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宴(中)(2 / 2)
“是……是,奴才交代,奴才全都交代。”钱辛瑟瑟发抖,“从宫外私购假香膏,是……是容司宫令指使的!”
席上一片哗声,唐丽儿更是惊愣。
攥紧的手心一松,一时不知该高兴于自己死里逃生,还是该迷惑于这混乱莫名的事情走向。
“呵,原来竟是司宫令监守自盗?”贵妃嘲讽一笑,“蓄意调换安美人香膏,你这奴才居心何在?”
席上目光将容汐包围,一双双眼睛里带着不同的目的和情绪,惊讶者,气愤者,窃喜者,冷眼观戏者,好一出众生相。
又另有一人似乎嗅出背后的异样,目光向相反的方向寻去。
李庭绪看向自己的母后,心中隐隐不安。
他凝眉,再抬眼去看容汐,一看却令他微讶。
她身为众矢之的,有些过分平静了。
容汐目光斜扫一眼钱辛,不卑不亢道,“陛下,奴婢从未见过这位公公,不可能指使他私购假香膏,蓄意谋害安美人更是子虚乌有之事,这位公公空口无凭,不足为信,还望陛下明察。”
皇后也忙言辞恳切替容汐说话,“陛下,臣妾深知容汐品性,她绝不会做出此等恶事。”
“陛下!奴才句句属实,没有撒谎!”钱辛扑倒在地,连连磕头。
盛文帝盯着他,质疑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你昨日被捕时为何不早点交代?”
“奴、奴才不敢啊!”钱辛佯作忌惮之态,抬眼偷瞧皇后,“因为……因为此事也涉及皇后娘娘……”
听到最后几个字,席间众人纷纷抽了口冷气,原本的议论私语全都噤了声。
谁料事情竟牵扯如此之大,众人各怀心思,却没人敢乱吱声了。
春日的湖心亭,穿堂风却凉飕飕的。
皇后心中发凉,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后脸色微白,指着钱辛的手有些颤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血口喷人!”
钱辛一副惊吓貌冲盛文帝一个劲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说得都是实话啊!”
盛文帝喜怒不辨,只道,“说清楚。”
“陛下!司宫令找到奴才时,奴才原本不想答应帮忙,是司宫令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奴才才不得已而为之!贵妃娘娘审问奴才时,奴才也是顾忌皇后娘娘,所以不敢说出,而今日有陛下做主,奴才方敢说出实情……”
钱辛哭丧着脸,头嗑的咚咚响,闻之言辞,也尽是哀恳肺腑之意,倒叫不明真相的旁人,多信几分。
“皇后娘娘,此事可真?”贵妃佯作惊讶,目含挑衅地看向皇后,“臣妾们平日都道皇后娘娘贤良宽仁,怎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皇后此时自然已明贵妃意图,心中恼怒,但她依旧坐得端正笔直,保持着六宫之主的端庄和尊严。
“无稽之谈。本宫与安美人素无仇怨,何故要谋害于她?再者安美人孕事,大伙也都是今日宴上才知,本宫又怎会未卜先知,提前谋害?”
“臣妾听闻之前安美人犯了旧疾,是皇后娘娘常去探望?”贵妃掩唇道。
“本宫身为六宫之主,关心嫔妃,为陛下分忧,理是应该,倒确实不如贵妃日子潇洒自得,从不探病。”皇后侧目。
贵妃微笑,“臣妾成日忙着侍奉陛下左右,才没能得空去探病安美人,皇后娘娘空闲多,自然去的多。故而臣妾觉得,您与安美人接触的多了,多知道些什么也不奇怪。”
挑完事,贵妃给素心递了个眼神。
素心了然,忙一脸悲愤跟上继续挑事:“怎会如此……这半月来皇后娘娘常来探病,主子还很感动,说皇后娘娘心善,所以在皇后娘娘面前未曾掩饰孕态,如今才知……原来您并非关心主子,而是另有图谋……”
皇后攥紧手心,不因怒火,却因寒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早已明白后宫中难有真情,但一腔善意换得如此恶意,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容汐看在眼里,煞是早已料到,此时也仍是感到厌恶。
她上前一步,视线凌冽地扫过跪在一旁的素心和钱辛,“不过是两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和无端揣测罢了,没有证据之事,如何能污蔑皇后娘娘清白?”她望向盛文帝,“陛下圣明,想必不会被言辞蒙蔽。”
盛文帝不语,仍是喜怒不辨,心思难揣。
“陛下,有证据的!”
素心忙道,“主子出事后,奴婢回安和宫找寻那香膏,发现瓷瓶里还有少许残余,还请陛下让太医鉴断,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此事关系皇嗣性命,臣妾恳请陛下派人查明,严惩凶手。”
贵妃在一旁帮腔,心中暗爽,如今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进行着。
皇后的心更沉了,贵妃显然有备而来,陛下派人去查,恐怕查出的也不是真相,而是坐实她“罪名”的证据。
皇后一贯温柔平和的眸中闪过一丝焦虑与阴霾。
“既然如此,奴婢也恳请陛下查明香膏真伪。”
容汐叩首,众人发现竟是“疑犯”发声,不由惊讶。
皇后也看向容汐,这明显是贵妃做下的局,她不信容汐看不出来。
贵妃更是嘲讽地眯了眯眼,上赶着送死,不错。
容汐回给皇后一个安定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扫试一圈,扫过素心,扫过钱辛,道:
“只是若此事查明与皇后娘娘无关,奴婢还请陛下将造谣污蔑者、以下犯上者严惩,以正宫纲。”
那目光收起安定,变得锋利,最终落在了贵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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