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1 / 2）

杜昼抖抖肩上的雪，踏进书房内，见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

当中坐着个穿宝蓝衣裳的小子，样貌倒是俊朗，同衣服一道熠熠生辉；可惜人看上去不着四六，总感觉缺根筋。这蓝衣服青年身边围着三四个仆人，在那里喂他吃的，各色点心都呈在手心捧上去，装点心的碟子上，拇指大的宝石闪着幽暗的光。

这么嚣张不把上学放在心上，应该极其受宠。统共也只三个皇子，杜昼心思一转，瞥到这皇子浑身那副光明正大的嚣张气势，已经有数。

这应该就是三皇子。杜昼心中有数，再看一圈，打算随便找个位置坐，突然背后生出恶寒感，仿佛毒蛇盯住，舌芯几乎要窜到她后背上。

她不动神色转头，装作看位置，发现身后站着一人。

这人着一身青色衣裳，衣缘滚着金线绣龙，右手手指戴一枚碧绿晶莹的扳指，看起来温润如玉，格外君子，全然不像一条毒蛇。

难道是我感受错了？杜昼心头滑过这个念头：“呃，这位是……”

这人还没开口，他身边小太监已经皱起眉，提高声调，话语里带着斥责与轻蔑：“来者何人？竟然连大皇子都不认识？”

小太监刚说完，杜昼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着宝蓝色衣裳那个人嗤笑一声，唯恐别人听不见，极尽嘲讽：“我说大哥，这屋子里还坐着一个我呢，你这就摆上谱啦？”

蓝衣服的人说完，青色衣裳的这人便略对小太监示意，半点不动气，拂袖笑道：“三弟这话颇有些失当。我一向敬重皇后娘娘，你是嫡子，又得父皇宠爱，身份比我不知高到哪里去；何况你我兄弟二人一向友爱和睦，怎么会有我在你面前摆谱一说？”

杜昼不动神色后退一步。看来蓝衣服的那个是三皇子，青色衣衫这个就是大皇子。

这话说得倒是有讲究。杜昼眼尖，已经瞧见侍候三皇子的那几个人对视一眼，似乎也对嚣张跋扈的三皇子很不认同，看向大皇子的眼神反而含着些怜悯。

三皇子果然大怒起身：“你肯定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你对我娘不敬了？我又怎么仗势欺人了？你就总是这样——你会不会把话说清楚啊？别搞得我欺负你一样。”

大皇子面色犹豫，似乎还想与三皇子争辩，最后压下来，只一拱手：“三弟说的是，我不该那样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皇子脸上屈辱与无奈神色。

杜昼垂手而立，对着这两人不知所措，外人看起来她此刻一脸茫然与懵懂。

杜昼心想你不就是欺负他吗？不过大皇子看自己的眼神太令人厌恶，随便欺负，无所谓。

三皇子以为自己赢得了胜利，“哼”一声，洋洋得意不再跟大皇子“计较”，回了自己位置上去。

大皇子轻轻叹气，这声音刚好足够杜昼听见，又不被三皇子那边听到。杜昼眨眨眼，大皇子已经面向他，笑着打算说什么，杜昼抢先深行一礼：“草民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抢一步上来，握住她手肘扶她起来，神色和缓：“这是做什么？你我今日不过头次见面，往后就得在这儿一同上学。同窗之谊难得，何必如此生分，大动周折。”

杜昼但笑不语：“多谢大皇子体恤。”

方才那么看自己的，就是这个人。

那种黏腻而阴稠的目光。杜昼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次，她对人的所思所想天生能够敏感察觉，大皇子这双眼睛不是玉石，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底下藏着一团毒蛇。他在想什么，杜昼几乎一清二楚。

眼看大皇子抓着自己手腕似乎不打算松手，杜昼顺势轻轻一抬手臂，顺便仰起脸看向门处，惊道：“咦？”

大皇子转过头去，手中人却突然发力脱身。他心中微讶，却见这个他两次捕猎不成的杜家人躬身行礼：“见过侯爷。”

侯爷？

大皇子心中一惊。这个人进京说是与缁衣侯相亲，他口中侯爷难道是缁衣侯？大皇子转身，果然看见缁衣侯。他笑起来，松手行礼，无可挑剔：“皇叔——怎么这样晚？路上耽误了吗？”

缁衣侯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大皇子垂下眼。不知道缁衣侯到底看见了多少。缁衣侯真的打算跟这个杜家人在一块？他对这个杜家人能护到什么程度？杜家这位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有没有重要到……不能让自己拿走？

瞥一眼杜昼雪白侧脸和长睫，还有藏在衣服下若隐若现的细瘦腰身，大皇子下意识舔一口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