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影子(2 / 2)
简骋用力捏着烟,又一次险些把香烟掐断:“什么时候?”
展羽:“前两天。我知道你把他藏起来了,我想知道他的身份。我去找他,说是你的朋友,他就把和你的事告诉我了。”
简骋将信将疑地看着展羽,他不知道展羽是不是在说谎,也不知道展羽的话有几分可信。雷宇星已经死了,被他灌了毒药又被展羽捅了一刀,直接掠去他性命的人是展羽。就算展羽在骗他,他也无法再向雷宇星求证。
简骋冷笑一声:“你是想说,你在为我斩草除根?”
展羽明明已经很撑了,但又拿起一块披萨,道:“我看到他从华光小区出来。他应该继续被你囚禁,我以为是他逃了出来,担心他去报警,所以跟着他到了公园附近。不知道你也跟着他。”
简骋:“那你知道我想杀了他吗?”
展羽不言不语吃了几口披萨,才道:“我知道。但是他不能死在你手里。你手上不能沾血。”
简骋觉得好笑:“为什么?”
展羽沉默许久,才说:“逃命的滋味不好受。”
简骋更觉得可笑,笑容有些狰狞:“这话听起来很刺耳,难道你忘了六年前你我做了什么吗?”
展羽道:“我记得,我很后悔。”
简骋冷笑着看着他,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后悔杀死谭家一家人?还是后悔杀死唐樱?”
展羽有瞬间的犹豫,如果他现在说谎,表现出忏悔的样子,简骋会原谅他吗?会心软吗?如果简骋肯原谅他,他倒愿意认错。但是他很快清醒,他知道简骋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对他心软,简骋早已在他和唐樱之间做了选择,简骋恨不得拿他的命换唐樱的命。于是展羽说:“杀死唐樱,我不后悔。”
简骋又掐断了一根烟,用力把断裂的烟头扔到果汁里:“但是我不明白,如果我和唐樱的关系让你感觉到被背叛。那你应该也不会放过费雨晨才对,你为什么容得下费雨晨,却容不下唐樱?”
展羽低着头,很不熟练地拿着餐刀把披萨切成小块,道:“费雨晨和我一样,也和你一样,你和她在一起只是在找同类,我和她没什么不同。但是唐樱就不一样了,她不是我们的同类,你选择她,抛弃费雨晨,就等于抛弃我。”
展羽的话,简骋听懂了,正因为他听懂了,他才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他知道展羽疯狂,展羽荒唐,但不知道展羽竟如此疯狂,如此荒唐。简骋心情复杂,感慨良多,最终只说了一句:“你是疯子。”
展羽抓着餐刀的手停下了,低着头,神色幽冷寒寂:“你早就知道我是疯子。”
简骋:“你为什么跟我回来?就不怕我杀了你,为唐樱报仇。”
展羽反问他:“我有的选吗?”
简骋突然很不想看到他,因为展羽的脸会把他拉回六年前,重温那段他本应该遗忘,却始终忘不了,又变成他的噩梦的往事。不,仅仅是噩梦吗?恐怕不是的,也正是意识到展羽唤回的不止是他的噩梦,而他绝不允许自己冷酷的心被撼动。所以他离开餐厅往窗边走,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这座城市的夜景......无边夜色和万家灯光的掩盖下,不遥远的一条街道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此时此刻他的尸体或许已经被警察发现了,那是展羽的杰作,也是他的。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杀死了雷宇星,或许是他们联手杀死了他。
原来他和展羽早就互为对方的共犯,展羽就像他的影子,如果有光照在他身上,那展羽就将匍匐在他脚下......刚见到展羽,他不想杀他,把展羽带回家,他又急于要他死,但是此时此刻,他改变了主意,既然展羽甘愿做他脚下的影子,何不利用他一回。
简骋转过身慢慢走回餐厅,道:“费红泉被抓了,你知道吗?”
展羽问:“是费雨晨的父亲?”
简骋:“是他。他告诉警察,他有谭家灭门案的线索。”
展羽一下下翻转着叉子,叉子不停地落进白瓷盘,发出噔噔的响声。他不言不语地翻动叉子,沉默了许久才说:“费红泉怎么会知道?”
简骋坐回椅子上,道:“费红泉狡猾,他未必真的知道,谎称自己知道谭家案的线索是想欺骗警察给自己争取一只保命符。但是不能排除他真的知情。”
展羽道:“如果他真的知情,只能是费雨晨告诉了他。他都对警察说了什么?”
简骋道:“他还没有和警察达成一致,警察还不知道他的线索。”
展羽隐约猜到了简骋的目的:“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简骋又站起来,绕着桌子缓缓走向展羽:“做个假设,假设费红泉真的知情,他想用线索和警方做交易。为了让警察相信他,他一定会拿出证据。如果他真的藏有指向谭家灭门案凶手的证据。”
他走到展羽身边,面朝展羽斜坐在餐桌边沿,笑道:“你说,是不是对我们很不利。”
展羽微低着头,神色无光:“你想让我找到被费红泉藏起来的证据?”
简骋很坦率地点了下头:“要么除掉费红泉,要么找到被费红泉藏起来的证据。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展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上有几条细小的伤口,他没注意在何时何地伤了手。此时静下来打量自己,才发现身上有许多一直被他忽视的伤。他用右手把左手握住,拇指来回摩擦左手手背一条伤痕,像是要把伤痕抹平。
“所以你现在不杀我,想留着我替你办事?”展羽低声问。
简骋走到他身后,把双手放在他肩上,看着他露出的一截雪白的后脖颈,道:“既然我手上不能沾血,那么有些事,非你做不可。”
随着他的触碰,展羽身体往下沉了沉,心也直往下坠。
简骋又说:“当然,你可以拒绝我。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展羽:“......一晚?”
简骋走到桌前,开始收拾桌上的盘子和吃剩的披萨:“你今天晚上可以住下,明天早上给我答复。”
展羽有些茫然看了看这套四室一厅的大房子,问:“我睡哪儿?”
除去书房,简骋家里一共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他住主卧,一间次卧留给简月,另一间次卧被他改造成衣帽间。家里虽大,却没有展羽可以睡觉的房间。但是这个问题在简骋看来不是问题,道:“不嫌弃的话,你可以睡在书房。”
展羽却说:“不了,我睡沙发。”
简骋没有异议,收拾好餐桌就拿出一床被子和枕头放在沙发上,又翻出一条旧毯子给展羽的猫做了个简单的猫窝。一切收拾妥当,他倒了一杯水,端着水杯往书房方向走:“你可以看电视,但是声音小一点。”
说完,他走进书房,并关上了房门。
展羽抻开被子躺在沙发上,沙发不够软,但是比起车里破旧的硬座椅已经很舒服了。他感觉脚碰到了什么东西,掀开被子,看到脚边放着一把手枪。他把枪拿起来,发现枪口装着消音器,连保险都打开了。他不难想象沙发上为什么会出现一把枪,这是简骋的枪,是为他准备的。或许刚才简骋打算等他吃过饭就用这把枪射穿他的脑袋,虽然简骋临时改变了主意,但是这把枪就像是一把刀,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
展羽拿着这把无情的冷兵器,心念发生瞬间的浮动,其实他可以拿着这把枪冲进书房,一枪崩了简骋的脑袋,就像简骋本打算对他做的那样。但这个想法仅仅浮上心头一瞬间,很快就荡然无存。他知道他有多么不愿意对简骋下手,倘若他真的杀死了简骋,他一定会悔不当初。
他把枪放进茶几抽屉里,见茶几上摆着电视遥控器,就把电视打开随便找了个正在放综艺节目的频道,看着综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书房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他立即就醒了,但躺着没动。很快,他察觉到简骋走了过来,拿走他手里的遥控器关上电视,又关了客厅的灯。
随后,简骋卧室房门响了一声,客厅里填满了寂静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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