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1 / 2)
“哪种感应?”俞心驰挑起眉想了想说,“真没有,倒是和你总觉得熟悉,可咱俩又不认识。”
“难说。”霍枭轻笑一声。
“不可能,我记性挺好的,要是从前见过你,就算不知道名字也能一眼认出。”俞心驰喝了一口茶,端着茶杯朝霍枭挑了个下巴,骚气外露地道,“这张脸好认。”
霍枭没有get到这是在夸他长得帅,也无意跟俞老板争辩记性好不好的问题,毕竟他自己记性也被狗吃了,于是说,“将军百年之后,怎么突然聚魂苏醒的,可是跟大巫也有关系?”
“成平,就是我那副将。”俞心驰眼神有些暗淡,“他死得不安生,化了厉鬼,短暂夺过大巫的舍,知道了一点人头祭的法门和阴阳事,可能是因为鬼胎有俞家血脉吧,因缘巧合唤醒了逸雯,就传承给了她,也是她千辛万苦把我们几个的尸骨找回来的。”
“因缘巧合……”霍枭默默道。
“嗯,而且尸骨还没找全,那些年她就忙着挖坟了。”俞心驰赶紧又问,“你前几天说她胎动,把我们几个吓一跳,急了好几天也没多余的动静,这个要紧不要紧啊?”
霍枭摇摇头,如实道:“我只是听见一声心跳而已。”
酒楼里越来越嘈杂,传菜的端盘子的收拾碗筷的,乒乒乓乓,老人家闲聊各自家常,隔壁桌还有清早出来溜娃的,小孩哭声洪亮,刚喂进去的奶“咕噜”一下全部吐了出来,他的家人赶忙过去又擦又拍,不小心碰到霍枭的手肘,打翻了他手边的茶,茶杯砸得稀碎,滚烫的茶汤将他手背烫起一片红。
那人一脸抱歉,手忙脚乱地给霍枭擦手,服务员提着扫帚过来,边扫边道歉,霍枭被人抓着手一顿擦,别人说几次对不起,他就回几次没关系,别人点头他也点头,手又抽不出来,活生生的人抓着他,那皮肤是滚烫的。
又尴又尬地推拒一番,好不容易才把这小岔子给乱过去。
那家人不好意思,又特意送了他们这桌一壶新茶,服务员还拿来了烫伤药,非要给霍枭涂上,小姑娘其实是看霍枭长得帅,涂得磨叽,涂完红着脸跑开了,闹得霍枭还有些无所适从。
等他转过脸来,俞心驰正在心照不宣地笑,“没事儿吧?”
霍枭抬手晃晃,烫伤已经修复了:“没事,这膏体凉凉的,你笑什么?”
笑你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被这人间烟火迷了眼,迷迷瞪瞪怪可爱的。
俞心驰往后背一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并告诉你了。”
老底都揭过了,俞心驰再没什么心理包袱,生前的事给抖了个干净,霍枭听得极其认真,他问这些的理由是,想找到大巫的动机,毕竟能偷盗生死簿大巫背后肯定还有别人,而且这个人来自冥府,实力不可小觑,利用圣物为非作歹的话,俞心驰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俞心驰信了他一腔冥府公务员为百姓操心操劳的热情和正直,其实霍官爷只是想起了些事,在记忆没有完全苏醒前,他想确定俞策之于他到底曾经是个怎样的角色。
“收复南疆时蛮王的独子才三岁,我能跟个幼儿过不去么?所以悄悄让他跑了,带走他的是从小照顾他的乳母,皇帝就是因为这件事对我起了疑心。”聊起这些,俞心驰依然记得那种夹缝求生左右不是人的日子,难免唏嘘,“彼时安西军收复南北疆,在边地声望颇高,皇帝为了嘉奖还封了个怀安王给我当,古来异姓王有几个的下场是好的,何况我手握兵权,但他不能不封,我也不敢不受。”
霍枭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道:“兵家大忌,斩草留根后患无穷。”
“杀不杀我都是启阳帝心头大患,不是这次也有下回,也怪我当时心软。”俞心驰说,“说这些没用,最该杀的是大巫,对南疆巫术不太了解,又不信鬼神之说,我一直把他当骗子,哎,大意了。”
“不过将军心善,终有回报。”霍枭主动拿起茶壶为他加茶,“启阳帝的圣旨也挡不住百姓念着你。”
说起这个俞心驰就想笑,也是苦于多年来找不到合适的人一起笑一笑。
他把筷枕当醒木往桌上一砸,说书先生似的侃起来。
逸雯当初把他的魂魄和尸身找到叫醒之后,其实两个人都挺懵的,因为将军生前是个无神论者,根本不懂修行之事,可死后自带的灵力多到用不完。
要命的是他不知道怎么去用,孤魂野鬼也需要防身护体,实在无法,二人只好一边找其他人的尸骨,一边学习成平传下来的南疆邪术,也就是这时候叫魂叫来了祁家兄弟和展讯。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由于没有渠道了解亡者世界的规则,入门的时候就走了邪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巫还算是师父呢。
一路找尸骨找到北疆去,他才知道这源源不断的法力来自哪里。
先是各地的城隍庙,除了城隍爷,香火最旺的是一位无名将军,此人金刚怒目,眉毛粗而黑,厚唇宽鼻,倒是生得一副刚直不阿的模样,有时候持弓,有时候拿剑,身披铠甲,威武不屈。
每个庙里修的像都不一致,但只要是没写名字,绝对都是同一个人,俞心驰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这是他自己。
直到走访的地方太多,不止大大小小的庙宇里竖着这位无名将军,家家户户的门上也贴着将军画像,他才起了好奇去问。
究竟是什么人物,居然胜过神荼、郁垒两兄弟,打败了历史上有名的文武百官,得此殊荣成为北疆百姓镇宅僻邪的不二人选呢?
答案不言而喻,不管是口耳相传的故事,还是族谱里隐隐约约有过的记载,都指向那位四千年前在北疆为百姓鞠躬尽瘁过,最后战死沙场被敌军枭首示众的将军,甚至有说将军的家就在柱垒,那座古城最初的缔造者就是他。
而当年的怀安王府,安西军大本营就在柱垒。
这位将军的姓名不知何种原因不能流传,事迹却延续至今,崇拜和敬仰融进了百姓的血液,四千年后,感恩变作祈愿,逝去多时的人成为了他们的守护神。
俞心驰看着门上花花绿绿的年画心情是复杂的。
一来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威名在外,为此牺牲的百姓和将士数不胜数,功劳不在个人。二来,在其位谋其事,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坐在他那个位置,也会本能地做这些,最后反而是他得了这么天大的一个福利,这样的万人敬仰顶礼膜拜他受不起。
三来,当年的怀安王,威慑南北疆的镇远上将军,长相风流俊雅是出了名的,花名不输威名,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居然是以这样的形象流芳千古,没有名字都罢了,画像比本人丑太多,他膈应。
对着这么彪悍粗野的将军像,百姓祭拜上千年,战时求胜,灾时求安,无事发生求富贵求发财,到最后连求子的都有。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