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008”易碎品(1 / 2)
“你再这样下去,我就送你出国!”
又来了。
游戏手柄被扔了出去,电视机插头被拔掉,常漾打了个哈欠,黑色屏幕倒映出自己枯槁的模样。
“我们老常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还是这句。
他无趣地想,老常家的脸面可真经得起丢,丢了这么些年了,还没到尽头呢?
母亲看着儿子无动于衷的模样,抽泣着说:“漾漾,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别这样吓妈妈。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啊。”
啊,原来又是为了我好啊。常漾勾着嘴角笑了,全世界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对我好。
父亲被激怒了,大吼:“你笑什么笑!你这是什么态度!”
常漾转过头,空洞的眼睛看着这位跟自己有三分相像的男人,他说:“送我出国吧。”
父亲愣了:“什么?”
常漾重复:“你骂我多少次我都会再犯的,别折腾我,也别折腾我妈了。送我出国吧,我不给老常家丢人,我去世界友人面前丢人。”
母亲惊讶地问:“你怎么突然想出国了?你以前不是不肯出去的吗?想通了?国外其实挺好的。”
原因是什么?常漾心想,说了你们也不会懂。
他只开出了唯一的条件:“出国之前,我想再去一个地方。你们谁也不准跟着我。”
从建陵到襄津没有直达的火车,听说铁路还在建造,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建好。
常漾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再转大巴车一个半小时,清早出发,到达襄津时已经是中午了。
刚走出客运车站,开黑车的人纷纷拥了过来,操着当地的奇怪口音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隐约能听懂一些,无外乎“去哪里?要不要拼车”这样的话。
常漾沉着脸看着这群围过来的中年男人,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滚开。”
他最后打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沉默了半天,想了一个极聪明的答案:“去……你们这儿最好的高中。”
襄津压根儿没几所高中,孰优孰劣高下分明,司机当下就明白了:“去育淮是吧?你坐稳喽。”
原来费遐周选择读的高中叫育淮。
尽管这个司机绕了不少路,坑了常漾好几十块,但是他不在乎,带着他找到这个学校,够了。
正是中午放学的时候,人海茫茫,学生们大多穿着简单、发型相似,想要找人,难得很。
常漾也不着急,买了瓶运动饮料,坐在路边慢慢找。
他是来找费遐周的。
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主角轻易就能从人海里瞧见他想见的人。常漾运气没那么好,来襄津的第一天,他连费遐周的影子都没见到。
虽然没有凭据,但是常漾笃定费遐周一定在这个学校,他成绩好,不会去其他地方,也没必要。只要守着这里,总有见着的时候。
育淮中学附近衣食住行设施齐全,常漾出门时,母亲给他塞了不少钱,而来了这个三线小县城,他才发现这里的物价水平比建陵低太多了。他压根儿用不了这么多。
像是为了刻意炫耀自己是大城市来的人一样,常漾压根儿不看地图,打到一辆出租车就跟司机说,带我去全市最贵的饭店、最贵的酒店、最贵的商城。大部分的司机听见这话都会从后视镜里多看这个年轻小伙子两眼,有的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绕路坑他的钱,有的不动声色地翻白眼,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
不过,也遇到过一个不一样的。
“哟,小伙子,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啊?今儿也不是周末,你怎么不上学啊?”
说这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司机,大腹便便,车前摆着招财猫、小盆栽,还有一张一家三代的全家福。
常漾懒得废话,只说:“你管那么多干吗,开你的车就行了。”
“脾气挺大啊,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司机乐呵呵地笑了笑,也不恼,“得嘞,那我载你去贵宾楼,咱们这儿的饭店就数这家最贵了。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最贵可不代表最好吃啊。”
“就往这个什么贵宾楼开。”常漾拍板定音。
到了贵宾楼,常漾才相信,那个老司机说的不是假话。
太难吃了。
这家饭店名字取得贵气,菜却做得令人一言难尽。中西餐混合,每个套餐都不离帝王蟹、燕窝和鲍鱼。
不是常漾想炫富,但他的确从小吃着这些长大的,第一次尝到低配版本,吐得满桌子食物残渣。
恼火地付了账,痛骂了一顿服务员,常漾出门前,听见厨房门口一个特别的声音。
“老板,打包一份羊肉汤,一定要是刚做好的哈。”
说来别人可能不相信,其实常漾的记忆力极好,就算是只见过一次的人,他也能记住。
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曾经揍过自己。
那个人好像是姓聂,个头突出,相貌也不俗,虽然是在人堆里也很好辨认。对方穿了一身黑漆漆的衣服,看起来就像地摊货,正倚在厨房入口处,站没站相。
一个穿着围裙的胖大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哟,又是你啊聂瑜。还跟以前一样,不放葱不放胡椒?”
“嗯。”聂瑜点头,“对了,你们这儿还有南瓜粥没有?家里小朋友消化不好,想给他买点甜粥。”
“南瓜粥有的是。要不要来点甜酒酿?”
“得嘞,那就都来点。”
胖大妈笑道:“你对你家弟弟可真好,前两天买菜遇着你奶奶,她还跟我说呢。说你弟生个病,你比她还着急。”
“不是弟弟。”
“啥?”
聂瑜咳嗽一声,纠正道:“家里那位,不是弟弟,是……好朋友。”
好、朋、友。
常漾站在不远处,仔细掂量着这三个字的分量。
他原来也以为,费遐周会是自己的好朋友,一辈子的那种。
常漾从没见过家属区这种地方。
奇怪的户型,陈旧斑驳的墙面,连地上铺的都不是水泥,而是不知道几十年前的石板,坑坑洼洼的,走起路来都硌脚。
常漾一直跟在聂瑜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他拐进巷子里。
“你怎么都起来了?不是说了在床上歇着吗?药吃了没?我就知道你又忘了。祖宗哦,你快上楼躺着,我给你倒热水去。”
巷子里不隔音,聂瑜嗓门大,机关枪似的一通话全给常漾听了去。
常漾就站在他卧室后的窗户下,双手插兜没什么表情。他对聂瑜的话没什么兴趣,他想听的是费遐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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