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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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的幻象里霍枭崩溃的模样千千万,俞心驰直观地感受着他的痛苦,细碎的言语间,勉强能知道他和那片残魂一直在纠缠。

但也仅仅于此了。

毕竟俞心驰不可能从幻象中窥见那些隐秘的梦境,也就无从得知影子和霍枭这八年之间纠缠的种种细节。

霍枭对他抱着一种用语言已经形容不出来的复杂情绪,也深沉,也变态,非常刻骨铭心,说不好把他当成了爹还是妈还是朋友亦或爱人,然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俞心驰的理解很单纯——残魂留在霍枭脑子里,对他做出的惨无人道的事进行了长时间的言语教育和精神辱骂,导致霍枭以为自己人格分裂,而霍枭原本是一个生性善良之人,得知真相自然会心中有愧,何况他做下的事是对他少年时崇拜过的大将军最大的侮辱和不敬,基于此才把他逼疯了。

所以他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霍枭的手背,想让他从愧疚的情绪里出来。

霍枭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俞心驰心里一跳。

不是吧,哭了?

他赶紧道:“我跟你说过的,活了太久,国恨家仇放在历史长河里看,前因后果都是有定数的,盛极必衰,任何朝代任何种族都在走这条老路,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责怪你,别哭。”

霍枭:“……”

霍枭对影子复杂的情绪,以及知道他是谁后生出来的百般依恋和亏欠之情,是没有办法让俞心驰明白的,他也不可能明白。

所以懒得解释了,霍枭将封印记忆的最后一根银针从脑子里取了出来,银针完好无损,他轻轻地用指尖捻着。

这是地藏王菩萨出于怜悯赐予他的东西,并告诉过他,解不解都由他本心,如果自认为承受得起这番痛苦,清清醒醒地做个明白人是一条路,若是难以承受,不解也罢,世上大部分人也难得糊涂。

他把针递给俞心驰,低低道:“俞将军,我的下场都在这里,给你。”

越这么低沉,好似鼻音重,显得更委屈。

“给我做什么?”俞心驰看着他,“这是最后那年的……”

“嗯,现在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告诉你,我从哪来,去往何处了。”霍枭挺直了腰背,神色有些疲惫,“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想找到这个人说声对不起,但想不起来,现在可以说了,将军……”

“我分得清对错。”俞心驰抢过话头,蹙着眉捏了他手腕一下,“怪不到你头上去,不用跟我道歉。”

“可你总该知道我是怎么罪有应得的。”霍枭反客为主地握住俞心驰的手腕,认真道:“等生死簿找回来,我解决了大巫,自会向你请罪,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杀了我也可以,我都听你的。”

“不是,不至于,我……”俞心驰“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突然被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堵住了口鼻,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稍后再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靠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霍枭扶着他的背拍了拍,在他周围画了个结界,站起来就变成黑雾消失了。

俞心驰伸手抓了他一下,没抓到,这才看见霍枭方才跪着的地方有东西。

地面在冒血,有的地方血柱越来越高,汇聚到一起像扒着篱笆的藤蔓,原先是静止的,霍枭没有实体以后,血藤蔓也开始缓慢移动,朝着某个方向呈放射状爬过去。

俞心驰猜测源头是霍枭,而这个东西——

俞心驰头皮一麻。

是人头祭。

紧接着,他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山下有东西源源不断地过来,俞心驰转过身时,已经有几个爬到了近旁。

明明是人,却扭曲着四肢在地面爬行,瞳孔发白,盯着一个方向眼睛都不眨一下,从俞心驰身边错开的几个还带着活人的气息。

但他们这么一往无前地在黑雾里钻,死是迟早的事。

也有已经死掉的尸体,这部分的爬行动物就根本看不出人样,头颅已经不翼而飞,从脖颈的切口处流下来的每一滴血都汇进了那些血藤蔓里,追着霍枭的气息去了。

不论是活着还是死掉的,只要在这山上的人,只要埋在这里的阴魂,都受到邪术的指引往山上汇聚。

而大巫站在顶端,默默地念着咒文,释放封印会让霍枭难以承受,恢复需要时间,这些时间正好催动巫蛊阵和人头祭。

“霍枭,为师当年不忍把你当成死物,才没有彻底剥夺你为人的意志,让俞策钻了空子,是我思虑不周。”大巫将权杖举过头顶,越过浓雾霍枭却看得分明,他全身都爬满了流动的图腾,邪魅中透着一丝神性,大巫道:“你原本应该是完美的,不该有七情六欲,不该为人蛊惑,俞策迷你心窍,罪该万死。”

这怎么听怎么像骂狐狸精的话。

俞心驰不满地眯了眯眼。

大巫滔滔不绝:“可我舍不得动他,你也知道,你如今能得金刚不坏之身全仰仗俞策无穷无尽的供奉香火,杀了他,你就不完美了。”

霍枭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所以呢?”

“所以,一分为二的次等品是失败的产物,不该留存于世,我得弥补过失,把你们重新拼凑起来。”大巫道,“你们完整了,他才能完整地回来,获得永生。”

霍枭冷笑了一声。

四周黑雾已经浓到什么都看不清了,地面的血藤蔓甚至发出了溪涧般的水流声,而爬过去的人们开始磕头诵咒,“咔哒”脆响叠起,头颅就全部滚了下来。

他们在地上整齐划一地朝着某个方向转动。

人头祭已经生效了。

大巫:“我既然能让你死而复生,也能让你归入尘埃,地藏王菩萨赋予你的并非神力,你别忘了,你只是我造出来的一个兵器,生死都在我手上。”

霍枭一哂:“我求之不得。”

“还嘴硬。”大巫哈哈大笑,“这样说来,你那身臭脾气,是不是俞策教的?”

俞心驰自动忽略了他们师徒二人嘴炮对方,从中间挑了些有用的信息,心电一转,预感不妙。

霍枭是在熔炉里重塑的身体,那是人头祭的产物,逆转阵法,他便会重新融化成血肉。

知晓此门阵法的只有大巫一人,诚如他所言,大巫确实是唯一一个掌握着霍枭生死的人,人头祭起阵,再用巫蛊术将他困住,一旦逆转法术,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再是鬼王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的来处是大巫。

便听大巫声音带笑地道:“归尘吧。”

话音未落,俞心驰十指悬丝,“唰”地尽数甩进黑雾里,朝着大巫的方向飞速射出去,与此同时,整座山从地心发出轰隆的闷响,跟着剧烈的晃动过后,四周换了景象。

俞心驰勉强才能站稳,但是手上力道一点都没有松懈,他几乎用足了十成的功法,瞬间抓到了大巫的实体,并且半点不留情面地把人扎成了血窟窿。

不过当他抬起头想查验一下杀人成果时,发现霍枭好端端地站在大巫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拿下了权杖,一只手提着大巫的脑袋。

他和霍枭同时把大巫寄宿的躯壳杀了。

可头颅还在眨眼,可见大巫的魂魄这次没有及时逃脱。

还好,阵停了。

俞心驰松了口气。

霍枭把权柄捏碎,提起大巫的头来说:“我一直在想你回来到底要做什么,单单是为了给蛮王找一副肉身,何至于去盗取生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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