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残旧书稿(1 / 2)
起得太早,夜里又做了个古里古怪的梦,韩悯写不出半个字,还困得厉害。
他抹了把脸,准备趴在书案上睡一会儿。
“统子,两刻钟以后喊我。”
窗户半开,系统附在那只名叫萝卜头的苍鹰身上,挥着翅膀从檐下飞进来,停在他身边。
“知道了。”
系统用鹰喙梳理了一下翅膀下的绒毛,又凑过去,帮他也梳一梳头发。
看见韩悯堆在案上的书稿,他便问“接下来要写谁要是又被发现怎么办”
韩悯打着哈欠“还没有想好合适的人选。”
系统特意嘱咐了一句“别写你自己。”
“为什么”
停了一会儿,系统只说了一句“万一以后掰扯不清楚。”
韩悯似乎也若有所思,应道“我知道,他是皇帝,我原本不该这么写。等写完契约上要求的几本,就不写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补觉。
尽管有傅询的长剑傍身,但他还是在白日里,天光大亮的时候睡得最好。
他很快就睡着了,系统一边计时,一边退开几步,用翅膀给他扇风。
忽然,外边传来吵闹声。
韩悯皱了皱眉,抬起手捂住耳朵,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两刻钟到了,系统没舍得喊他起来,扑腾着翅膀,自己先飞出去看了看。
声音是从柳府正门那边传来的,他停在屋檐上看着。
从前在天香楼欺侮过韩悯的季恒,此时凄凄惨惨地身着单衣、背负荆条,跪在柳府门前。
他在永安城中作威作福倚仗的靠山信王爷李恕,站在他身边,神色冰冷,仿佛在初夏的天里结了一层冰霜。
信王府的老管家拿着长长的名单,站在一边。
李恕问“还有多少户人家”
长名单一眼看不到底,老管家恭恭敬敬地说“回王爷,还有近百户。”
李恕冷冷地瞧了一眼季恒“今日怕是来不及走完,你快些把韩大人请出来,还能赶着去下一家。”
季恒背着荆条,衣料洇透出点点血迹。
李恕反手用刀背敲了他一下,他一哆嗦,连忙直起身子,双手交叠,平举过头,朗声道“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而后他将双手放在地上,俯身叩首。
那天在天香楼被李恕拿回去之后,他就被李恕用鞭子抽了一顿,之后宫里来了旨意,让楚钰教他写两个字“李”和“季”。
在听见李恕要把王府里的所有东西都充作军饷,他如闻惊雷,恍恍惚惚地就倒下了。
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李恕又派人给他送了一些药材补品,让他好好养伤。
他以为舅舅终究还是后悔了。
他满以为,韩悯一个外人,虽然也称李恕“小叔叔”,到底还是比不过他与李恕的亲舅甥关系好。
连他娘季夫人也说“自然是比不过的,王爷还是姓李,我是他唯一在世的亲姐姐,你是他唯一一个外甥,他不会这么狠心的。”
季恒便放下心来。只是伤得有些厉害,这些日子都待在府里养病。
今早李恕来找他,问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原本就好吃好喝的养着,岂有不好之理
季恒以为舅舅是来找他赔礼的,也端着架子,乱扯了一大通,说这儿疼那儿疼。
最后李恕问“好得差不多了罢”
季恒道“身上的伤是好了大半了,就是”
李恕打断他的话“耽误走路吗”
“不耽误。”
“那走吧,带你出去一趟。”
“诶。”
还以为舅舅要带他去什么好地方,于是季恒颠颠地跟着去了。
一出门,几个侍卫就把他按在地上,往他身上绑荆条。
王府的老管家拿着一张长长的名单,道“王爷,第一家是周府,公子害得他们家的姑娘投水,所幸被救上来了。”
李恕点头,让侍卫把他提溜起来“行,走罢。”
原来并不是要去别的地方。
只因李恕常年不在永安,对他做的事情也不甚清楚。
所以这十来日,李恕派人把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全都查清楚,现在要带着他,让他一家一家地磕头赔罪。
所以问他能不能走路。
季恒心中不服,但又碍于是舅舅的意思,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过来。
第三个要赔罪的,就是韩悯。
可是他在柳府门前喊了许久,韩悯也没出来。柳府的门房说要帮他通传一声,舅舅也不让,硬是要他自己把韩悯请出来。
适才柳老学官拄着拐杖出来过,从李恕那儿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冷哼一声,又悠悠地拄着拐杖回去了。还吩咐府里人,都不许去告诉韩悯,就让季恒在外边等。
晾他一晾。
韩悯正在补觉,睡得熟,院子离得又远,自然听不见他在正门外喊。
不一会儿,长街上行人渐多。
平素季恒在永安城内横行霸道惯了,人嫌狗憎的,旁人多看了两眼,季恒竟也觉着丢脸起来,愈发低下头。
李恕“宽慰”他道“别担心,你的脸早已经丢尽了。”
系统附身苍鹰,站在屋脊上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季恒面色铁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朗声喊道“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觉着实在是可笑,系统再看了一会儿,就挥舞着翅膀,回到韩悯房里。
韩悯正捂着耳朵睡觉,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睡得也不是很好。
系统用苍鹰翅膀拍了拍他的肩“韩悯,两刻钟到了。”
韩悯应了一声,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揉揉眼睛,提起笔想要写字。
系统停在他的肩头,把他的肩压下去半边。
“统子,你好重。”
“不是我,是你的鹰。”
系统在他身上蹦了蹦,最后跳到案上。
韩悯偏了偏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意让季恒多跪一会儿,系统便道“没有呀,什么声音”
闻言,韩悯却搁下笔站起来。
系统急道“诶不是说了没有声音了吗你干嘛去”
韩悯笑了笑“统子,你说话从来不用呀这个后缀,你有问题。”
他推门出去,系统也连忙飞过去跟上。
日头渐起,晒得季恒额上背上全是汗珠,汗水流进眼中,他不大睁得开眼睛,又渗进背上的伤口里,细细密密的刺痛。
今日柳停与江涣都不在,韩悯走出院子,走过一条花廊,便听清楚正门那边在说什么。
“小人季恒,恭请韩大人。”
韩悯嗤笑一声,拢着衣袖过去看看。
柳老学官与柳岸也坐在正堂里,正对着府门。
添了两三回茶,柳老学官看见韩悯,放下茶盏,朝他招手。
韩悯上前行礼,伺候的小厮端来圆凳,就放在柳老学官身边,离得很近。
柳老学官将桌上的栗子糕整碟端给他,看了看正门那边。
“我今日才听信王爷说起那件事,怎么不告诉老师”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做什么还要告诉老师”
柳老学官沉下脸来“你都被他说成卖笑的了,还没放在心上”
“真没有,我看姐姐妹妹们都挺好的。至于季恒,还不够让我长久地记恨。”
“下回再办什么事情,过来说一声。”
韩悯乖巧点头“知道了。”
“那你不出去”
“不想出去,我嫌脏眼睛。”
“好。”柳老学官笑眯眯地应了,“那就让他们去回了。不过还是要请信王爷进来一趟,好不好”
韩悯点点头“那是自然。”
上回在天香楼,李恕把季恒带走,对他说,日后让季恒向自己赔罪。
他回去之后,也不对这话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他二人才是亲甥舅。
却不想,今日李恕还真的带着季恒上门来了。
柳老学官让人去请信王,韩悯就坐在老师身边,抱着点心碟子,往嘴里塞了两块栗子糕。
见过礼,李恕在柳老学官对面坐下,叹气道“说来实在是惭愧,他才来永安一年,竟惹出这样多的事情,我从前也不曾约束过,惭愧。”
柳老学官顺着他的话,宽慰了两句,李恕便看向韩悯“悯哥儿气消了吗”
不等他开口,柳老学官便道“他哪里是这么记仇的人方才还问我,季恒是谁呢。这傻孩子,压根就记不起这号人物了。”
张口就来,柳老学官笑中带刺。
韩悯放下点心碟子,跟着点头。
老师说的都对。
只要有长辈在,他就不用单独出面。
再说了两句话,李恕让人抬了两个大箱子上来。
“这两年在西北边带兵,常有宋人经行,他们手里有些经籍残卷,想着悯哥儿会喜欢,就向他们买了。两年买了这么些,算是赔礼。”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硬壳的经折装的折子,要递给韩悯“书卷的目录,底下文人写的,他们学问差些,或许有差错,你多担待。”
韩悯赶忙起身,双手接过“小叔叔言重了。”
而后李恕要走,韩悯送他出去。
两人站在檐下说话。
李恕问“现在气消了吗”
韩悯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恕又道“那以后小叔叔让他避着你走。”他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以为小叔叔不会让他给你赔罪”
韩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之前是这样想的。”
李恕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不常回来,之前也不太清楚他做了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韩悯肩上,随口道“你回来,也没有和你正经说过话。长高了不少。”
“嗯。”
“家里人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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