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李洋今年21岁,三四线小城市的职业学校毕业,学的是旅游管理专业,几年学下来除了记住全国风景名胜的地名,什么都没学到,毕业后来到长岚市找了一间汽修店当学徒。王丽丽是他的远房表姐,他来到长岚的第一天就住进王丽丽家,至今还没搬走,王丽丽出事时他正躺在王丽丽家的沙发上打游戏,后来接到周行的电话,被周行三言两语警告事态的严重性,他立即就提着王丽丽藏在床底下的10万块钱,跑到公安局来自首了。
坐在审讯室候审时,小党给李洋播放了王丽丽被推下站台的视频,李洋如坐针毡,头上直冒冷汗,审讯室的门冷不丁地被人推开,周行走进来时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拽得审讯椅直响。
周行瞥了李洋一眼,走到长桌后坐下,拿起小党面前的笔录纸翻看:“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吓成这样。”
小党道:“我什么都没说呀,就给他看了看王丽丽出事的视频。”笔录纸上什么都没写,小党还没开始审讯。
周行把笔录纸还给小党,抬眼看着李洋,眼神锐利,问道:“看过视频了?”
李洋头上的冷汗如雨,看起来快要虚脱了:“警察叔叔,我交代,我没拿丽姐的卡取钱,是丽姐让我对你们说谎,她让我骗你们,那2万块不是我取出来的。她说只要骗过你们,这10万块钱我俩一人一半。”
周行:“10万块钱是哪来的?”
李洋:“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丽姐让我骗你们是我取的钱,我真不知道这10万块钱是哪来的。”
李洋战战兢兢、汗如雨下的模样,明显是已经被吓破了胆,不敢再有隐瞒。但是李洋的供词只是佐证了周行的猜想,并没有实质性的突破。周行给小党使个眼色,让小党询问李洋详细的时间线,自己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沉思,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他敏感地捕捉住了从脑海中闪过的一个人——雷宇星。
周行身体忽然前倾,手臂压在桌上,极具压迫性地看着李洋问:“9月23号,你有没有去过北屏路?”
李洋很害怕周行,颤抖着说:“没有,那天我一直在家打游戏。”
周行把洪途叫进来接替自己,立即起身往外走,短短的几步路已经调出了雷宇星的电话号码,正要拨出去,雷宇星的电话先一步到了。他站在楼道里接通了电话:“雷宇星?”
雷宇星压着嗓门,小声问道:“你是周行?3天前到我家找我的那个警察?”
周行:“是我,怎么?”
雷宇星:“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们在找我,但是我,我也是被人利用的!”
周行听出他话语中的小心翼翼,便道:“你在哪里?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雷宇星:“我和那天我跟踪的取钱的人在一起,我们在牛溪路鼎盛宾馆,你赶快过来,我拖住他。”
周行快步下楼:“我马上到。”
事发突然,他经过大办公室用力敲了下门,喊道:“来一个人跟我走!”
小侯放下手里的文件就跟周行走了:“去哪儿啊?周队。”
周行不说话,直到把车开出公安局,才说:“找雷宇星,带铐子了吗?”
小侯:“带了,带了。”
周行往牛溪路鼎盛宾馆的方向开去,路程刚过一半,又接到雷宇星的短信,只有一串地址,指向城中村白燕州村,小侯问道:“老大,这小子换地方了,他不会搞什么花样吧?”
周行不说话,只果断地改变方向,开往白燕州村。他也有些怀疑雷宇星在搞鬼,但是现在雷宇星藏起来的是事实,提前预知警方的行动也是事实,就算是雷宇星在故弄玄虚,被动的警方也只能打破葫芦看看他卖的是什么药。
他们都不熟悉白燕州村,外加白燕州村的地形过于复杂,找7号筒子楼旁边的小院用了很长时间,导致周行找到“门口停了一辆蓝色自行车”的小院时已经是傍晚5点多,太阳正在西沉,斜着照进小巷里的阳光使得这里的光线反倒比正午更好一些,飞虫在渐渐变得昏黄的阳光里胡乱飞窜,直愣愣地往人脸上撞。
院门关着,但没关紧,也没上锁,周行透过门缝往里边看了看,只看到院里堆放整齐的废品,他向小侯使个眼色,小侯点点头,把手按在挂在腰侧的甩棍上。
周行推开门,老旧斑驳的红木门吱吱呀呀地往里打开,周行和小侯两个人先后走了进去。他们站在院子里,周行看到院子里一堆堆的废品,还有停在废品旁边的一辆电动三轮车。三轮车十分破旧,把手缠着红棉布,座椅露出肮脏的海绵。
小侯低声道:“周队,屋门锁着。”
院子朝东的方向有几间平房,房门上挂着一只锁头,平房右侧倒了一地的纸箱子,和周围摆放整齐的废品有些不同。
周行扬声喊道:“有人吗?”
没人回应他,小院里安静得只有飞虫在四处乱窜。周行拿出手机拨出雷宇星的电话号码,雷宇星的手机却关机了。
“你们找谁?”身后有人在说话,周行回过头,看到一个老人站在门外,老人穿着发黄的白背心,一条短裤,一头蓬乱、雪白的头发,露出来的双腿和两条胳膊瘦得皮包骨头,双手各提着一些蔬菜和肉。
周行想起来了,院子里的那辆车,他在李紫暇的抛尸现场看到过,这辆车的主人就是报案人,也就是眼前这位叫雷红根的老人。
周行道:“老人家,您好,还记得我吗?”
雷红根走进来,他眼不花耳不聋,很快把周行认了出来:“你是那个,那个警察。”
周行笑道:“对,我是警察,您住这附近吗?”
雷红根指了指这个院子:“我就住在这儿。”
周行稍微一想,立刻想起雷宇星也姓雷,暗道自己蠢极了,竟然后知后觉,便问道:“您和雷宇星是什么关系?”
雷红根70多岁,雷宇星20出头,应该是爷孙关系,但是雷红根却说:“雷宇星是我儿子。”
周行感到很意外,转念一想也正常,也许是雷红根老来得子。
雷红根布满皱纹的脸上十分严肃,他没有在自己的儿子如此年轻一事上多做解释,问周行:“你们找他?”
周行道:“对,是雷宇星让我过来找他。”
雷红根听周行这样说,像被定住一样僵硬地站了一会儿,说:“他不在这儿,他老早就搬出去住了。”他抬脚走向屋门,“你们想找就找,想等就等,反正他是不会回来的。”
雷红根从兜里摸出钥匙打开锁,推开屋门,走进去了。门没关,周行能看到里面简陋的家具,他让小侯进去搜查一下,小侯借着口渴的名义进屋喝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对周行说:“雷宇星不在里面,这小子到底还是把咱们诓了。”
周行又把这座小院子扫视一番,多看了几眼旁边散落的纸箱,小侯问他是否需要把院子搜一搜,他注视着那堆散落的纸箱,迟疑了片刻才说:“不用了。”
院门又响了一声,这次是关门的声音。
冷微澜蹲在距离洞口最近的台阶上,透过木板中间的缝隙看到两个警察离开了这座院子,小声对简月说:“他们走了。”
简月依旧用膝盖压住雷宇星的脖子,看着雷宇星的脸色涨得紫红,两只眼珠就像鱼眼一样往外凸,张着嘴用力地呼吸,双手无力地在她的腿上抓挠——雷宇星就快要死了,窒息而死。简月看着雷宇星的脸,在他的狰狞的脸上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简东林也曾经这样的挣扎,这样的痛苦,也用这样求饶的眼神看着她。
冷微澜跑回来,紧张地说:“简月,他没法呼吸,他快死了。”
简月知道雷宇星快死了,但是她仍不想放过他,因为她痛恨雷宇星报警的做法,刚才周行若是再往前走近两步就会发现地下室的入口,她和冷微澜全都会被周行发现。她想给雷宇星一些教训,所以她掐着时间,在雷宇星双眼上翻,即将昏厥的前一秒松开了雷宇星。
雷宇星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几秒钟,突然又活过来,用力咳嗽着,他还没喘过气来,看到简月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地下看着自己,他现在十分害怕简月,四肢并用想往外爬。
简月看着雷宇星狼狈逃窜的模样,冷笑道:“既然怕死,为什么还找死?”
雷宇星大口地喘着气,哑着嗓子说:“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简月蹲在雷宇星面前,说道:“你刚才说对了一句话,我的确总是能快警察一步,就算你被抓进公安局,我也能比警察更快一步处置你。”
雷宇星从她冷冷的目光中猜到答案:“你说的处置,是杀我灭口吗?”
简月挑起一侧唇角:“我本来想和你相安无事,但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我们也就只能斗个你死我活了。”
雷宇星猜不透简月的身份,但是他领教了眼前这个女人狠辣的手段,他丝毫没有和她较量的底气,便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犯今天的错误。”
简月站起身,在地下室来回走动:“向警察投诚以求保护是你做过的最蠢的事,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让警察怀疑到我身上吗?你太天真了,就算你能活着走进公安局,我也有办法让警察相信我,而不是相信你。”她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雷宇星,“你根本想象不到我能做什么。”
雷宇星被她的一番话彻底击溃了:“我错了,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他说话时偷瞄着简月的脚边,在心里祈祷简月千万不要往下看。但是简月还是发现了,她弯腰从一张木桌下面拿出一只小小的粉色的书包,是上幼儿园的孩子背的书包的大小。书包沾满尘土,脏兮兮的,挂在拉链上的一只美羊羊玩偶上用红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名字:翟小雅。
简月看到这个名字,想起刚才雷宇星称被她带走的女孩儿为小雅,看来女孩儿的名字就是翟小雅,那么女孩儿被雷宇星带回家之前,曾被藏在这个地下室里,或者说……被囚禁在这个地下室里。
简月把书包举到面前,看着书包沉默了片刻,然后回头看向雷宇星。
雷宇星浑身发抖,他低着头,不敢看简月。他知道简月看出来了,简月一定看出来了。简月手里拿着的是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罪证,只要简月拿着罪证质问他,他就无法辩驳,只能和盘托出,简月就抓住了他致命的弱点。简月可以用他的弱点威胁他,甚至杀了他。简月一定知道那只书包是他的弱点,他在等简月的质问,等待的过程就像等待凌迟一般备受折磨。
简月的确知道那只书包是雷宇星的弱点,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雷宇星的挣扎,等雷宇星把自己折磨得不堪重负,才冷冷地一笑:“现在我可以重新信任你了。”
离开混乱、拥挤的白燕州村,简月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冷微澜返回市区。冷微澜坐在简月的身边,几次想和简月说话,每次看到简月冰冷的表情都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直到回到简月停车的小广场,她都不敢和简月说话。
简月把车钥匙扔给冷微澜,说了声你开车,然后坐在了副驾驶,在冷微澜开车回公寓的路上简月依旧一言不发,只在车开进小区,路过小区内部的餐馆时,简月说:“你去买点晚饭。”
冷微澜打包了两份饺子和一碗简月点的紫菜蛋花汤,回到家里摆上餐桌,她叫简月吃饭,简月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慢悠悠地往房间里走:“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回到房间,简月没有梳洗、卸妆,没有换睡衣,掀开被子直接躺在了床上。她还没休息几分钟,房门被敲了两声,冷微澜在外面问:“我能进去吗?”
简月:“可以。”
冷微澜端着那碗蛋花汤进来了,坐在床边说:“你的脸色很不好看,来例假了吗?”
简月坐起来靠着床头,无精打采地按了按额角,道:“没有,我胃疼。”
冷微澜问:“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简月:“傍晚的时候吃过药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冷微澜还是很担心,简月侧头看她,微笑着道:“没事儿,老毛病了,躺一会儿就好了。”
冷微澜把蛋花汤递给简月:“那你喝点汤吧,喝点热的应该会舒服点。”
简月道了声谢,接住碗和汤匙喝了几口汤,胃里存了点热气,果然好转了一些。她看着碗里漂浮的蛋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声细语地说:“王丽丽死了,你知道吗?”
冷微澜知道自己做出怎样的表情可以骗过简月,她只需要彻底放松,她那张像猫一样的脸就足够具有信服力,她微微垂头,露出伤感的表情,道:“知道,我看新闻了。”
简月看着冷微澜,用吐槽一般的语气问她:“是你干的吗?”
冷微澜眨眨眼睛,眼里涌现出惊讶和慌乱:“不是啊,怎么会?真的不是我啊!”
冷微澜还急着为自己辩解,但是简月闭着眼睛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她不用再说,然后倒在床头上,道:“我会试着信任你,前提是你不要骗我。”
冷微澜心里发生轻轻的摇摆,但又很快冷静下来,道:“我没骗你,我现在只能依靠你。”
简月睁开眼睛看着冷微澜:“我不应该让你去找雷宇星,我知道会暴露你,但是事发突然,我没有其他办法。”
冷微澜道:“没关系,这是因我而起的麻烦,我不能坐视不管。”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你这里还有点红红的,我拿冰袋帮你敷一敷吧。”
简月的左脸挨了雷宇星一拳,现在有明显的红肿,但是她懒得折腾:“不用了,明天早上就好了。”
冷微澜还是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用毛巾包住,给简月敷脸用。简月拿着冰袋贴在脸上,觉得自己除了受伤之外什么事都没做成,她的脚是被周行烫的,脸是被雷宇星打的,胃病是被王丽丽的死吓得复发的,此时她浑身伤病,躺在床上,忧虑还在一层层叠加,数不完的烦心事。
她阖眼休息了一会儿,就让冷微澜帮她把手机拿来,她消失了一个下午,手机里积攒了几十上百条消息,还有两个未接来电,电话是简骋打的,最近一通就在10分钟前,她将手机关机了,所以一概都没回复。
简月正要给简骋回电话,房门就被人打开了,简骋走进她的卧室,梳的整齐油亮的背头垂下一缕头发搭在他的眼角,手里捏着一副眼镜,明显是急着赶路的模样。
简骋先看了看简月,又看了看冷微澜,问道:“怎么回事?”
冷微澜十分害怕简骋,他一露面,冷微澜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向简月投去求助的目光。简骋眉眼锋利,那双神似简月的乌黑的丹凤眼斜飞入鬓,他的脸上扣着一张斯文儒雅的面具,但凡露出一星半点真实的皮相,就变成一头残忍又狡诈的野兽。
简月不喜欢简骋那一脸的杀气,皱起眉道:“你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吗?干吗一进门就摆出一张讨债似的脸。”
简骋的脸色毫无波动,看着简月说:“我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简月扔下裹着冰袋的毛巾,露出脸上的伤:“被雷宇星揍了一拳,怎么办?你去杀了他?”
简骋:“你以为我不会?”
他转身就往外走,简月忙道:“你回来!”
简骋站住了,回过头目光阴冷地看着她。
简月的胃里又是一阵绞痛,她捂着肚子倒在床头,有气无力地瞪着简骋:“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一点小事你就大惊小怪地要打要杀,和疯子有什么区别?”
简骋:“是我大惊小怪吗?如果今天周行找到雷宇星,你知道我们会是什么后果,到那个时候你再怪我大惊小怪也不迟。”
说着,简骋大步走向冷微澜,几步逼到冷微澜的面前,问道:“冷微澜小姐,王丽丽是你杀的吗?”
冷微澜愣了一下,又去看简月。
简月:“骋,你别胡来。”
简骋盯着冷微澜,嘴角挑出一丝冷笑:“别紧张,我只想说,你杀得好。”
冷微澜慌忙摇摇头:“我没有杀人,不是我干的。”
简骋对她说的话置若罔闻,又道:“但是可惜,你怎么没用我给你的那把枪?你还没开过枪对吗?正好可以拿王丽丽练手,你白白丢掉了一个练习的好靶子。不过把人推到站台下也是一个好方法,干净利索,不留痕迹,你对杀人很有天赋。”
冷微澜:“真的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简骋:“你为什么不承认?难道你觉得我们会把你交给警察吗?恰好相反,你只要你承认是你杀了王丽丽,我就会把你当朋友。”
简月面露怒色:“骋,可以了,不要再说了。”
简骋回头看着简月,笑道:“你相信不是她杀的?不是她难道是我?”
简月:“我不会怀疑你,我也不能毫无根据地怀疑她。”
简骋慢慢走到简月的床边,道:“姐,你现在很危险,你竟然相信这个女人,你很久没有这么不理智了。”
简月道:“不理智的人是你,不是我,王丽丽死在地铁站里,凶手是个男人,她又有不在场证明,你让我怎么怀疑她?还是你觉得人人都和你一样,杀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简骋的双眼瞬间变得暗沉,他纹丝不动地看了简月片刻,说道:“对,她不像我,她和我不一样,她是你的好妹妹。”
简骋说完就往外走,想离开简月家,但是简月叫住了他:“别走。”
简骋又停下了脚步。
简月对冷微澜说:“你先出去,帮我把门关上。”
冷微澜点点头,关上房门离开了。
简月靠在床头叹了口气:“过来坐,我还有话对你说。”
简骋返回去,解开西装的扣子,坐在床边。
简月仰头看着天花板吊下来的两根细细的水晶灯管,说道:“今天雷宇星想出卖我,把我和冷微澜送给周行当投名状,我们被雷宇星骗进地下室,周行已经到了,好在我把雷宇星控制住,周行才没有发现我们。”
简月轻轻一笑,“当时我压着雷宇星的脖子,就在想,如果周行发现了地下室,他打开那块木板看到我的脸之前,我有没有机会给你打一个电话,告诉你快点逃。”
简骋的脸上不为所动,神情还是那么冷冷的,但是他把手放在床上,握住简月的手,说道:“我不会丢下你自己逃走。”
简月的笑容很淡:“好在虚惊一场,我们都没事。”
简骋:“只是今天没事,只要冷微澜在我们身边,像今天这样的事一定还会再次发生。”
简月道:“我知道她是个麻烦,但是我们真的不能抛弃她。就像你说的,我无处发散的责任感又跑出来作祟,我做不到对她不管不问,看着她自生自灭。”她握紧简骋的手,说道,“你知道她是我们的妹妹。”
简骋果断地说:“我不承认她。”他转头看着简月,“你也不能承认她。”
简月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不能承认冷微澜,绝对不能,她承认冷微澜就会毁了自己,把她这二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生活毁于一旦,又回到曾经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简月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给简骋听:“我不会承认她,我只有你和妈两个家人。等我们找到展羽,我们就离开这座城市。”
简骋的眼神发狠:“展羽不是威胁,周行才是我们的威胁,只要他一天不放弃追查谭家的案子,我就一天不会安全。”
简月也知道周行才是他们真正的威胁,她之所以在刑侦支队做顾问,也是为了时刻关注周行,提防周行,在周行采取行动之前先一步行动,但是她始终是被动的一方,始终被周行钳制着。
简骋回头看着简月,锋利的目光犹如出鞘的刀光:“姐,给我一个名额。”
简月闻言,思绪瞬间回到6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简骋也是这样对她说:姐,给我一个名额,让我杀了展羽。那是简骋第一次向他索要“杀人名额”,当然,她驳回了,选择报警,展羽却在警察的手中逃走了。不过简骋用刀在展羽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切痕,他本想切断展羽的脖子,展羽死里逃生,在简骋手心也留下一道伤口。
她把简骋的手掌翻过来,在简骋的掌心虎口处靠近生命线的位置看到了那道贯穿整片手掌的伤疤,她看着那道伤疤问:“你想杀谁?”
简骋道:“周行。”
简月心头一颤,轻轻地说:“不行。”
简骋:“他死了我们才能安全。”
简月:“他死了,会有新的支队长负责谭家的案子,杀死他不是解决问题根本的办法。”
简骋牢牢地盯着她,把她盯到转过头避开自己的注视,才说:“你不想让周行死。”
简月道:“我不想让任何人死,我们生存的意义不是杀死同类,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简骋一如既往地听不进她的说教,他站起身用力抻了抻西装外套的衣襟,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说:“人和动物没有分别,人类社会和非洲草原也没有分别,你死我活的斗争、厮杀更没有分别,我不认为杀死同类的行为很卑劣,相反,我认为这是自然竞争。”他系上西装扣子,转身走向门口,拉开房门时又停住了,回头对简月说,“如果再有人威胁到你的安全,无论是雷宇星还是周行,我全都杀掉。”简骋确实动怒了,临走时还摔了一下门。
简月长叹了一口气,身体往下一滑躺在床上,拉高被子蒙住脑袋,躲在被窝里短暂地当起了鸵鸟。
第二天,她被特意延迟了一个小时的闹钟叫醒,醒来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很意外地没有看到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她扎起头发去洗漱,走出卫生间时闻到厨房飘来一阵香味,是冷微澜在把昨晚买的饺子二次加工,做成了煎饺。冷微澜把两盘饺子端上餐桌,捏起一只放进嘴里,烫得她连忙往嘴里扇风,嘶嘶吸着气。
简月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看着冷微澜轻轻笑出声。
冷微澜着急忙慌地把饺子咽下去:“你醒啦,赶快吃饭。”
她又端上来两碗粥和一碟萝卜咸菜,简月捏着汤匙搅了两下碗里的粥,道:“比前两次煮的好多了。”
冷微澜有些得意地笑了:“我学东西可快了,以前在剧组拍戏,和我演对手戏的演员怎么改台词我都能很快就记住。”
简月:“你咖位这么大,还有人敢改你的台词?”
冷微澜:“以前咖位不大的时候可不是任人欺负吗?”
简月喝了一口粥,抬眼看了看她,道:“如果你的案子结束了,你会继续演戏吗?”
冷微澜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道:“就算我能洗清罪名,我违约又被撤代言是事实,这些年我的积蓄全被萧一杰掌控着,我没有钱付违约金。即使我能成功复出,后半辈子也得打工还债。”
简月:“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把钱交给萧一杰?”
冷微澜单手托腮,露出苦涩的微笑:“女人在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是很蠢的,会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他。我曾经以为萧一杰是我的白马王子,他能把我从原来地狱般的家庭里拯救出来,给我一个家,那些钱和一个家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
看见冷微澜这样难过,简月的心里也感到沉甸甸的:“你和你父母关系还是不好?”
冷微澜脸色猛地冷下来:“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糟糕透了,但是还可以再糟。”
话说到这里,简月认为自己有必要趁机向她确认一些事情:“你和你妹妹私下联系过吗?”
冷微澜瞬间变了脸色,关切地道:“微粼?她怎么了?”
简月:“微粼很好,我问你有没有瞒着我见她?”
冷微澜:“没有,我没有瞒着你做任何事。我的确很担心微粼,但是我家现在被警察监视得这么紧,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简月道:“你能这样想很好。冷微粼现在也在警察的监视中,你绝对不能擅自去找她。”
冷微澜:“我不会的,你放心。”
简月吃完饭,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她站在玄关换好鞋子,冷微澜就把她的手包递到了她面前。她接住手包,看了冷微澜一眼,道:“如果我今天回来的早,带你去公园里散散心。”
冷微澜很开心:“好啊!好啊!”
简月开车去公安局,在路上又想起了雷宇星和那个叫翟小雅的女孩儿,本来以为雷宇星是翟小雅的守护神,却没想到,翟小雅是雷宇星的阶下囚。把翟小雅从雷宇星身边带走,对这个女孩儿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现在雷宇星有致命的把柄握在她的手上,她相信雷宇星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背叛她。
简月在车载屏幕上拨出简骋的电话,让简骋联系自己那些暗道上的朋友们,给雷宇星找个安全的藏身之地。简骋说坟墓是最适合藏人的地方,简月一听直翻白眼,丢下一句“那你把他安排到墓园当保安吧”就直接挂了电话。
到了公安局,简月刚把车停好,就见两辆警车先后开了进来,沈冰和小侯从车里跳下来,随后赵溪川、吴芳芳夫妻俩也下了车。
沈冰看见了简月,向简月轻轻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叫来三名警察把赵溪川夫妇带进楼里。
小侯站在院里大声喊:“沈哥,把车钥匙给我,把车停在院里周队还得骂我!”
沈冰把手一旋,车钥匙飞向小侯,但偏离了方向,掉在小侯脚边一米多远的地方,小侯“啧”了一声,想吐槽沈冰的准头儿,但是不敢。
小侯弯腰去拣车钥匙,车钥匙却先一步被简月捡起来,简月把车钥匙递给他:“才把这一家子带回来?”
小侯见了简月,还是有点难为情,左顾右看,就是没好意思看她:“唔,赵溪川的律师太烦人了,一直拖到现在。”
简月帮小侯把两辆车停好,和他走一起进办公楼:“赵溪川家的泳池挖开了吗?”
小侯立刻来了劲儿:“挖开了,你猜里面有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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