺水推舟推到了龙门前,也只能坦坦荡荡地往前一跃——他知道简月在等什么,简月依旧在戏弄他。

但凡简月善良一点,在周行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报上家门时就应该放过周行,但是她不善良,她坐起来,看着周行眨眨眼,做出崇拜的模样:“周队,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周行扛不住了,左臂架在车窗上,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要被你整死了。”

简月占够了便宜,终于肯放过他,又躺倒阖眼养神,但是她心里憋着满满的笑意,有那么一丝半缕悄然爬上脸庞,恰好被周行看到。

周行又叹了一口气:“别笑了。”

简月:“哦。”

周行把车开到附中校门口,停好车,和简月进入校园,走在通往教学楼的一条甬道里。留在队里负责给马玉琴和李东伟做笔录的洪途把电话打过来,向周行汇报最新的进展。

“头儿,我这边查清楚了,9月15号晚上,李紫筝放学后和同班同学赵文郡一起离开学校,跟着赵文郡回到了天城佳苑。晚上9点35分,摄像头拍到她独自离开了天城佳苑,乘坐租车回到家,在家里待了不到半小时又出门了。”

周行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她又去了什么地方?”

洪途:“她坐13路公交到了青柳湖站,在车站下车后就往建平路汽车城那边走,一直走到监控范围外。”

周行皱起眉:“汽车城?”

洪途:“对呀,那地儿多荒凉啊。虽然有摄像头,但是到处是监控死角。”

周行:“知道了,你先帮沈冰查旧大桥周围的监控。我待会儿去汽车城看看。”

简月听着他讲电话,等他挂了电话,就说:“15号晚上,李紫暇回到家里的半个小时里,马玉琴和李东伟有没有和李紫暇有过接触?”

天气炎热,周行拉开了外套,把手机插进内侧口袋里,道:“我问过马玉琴,她在赵海升家里一直工作到10点才回家。李东伟在单位加班。”

简月:“李东伟加班?他加什么班?”

周行反倒有些疑惑简月为什么这么问:“李东伟在中美粮油公司上班,是采购部的一个组长。”

简月站住,转向周行,匪夷所思地道:“可是李东伟刚才告诉我,他和朋友合伙开了家烧烤店。”

周行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李东伟的确和朋友合作开过烧烤店,半年前他的店被人恶意纵火,连带着周围两家店面都损失惨重,他的店不仅黄了,还背了三十几万外债。学生快下课了,我们抓紧时间。”

周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简月跟在他的身后,又问:“那李东伟为什么说谎?”

周行:“李东伟现在的工作做得似乎不太顺心,上个礼拜差点被辞退,或许他更想开烧烤店。”

简月:“采购部是个肥差,他既然能得到这份工作,一定花了不少功夫。既然不喜欢,当初为什么还要去上班?”

周行:“马玉琴的老同学在中美粮油公司上班,估计走的后门托的关系。”

简月若有所思:“这就说得通了,这份工作是马玉琴给他找的,他不想去也得去。”

走到教学楼门前,周行先一步推开玻璃大门,和简月走进大堂。他拿出手机拨通李紫暇班主任的电话:“你好!窦老师,我到了,你在几楼?好,我现在就过去。”

周行收起了手机,说道:“三楼文科组办公室。”

他们上到三楼,下课铃声恰好响起,身穿校服的学生们从各个教室里走出来,本来空旷无人的走廊片刻间就充满了学生和教师。

周行找到文科组办公室,这是一间大办公室,至少五六张办公桌,此时只有一个戴眼镜的男教师伏在桌子上写东西。周行要找的窦老师是一位女老师,于是他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他看到从办公室后门进来一位抱着厚厚一摞练习册的中年女教师。

周行走进去问道:“窦老师?”

窦老师把练习册放在桌上,看着周行问:“你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警察?”

简月把手伸向周行,貌似导购员介绍商品,一本正经地道:“这位是一分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周行警官,周警官的父亲是省公安厅——”简月正夸夸其谈,周行忽然拿起一本练习册挡在她的脸前,把她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简月当即把嘴一抿,没声儿了。

周行向已经听得有些懵的窦老师出示自己的警官证:“我是支队的刑警,刚才给您打过电话。”

窦老师:“哦哦,请坐吧,周警官。”

周行把练习册放在桌子上,趁着窦老师给两位警官搬椅子空档,回头对简月低声说:“适可而止,听到没有!”

周行刻意沉下声音警告简月,但是因为他一贯好脾气不摆官威而效果甚微,反而更显得宽容,让人更想挑战他的气度,试探他的风度。

简月没有回答,只是低头一笑,坐在窦老师搬来的椅子上,拿起那本练习册,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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