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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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翻开一个本子,满页密密麻麻全是郑泽川记的流水账,他看着满页的字,明明它们挨凑得很近,但一个字就能让他看很久,目光移向下一个字仿佛需要跨过千沟万壑。

周行道:“你坐,我有话跟你说。”

小辉搬了张小凳在他旁边坐下,一双黑白分明毫无杂色的眼睛看着周行。

周行不言不语地看了会账本儿,然后把账本儿合上推到一边,看着他说:“我和兰小青商量过,老郑死了,但是这间店还得开下去。”

小辉“嗯”了一声。

周行:“你在这儿干得最久,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打算。”

小辉道:“没啥打算,川哥没开掉我,我就还是他的人。除非小兰嫂子不让我干了,我就滚蛋。”

周行稍有些动容,他弯下腰按住小辉的肩膀,道:“你有情有义,你帮老郑看着店,我们都放心。”

小辉愣了愣,“哦”了一声,垂下脑袋没说话。

周行道:“兰小青不懂做生意,店里的事儿以后归你管。你的工资还按以前发,年底另外给你分红。这样行吗?”

小辉说:“我不要分红,我欠川哥一屁股债,我把债还完了再说。”

周行道:“一码归一码,老郑夫妻两个都是仁义的人,该你得的,他们不会亏待你。”

店里的事谈妥,周行才说起另一桩事:“我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老郑的案子,有点事儿想问你。”

小辉:“你问吧,我肯定有啥说啥。”

周行就问他之前店里有没有来过奇怪客人,有没有人在周围窥伺,抑或郑泽川有没有情绪反常?

小辉苦想了一会儿:“奇怪的客人?没有啊,来我们店里的不是来修车就是来洗车。也没见有人在周围鬼鬼祟祟溜达。”

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一会抓抓脖子一会挠挠头皮,把以前琐碎的小事儿一件件重新过了一遍脑子。在小辉回忆的时候,周行也没闲着,他检查起办公桌,办公桌上堆散着很多凌乱的物品,墙上还贴了很多便利贴。郑泽川有个爱随手记便利贴的习惯,今天进了什么,明天要买什么,谁谁留了电话,他都写在便利贴上张贴上墙,周行一抬头就能看到。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便利贴,不经意间发现一张便利贴后还藏着一张,前面那张把后面那张遮住了一大半,只露出边缘处一个“9”字。看到那个数字,周行心里一紧,把那张便利贴揭下来,上面果然用圆珠笔写着“J13”。

周行:“沈冰!”

因为办公室实在狭小,沈冰一个人在店里转悠,突然听到周行叫他,连忙走到办公室门口:“怎么了?”

周行拿着便利贴给他看,沈冰一看,目光登时亮了,道:“我刚才看了一圈,店里里里外外都有摄像头。这间办公室也有。”

便利贴上不仅写着“J13”,还有当日点外卖买员工餐的花销,右下角还写着日期:9月10号。周行立即打开电脑,问小辉:“监控接在这台电脑上吗?”

小辉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还晕乎着:“是是是,只有这一台电脑。”

周行拿出随身携带的U盘,把9月10号的录像全都拷贝进U盘。准备带回去交给技术员仔细筛查。录像拷贝过程中,周行突然发现丰阳阳不在,就问起丰阳阳。

小辉说:“阳阳这几天没来,川哥的事儿对他打击不小,我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录像拷贝好了,周行拔出U盘扔给沈冰,问:“他住在什么地方?”

小辉道:“他跟别人合租,住在南兴路公务员小区,A3栋24号。”

周行拿到线索就和沈冰离开了汽修店,小辉把他们送到门口,跟周行说过再见却又把周行叫住,犹豫片刻,道:“周警官,老张这个人不能留了。川哥还在的时候他就手脚不干净,昨天又少了一个刹车泵。我以前劝过川哥把他开了,但是川哥心好,只说了他几句。这老混球现在又犯了老毛病,我问他他还死不承认。”

周行道:“你是店长你做主,你觉得不能留就开了他。遇到麻烦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小辉:“成,那您忙。过会儿我去看小兰嫂子,跟她说说。”

周行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他,就和沈冰往停车的路边走,走到一半接到了技术队的电话,一名女警告诉他:“周队,我们根据三名嫌疑人口供找出了给他们提供枪支的人。”

刘丹丹班巧巧以及张小染交代了她们得到手枪的过程,网站里管理员给她们发消息,通知她们枪已经送到,她们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外摆着一个炸鸡品牌的外卖盒子,里面就是手枪。技术队通过排查录像,找到了“外卖员”进入这三个人居住的小区,拿着盒子走进单元楼的全过程。

周行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查到这个人的信息了吗?”

女警道:“这个人不是外卖公司的配送员,他的服装和电动车全都来路不明,而且他带着头盔和口罩,也看不到脸,目前无法验明他的身份。但是我们根据他的行动轨迹发现他除了去过三个嫌疑人居住的小区,还去了一个地方。就是说他一共去了四个地方,他去第四个地方送的东西会不会也是一把枪?”

周行:“不是枪难道还真是炸鸡吗?把地址给我。”

女警:“好的好的,地址是南兴路的公务员小区。”

周行恰好拉开车门,听到地址顿住了片刻,立刻想起刚才小辉说丰阳阳也住在南兴路的公务员小区。他迅速改变主意,又把车门关上,挂断了电话。

沈冰正要开车走,见他站在车门外不动弹了,就问:“现在不回单位?”

周行把U盘交给他,道:“车留给你,你把录像送回单位,我去一趟公务员小区。”

沈冰道:“公务员小区?那不是丰阳阳住的地方吗?现在找丰阳阳干什么?”

周行道:“不仅是丰阳阳住的地方,也是给三个嫌疑人送枪的人去过的地方。”

沈冰也很意外:“我跟你一起去。”

周行走到路边向驶来的出租车招手:“你尽快把U盘送回单位,让技术队赶紧排查,完事儿去公务员小区找我。”

出租车停在路边,周行上了车,路上催了两次速,不到二十分钟,司机就把他送到公务员小区简陋的大门前。大门敞开着,车和人随意进出,周行找到A3号单元楼,破旧的单元门没有上锁,一拉就开。他一进单元楼就听到楼上传出喊叫声,神似丰阳阳。六层小楼没有电梯,他沿着楼梯往上跑,传出声音地方正是2楼24号。

24号紧闭着,周行试着拽门,拽不开,于是用力拍门:“阳阳!”

里面呼通直响,像是桌柜被推倒了,丰阳阳忽然喊:“地毯下面有钥匙!”

周行掀开地毯果然看到一把钥匙,他打开门冲进去,随即听到卧室里窗户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呼通一声响,像是掉下去什么东西。他立刻跑到卧室,看到丰阳阳被绑住双手躺在地上,鼻青脸肿受了外伤,而他身后的窗户大敞。

周行顾不得给丰阳阳松绑,不假思索便从窗口跳了下去。他脚刚落地,就看到一个穿着迷彩图案外套的男人拐过单元楼前面的主干道,往东边跑了。周行没着急追,先迅速观察地形,刚才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地形勘察清楚了,这片居民楼建的不是方正的四边形,而是梯形,东边是梯形较短的一头,所以他沿着另一边主干道往东跑,可以把那个人截住。

周行沿着主干道飞奔,很快隔着一片绿化草坪发现了迷彩男,他当即穿过草坪向迷彩男冲了过去。迷彩男反应迅速,立即往相反的方向跑,脚上蹬着轮子似的,速度只增不减。

周行职业病的喊了两声站住,明知自己除了手铐什么都没带,还是在腰上摸了摸。眼看自己追不上前面那飞毛腿,周行瞥见路边放着几兜垃圾,还有一把破扫帚,他一把掂起扫帚朝迷彩男扔了过去。

扫把飞旋着打中了迷彩男的腿弯,迷彩男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周行趁机拉近和他的距离,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周行已经追到他身后,周行抬手就抓他肩膀,结果他从袖口滑出一把匕首,猛地回身把匕首往后划了一刀!

周行在他转身时就有准备,及时往后仰身才没有被匕首刀尖割断喉咙。他没料到迷彩男下手这么凶猛,出手便是索命,他当下也不再留情,一步冲上前把迷彩男持刀的右臂夹在腋下,手绕到他手臂外侧把他整个手臂往外折,紧接着朝他膝盖骨狠踹了一脚!

周行不好战,战则直接攻击人体薄弱关节部位。他这两招使出去,迷彩男的半边身子算是废了,胳膊不折也得脱臼,腿更是直都直不起来。周行拖住他手臂,他才不至于像一摊被抽了骨的肉一样瘫在地上。

“不想死就别挣扎。”

周行把他脸朝下按住,取下手铐铐住他的右手,正要捞他的左手给他上手铐,就见他突然奋力翻过身,露出藏在左手袖口里的枪管,随即响起一声枪响。

砰!

周行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枪,也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只听到枪声在他耳边响起,近到不真实,几乎是同时,子弹贴着他的太阳穴飞了过去,像把利刃似的在他头皮上割了一刀。

近在耳边的枪声足够震得人暂时耳鸣目眩,但是周行仍死死压在迷彩男身上,但是下一秒就被枪柄狠狠砸向太阳穴。接连两下重击,周行从迷彩男身上摔落,迷彩男趁机拖着剧痛的右腿逃跑。

周行咬咬牙,立即爬起来继续追,迷彩男忽然回过身再次用枪指着他,大喊:“别动!”

周行站住,泛着红光的双眼紧盯着那人藏在连帽衫帽子和口罩下的脸,只看到他藏在帽檐阴影下一双模糊的眼睛。经历过刚才那一遭,周行知道他不缺少杀人的胆量,他的确会开枪,此时他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刚才子弹贴着头皮飞过的幸运不会降临第二次。

他只要再往前走一步,那人就会朝他的胸口开枪。

迷彩男用枪指着周行,一步步往后退,他身后就是小区东侧门,进门的甬道边停了一辆破旧的白色轿车,车头朝外。他退到轿车边,一手持枪对着周行,一手拉开车门上了车。直到坐在副驾驶,他都隔着挡风玻璃用枪指着周行。

周行亲眼看着白色轿车驶出东侧门,混入车流向南飞驰。他站在院里拿出手机拨通陈志国的电话,哑声道:“陈师傅,有辆白色奇亚往沿着南兴南路往你们派出所方向去了,车牌号是——”

话说一半,头部受创的后遗症袭来,周行眼前一黑,脑袋里瞬间空无,他连忙扶住路边一棵树,闭着眼睛等身体里流散的体力和意识回拢,才继续说:“车牌号是9864,帮忙截住他。”

陈志国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清。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撑着树干缓了足足半分钟,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才消失。他缓了一口气就往回走,他担心丰阳阳的安危,怕那凶徒有人接应,丰阳阳再次落入险境,所以才放弃亲自去追逃走的那个人。

丰阳阳被绑住双手双脚,躺在卧室地板上,听到房门又响了一声,他立即警惕地看着门口,看到周行走了进来,他才放下心。周行给他松了绑,坐在床边顺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耳后几道流到脖子里的血迹,问:“那个人是谁?”

丰阳阳满脸都是伤,也没力气站起来,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壁,用手抹掉糊住眼睛的血,有气无力道:“我不知道,他突然闯进来打我,让我拿出所有值钱的东西。”

周行往卧室里扫视一圈,翻箱倒柜杂物满地,果真被人搜翻过的样子,但是仍不相信丰阳阳的话,道:“他带着刀和枪,只为了入室抢劫?”

丰阳阳无力地歪着脑袋,态度消极又怠慢:“他把房子翻了一遍,没发现值钱的东西,然后就把我绑起来打,我也不知道——”

周行:“你给我说实话!”

周行突然爆发的愤怒让丰阳阳心生畏惧,他咬紧牙关,噤声不语。周行往前跨了两步又在丰阳阳面前蹲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神情因太过严厉而显出几分凶恶:“你以为你能糊弄警察?像你这样的个案我办过不知道多少,基本都是藏着东西被人严刑拷打。你藏了什么东西?”

丰阳阳越是怕他,做是做出强势的样子:“我什么都没藏!”

周行气极,用力把他的脸摔过一边:“那个人有枪你知不知?他有枪!他敢向我开枪就敢向你开枪,你就不怕他回来找你吗!”

丰阳阳:“我不怕!他打死我我也不怕!”

他油盐不进,周行火冒三丈,几乎就要对他用手段,看着他那张血糊糊的脸还是没忍心动手。

沈冰和派出所的陈志国一起到了,沈冰循着卧室里的动静找过去,一进去就看到丰阳阳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周行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沈冰难得受了惊吓,以为周行对丰阳阳动了手,然而周行下一秒就看出他的想法,冷冷地说了一句:“不是我。”

沈冰放下心,带着丰阳阳去卫生间清洗脸上的血。周行去客厅找到陈志国,问有没有截住逃走的那个人,陈志国说:“小吴领着人在追,我们刚才接到群众报警,这小区里响起了枪声,这是怎么回事?”

周行把逃走那厮开枪袭警的一事简单复述一遍,道:“陈师傅,那人就是冲着丰阳阳来的,他可能沾上了什么事儿,但是我没问出来,您好好问问他。”

丰阳阳是个半大孩子,陈志国和街头小流氓叛逆青少年的斗争经验很丰富,对付孩子,他比周行有办法的多。陈志国让他放心,然后就带着两个派出所的民警去找丰阳阳谈话。

沈冰拿着一条洗过的毛巾从卫生间出来,把毛巾递给周行,问道:“头上的伤严不严重?要去医院看看吗?”

周行用毛巾擦掉脖子里没擦干净的血,道:“没事,擦伤而已。你把U盘交给技术队了吗?”

沈冰道:“他们已经开始排查了,今天晚上就会有结果。”

周行扔开几件堆在沙发上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缓了口气,道:“待会儿你跟着陈师傅去调这个小区内外的监控。”

沈冰看了一眼卧室方向,压低了声音问:“今天这件事和之前的枪击案有关吗?”

周行扔下毛巾,目光沉冷:“给三个嫌疑人送枪的人来过这个小区,丰阳阳恰好住在这。我来的时候他正被人绑在椅子上拷问,我怀疑那个人的目的和我们一样。”

沈冰:“也是为了找第四把枪?”

周行点点头:“有可能,否则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沈冰:“丰阳阳怎么说?他知道内情吗?”

周行手扶着额头,满脸烦躁:“他不配合,又不能对他用强硬的手段,只能慢慢问。”

他的手机响了,是未知的本市座机号打来的。周行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难辨男女的声音:“是周行警官吗?”

周行:“你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我是谁?”

对方说:“周警官,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周行对这种装神弄鬼的电话很反感,不耐烦道:“先说你是谁。”

那人没有理会他,道:“你的搭档简月,她在家里藏了一名逃犯。”

电话挂断了,周行却听着手机默住好一会儿。沈冰见他脸色很不好看,以为又收到了坏消息,就问:“谁的电话。”

周行兀自出神片刻,猛地站起来往门口走。沈冰来不及和陈志国打招呼,连忙跟上他:“去哪儿?”

周行:“找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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