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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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沈伯声音喑哑:“你还是想为你父母报仇?”

杜昼不答,避开:“只是伸冤。”

她笑一下,很是心平气和:“谁能向皇帝复仇呢?我自认没那个胆量与能力,所求不过父母清白。”

沈伯不放过她:“那好,清白后呢?你打算如何安顿自己一生?”

杜昼不答。

沈伯顿了半晌,知道她心意不会改变,舒一口气:“你外祖只你母亲一个女孩,知道消息后目眦欲裂,几乎马上要去京中拼命。但现下有了你,假如不去掺和盛京的事,你也能安安稳稳一辈子。我们都为着你不去提报仇的事,但你既然想要个结果,我和他也不会顾惜什么。”

杜昼手指一颤,知道这是两个老人把自己的身家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帮自己去问一个结果。

她低声道:“多谢。”

说完觉得太浅,但这么多话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说多谢两个老人不顾惜老后平静,去争这一个没用的清白名?

说多谢他们想让自己能够安稳康乐,而压下心头愤恨?

要谢的太多了。

杜昼顿一顿,再次道:“多谢。”

沈伯慈爱地看她,心头不忍:“那年轻人所言婚约,我会同他讲清,不会跟你有牵扯。但要说想进京,那或许借着跟这人见一面的由头去。”

老人翻开书册,杜昼隐约可见“嗜杀”“性冷漠无情”几个字飘过去,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最后书页停在某张上面,一张男子图像在那里,笔锋细致,人物有神。

那男子似乎发觉被人画像,回头看过来,半张脸冷如玄铁。是个年轻男子,相貌英俊如临水照影,似乎发现了偷窥的作图人,唇角带一点半弯不弯的意思,一双眼看人不如看蝼蚁,一看就是个社会危险分子。

杜昼下意识浑身紧绷。

沈伯轻声道:“缁衣侯,陈章。这人跟杜家有婚约,但他名头凶险,家中也没适龄女孩嫁她。原本这婚约等同作废,谁知他不知从哪知道杜家有个正当年的小公子,还好龙阳,竟然说自己也是个断袖,见见也无妨。皇帝对他多加纵容,比对皇子尚且宽和十分,也容许他这么胡闹,来旨意召你上京见一见。”

杜昼心里吐槽,那皇帝对他可真是好,好到能说是亲儿子也比不过。

她如果是皇子,心里肯定有点疙瘩。

沈伯看向她:“所以,你得去盛京见他。”

杜昼哑然,恰好风吹起男子画像,一双眼睛刚好看向她,她顿时觉得对这人有那么点不着调的愧疚起来。

上来就利用人,不好,不好。

陈章从容走出监牢,下属即刻给他递上白帕。陈章慢条斯理擦拭干净了自己手指,白帕顿时变了颜色,暗红一片。

他这才把手放进银盆内,仔细清理干净指缝里的颜色。

属下在一旁犹豫,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好不好,能不能报这个消息。

缁衣侯喜怒无常,下属报消息都自觉惴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免于责罚。

陈章看也不看他:“说。”

下属砰得跪下:“江南那边来信,说跟您,相——相亲的那位小公子已经启程,准备进京了。”

说完这消息他心脏狂跳,暗自腹诽。

怎么上司的婚姻大事也得让他来报啊!

这种事不都是长辈操持的吗!

念及此,他突然记起来,这位大人的长辈,好像就是当今圣上。

他打住思绪,不再做想。

陈章“嗯”一声,慢慢道:“来了。”

下属额头慢慢渗出汗来,陈章没叫他,他不太敢起。

过了会儿,兴许是净手完毕,陈章终于开口:“去派人接一接。”

啊?

下属抬起头,神色间带着掩不住的惊讶。

陈章道:“杜家的人,还是得接一接。”

陈章擦干净手,走出门去;下属连忙跟上。

卫所内光线昏暗。陈章半眯着眼,让自己适应外面的光明,接着道:“否则出了什么事死在路上,岂不是不美?坏了两方兴致,多不好。”

属下浑身冷汗,不知陈章究竟何意。

他揣摩片刻,慎重道:“大人若是不喜欢,不如向圣上禀明。”

“我为什么不喜欢呢?”陈章骑上马,眼瞳清澈,“我不仅没有不喜欢,我还要亲自去接这位小公子。”

亲自去看一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下属抬起头,陈章已经策马远去,缁衣扬起浓稠如隔夜的血,背影消散在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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