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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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莫再想了,那是陛下。”

这话也不知是对李景辉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裴济将酒杯斟满,又仰头一口饮尽。

今日他已同她将话说得那么明白,她也已成了贵妃,想必日后不会再纠缠自己了吧?

想起长安殿外,她倏然冷淡下来的态度,裴济稍稍安心的同时,竟还有几分难以忽略的失落。

楼下胡姬的舞已结束,换上一位琵琶女,半遮面容,独奏一曲略带哀思的婉转小调。

二人静了片刻。

李景辉忽然道:“我还要见她一面。我要亲口问问她,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裴济望着他面色颓败,眼眸却熠熠生辉,仿佛还含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模样,不由要出言制止。

他心中明白,上一回李景辉闯进望仙观里,那女子似是而非的态度让他始终没断了最后的念想。

可去问了又如何?不但是徒增烦恼,更可能让已成定局的事又添新祸。

若给陛下知道了,只怕这兄弟二人真就要反目成仇了。

然未待他开口,李景辉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抢先一步道:“子晦,你莫劝我,上一回的确是我冲动了,这一回我会小心。我只问一句,问完便走……”

裴济蹙眉,只觉他这话说得连他自己也不信。

可李景辉的性子,从来说风就是雨,就如当初见到钟三娘,连她出身如何,是否良家女,是否婚配都未弄清楚,便已下定决心要娶她,任旁人如何说也毫不动摇。

劝不动他,只好给承欢殿里那人透个消息,让她多加防备。

裴济暗暗思量着,却听将他们二人与旁人隔开的那一道屏风后,传来两个女子的絮语声。

“一会儿你将这壶酒送去,亲自给安中丞送去,记得,此药发作不过两刻时间,切忌那时让别人钻了空子。”

“可是……听说安中丞平素意志坚忍过人,若这药没用可怎么办?”

“放心,这药是从西域来的,烈得很,寻常男子服下,定会欲念焚身,理智全失,况且,即便那最后一步没成,落在旁人眼里,也已无甚两样,不怕他不认账。”

裴济与李景辉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那二人大约是见这几处的隔间都空着,误以为无人,才会到此处密谋这样下做的事,殊不知这几处无人,是因裴济为方便说话,早命人将附近几个隔间都一同包了下来。

安姓乃昭武九姓之一,皆为粟特人用之,朝中官员汉人居多,安姓者屈指可数。

若没猜错,她们口中那位“安中丞”应当是近来从幽州入长安面圣述职的卢龙节度使安义康,因除节度使外,还虚领御史中丞一职,遂称中丞。

大庭广众之下,竟敢给朝廷官员暗下如此淫药!

裴济正欲起身命人将那二女子拿住,却听又有动静传来。

那二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人,猛然低喝:“何人在此窥探!”

一阵凌乱脚步声后,便听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大胆,竟敢碰我!”

李景辉与裴济俱是一愣,随即同时起身,绕至隔壁,果然见两个陌生女子正合力扭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宫中禁足的舞阳公主李令月。

“令月?”李景辉酒醒了大半,瞪着她问,“你怎会在此?”

那两个陌生女子见隔壁竟也有人,登时吓得惊慌失措,扭着李令月的手不由松了。

裴济一个箭步上前,将二人手中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药瓶夺过,命不远处守着的石泉带着睿王的侍卫过来,道:“问清楚安中丞在哪一处,将这二人连同这药一同给他。”

石泉等领命将二女子押走。

李令月怔怔望着那二人背影,没回答兄长的话,只问:“方才她们要对安中丞做什么?”

李景辉蹙眉,不愿多提此事,只道:“无非是些常用的下作手段。令月,你还没说,你如何出宫,又如何来的平康坊?母亲与大哥可知道?”

李令月被他问得有些讪讪的:“大哥不知,母亲知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六哥你……还有表哥。”

说着,她小心翼翼看一眼一旁神色冷淡,一言不发的裴济。

她今日被兄长禁足宫中,却实在想着白日的事,生怕裴济真的将她当作个蛮横无理的公主,于是趁着皇帝不在时偷偷去求太后,死缠烂打许久,方得了太后的允许,令她出宫到姑母府中去一趟。

可她好不容易在天黑前赶去时,却听姑母说表兄在平康坊。

她失落不已,向姑母道别后,本要回宫,却想起平康坊乃城中有名的寻花问柳之处,心下愈发不安,思来想去,竟未回宫,私自往这里来寻他。

李景辉见她这模样,哪里还猜不出她是专程来寻裴济的?

他瞥一眼一旁冷淡的裴济,蹙眉道:“如今也看过了,赶紧回去吧,私自出宫可不是小事,更遑论到这样的地方来,陛下知晓定要狠狠罚你。”

李令月忙将目光转向裴济,眼睛里已隐隐有了泪水:“表哥,你别生我的气,我平日不会那样的,今日是一时冲动,听信了那妖女的话……”

裴济听到“妖女”二字,不由蹙眉。

他后退两步,拱手恭敬道:“臣不曾生气,公主多虑了。时候不早,请公主尽快回宫。”

说着,也不给李令月机会在说什么,转身便叫了人上来。

李令月心知自己今日偷偷来此,已十分过分,也不敢再久留,只得忍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坐到回宫的马车上,她仍是满心委屈。

随行的宫女安慰道:“公主莫难过,方才也看见了,裴将军到平康坊来,仍是洁身自好,未曾有女子近身。”

李令月想起方才的情景,怔怔的没说话,心中却忽然想起方才那两人要给安中丞用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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