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雷宇星躺在地上半晌没动弹,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摸摸自己的心口,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血洞,才战战兢兢的坐起来,惊魂未定的看着简骋。
简骋把已经暴露的刀具们锁进卧室的保险柜里,系着西装扣子从卧室里走出来,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卫生间洗手台下面有药箱,你自己处理伤口。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惊动邻居报警之类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雷宇星:“……为什么放过我。”
简骋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把稍稍错位的表盖扭正,转头对雷宇星淡淡一笑:“不为什么,赶时间而已。”
他迈步走向门口,皮鞋嘎吱一声响,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条项链。他把项链捡起来,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银链子,串着一颗不时兴的坠饰,许久没有保养过,银已经发黑了。
雷宇星:“还给我!”
简骋把链子托在手里:“这是你的?”
雷宇星面露祈求:“不值钱,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简骋看他一眼,把链子装进西装胸前口袋,道:“在我们的事妥善解决之前,先由我保管。”
雷宇星捂着流血的伤口踉踉跄跄地朝他跑过去:“这是我妈的遗物,你不能拿走,喂!”
简骋不听他多言,锁上房门离开了。往小区大门口去时,他经过一栋单元楼,特意停下来看了两眼,这栋单元楼的五楼住着一个叫刘丹丹的女孩,是某件连环杀人案的幸存者,他受了沈冰委托帮这女孩儿做心理疏导。今天得巧路过,不如和这女孩儿见一见。他在单元楼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想上楼去,又改变主意,继续往前走了。
离开小区,他开车行驶在公路上,开过两条路,把车停下,步行穿过公路,走进一间开在路边连锁便利店。便利店面积不大,只有三个员工,一人收银,两个人整理货架。
“丹丹,待会儿咱们早点关店盘货吧,上次没盘清楚,店长都骂人了。”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摆放膨化食品,身材和打了气的薯片包装袋一样膨胀。她不停的蹲下站起,每每险些撞到身后的货架。
刘丹丹站在收银台后,正在低着头整理一把零钱,声音虽柔细,但平实有力:“张姐,我今天不上晚班。”
张姐:“那你就晚点走啊。”
刘丹丹一枚枚数着硬币,道:“咱们排班不都说好了吗,轮到谁晚班谁盘货,我盘货的时候你也没留下帮过我的忙。”
张姐摆出了老资历的架子,把一包薯片抓揉的咯吱咯吱响:“小刘,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平常多辛苦你没看到?同事之间相互帮助不是天经地义吗?你就敢说以后不麻烦我们给你帮忙?”
刘丹丹对她的叫嚷充耳不闻,从衣袋里拿起一只蓝牙耳机扣在耳朵上,继续点零钱。张姐不依不饶的训斥她,直到店门被推开,门铃响了一声,才及时收声。
简骋在几排货架前慢慢踱步,不住地打量收银台后的刘丹丹,最后拿了一包烟和一盒小蛋糕去收银台结账。
刘丹丹:“您好,有会员卡吗?”
简骋:“没有。”
刘丹丹把烟和蛋糕装进购物袋里递给他:“一共六十三快。”
简骋付了钱,从袋子里拿出那盒烟,笑道:“蛋糕请你吃。”
刘丹丹抬头看着他,神色静如死水。
简骋道:“我是沈冰的朋友。”
刘丹丹:“沈警官?”
简骋点点头,然后指了指玻璃墙边的一溜狭长的桌子,道:“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他顺手拿了一盒巧克力夹心的奶酪鲜果蛋糕,他把盒子打开,又把叉子用纸巾擦拭了一遍,才递到刘丹丹手中。刘丹丹大概从未被男人如此绅士细心的照料过,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接住叉子说了声谢谢,但没动那块蛋糕。
“你是心理医生吗?”
刘丹丹率先问。
简骋:“你怎么知道?”
刘丹丹道:“昨晚沈警官给我打过电话,特意告诉我他帮我找了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说着,她瞥了他一眼,“还免费。”
简骋微笑道:“对,免费。”
刘丹丹很羞赧:“但是怎么好免费,我会付你钱的。”
简骋笑道:“那我明说吧,其实我帮你是为了赚沈冰的人情。”
刘丹丹:“让沈警官为了我欠人情,就更不好意思了。”
这个女孩儿开不得玩笑,或者说她分辨不出什么是玩笑话,似乎是因为她没有尽心的朋友,也从未尝试过对他人敞开心扉,所以她总是很严肃,这种严肃让她看起来很冷漠,很不可亲,很不可爱。但是和她交谈几句,就能看出她其实是个热心又单纯的人。
简骋道:“你别误会,我和沈冰是很好的朋友,他欠我的人情一顿饭就可以抵销。甚至不需要一顿饭,我只是想帮他。”
刘丹丹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闪了闪,现出些许失望的神色:“好吧,谢谢你愿意帮我。”
简骋把蛋糕推到她面前:“不尽快吃就化掉了。”
刘丹丹一点点挖着蛋糕,和简骋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围绕着她的工作和生活。刚开始,她像对待母亲一样用“挺好的”三个字敷衍他,但是渐渐的,她有了向他“诉苦”的欲望,她从未尝试过把自己的不顺心说给别人听,哪怕是母亲,她不愿意让母亲担忧。但是简骋的出现让她觉得简骋出现的意义就是扮演聆听者的角色,她逐渐对简骋生出亲切之感,于是对他说起工作上的烦心和生活中的忧虑。
简骋的确把聆听者的角色扮演的很好,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的听着,用温柔又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其实他的同理心为零,他不能被刘丹丹艰难的生活触动分毫,他甚至感到琐碎无聊,但是不妨碍他扮演一个坐在格子间里的神父,这是他身为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
刘丹丹一边说话一边吃蛋糕,竟把自己不喜欢的甜品一点点吃光了,她看着空荡荡的蛋糕盒,才发现自己说了许多往日根本不会说的话,道:“抱歉,我好像话太多了。”
简骋笑道:“不用抱歉,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话,这能帮助我了解你。”
刘丹丹道:“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简骋:“你是一个坚强温柔又有力量的人。”
刘丹丹用双手捧住脸,像是两边叶片遮住了含羞的花苞。她低着头宁静又深沉地微笑,但是只有半边脸在笑,她的左脸安静的像是降了霜寒的花瓣,覆着一层冰冷僵硬的白霜。那白霜软得很,又像是白色糖霜,随时会化开了去。
刘丹丹道:“谢谢,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简骋:“我很愿意听你说话,我们下一次见面可以在我的办公室吗?”
刘丹丹才想起简骋的身份是心理医生,而不是她的朋友,她脸上的糖霜又冻住了。她低头思索好一会儿,才说:“好吧,什么时候?”
简骋看到她的反应,临时改变主意:“这件事先放一放,在此之前,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一个朋友,你们应该会很投缘。”
刘丹丹问:“谁?”
简骋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张姐不满刘丹丹闲了多时,催她回到工作岗位。简骋就向她道别,递上自己的名片:“很高兴能认识你,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
刘丹丹郑重的收下名片,道:“我会的。”
她刚吃过甜品,手指沾了糖,粘腻腻的,只捏住名片的一角。简骋看了出来,就从西装胸前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用。她接住手帕细细擦拭手指,道了声谢谢。
简骋道:“没关系。”说着拿起掉在桌上的链子。
这是雷宇星的链子,他把链子装进口袋里,拿手帕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带了出来掉在桌上。他把链子拿起来,链子上的吊坠垂下来,在空气里轻轻摇晃。
刘丹丹看到那只吊坠,擦手擦到一半突然停下了,神情怔怔地看着在空气中轻轻摇晃的吊坠;吊坠的形状是三只嵌套在一起的圆环。
简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包住那条链子,一抬眸看到刘丹丹脸色苍白,眼神飘忽。便问:“刘小姐,你还好吗?”
刘丹丹说了句没事,然后转身走向收银台,只是她的脚步虚浮,双腿虚软,没走几步就像是被风吹倒了似的,呼通一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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