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一十一:长安城(1 / 1)

加入书签

李多祚从狄仁杰的府邸回来后,便满心欢喜,意兴大发,对除掉朝廷的毒瘤,稳固李唐的基业,开始重新建立起了信心。接连几日,他不停与朝廷上的同仁志士,往来密谋,互换书信,很快就整理出一套完整的,有关国师结党营私、专权乱政、铲除异己、卖官鬻爵等各项罪证。

历朝历代,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之上,弄权人门下的鹰爪耳目,自然如过江之鲫。与弄权人政见不合的人,倘若想要密谋一件重大的机谋,给弄权派来一记釜底抽薪,计划保密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自然,与李多祚相约共镶锄奸大计的几个官员,同样也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否则,风声一旦有一丝泄露,计划的参与者转眼间便会堕入往生轮回。

某日,羽林将军李多祚需要跟户部侍郎,确认一件有关锄奸大计的事情。亥时时分,他乘坐马车来至祝府,车夫敲了半天门,才有门人开门,车夫递上名刺。门人原本带着一脸倦意,但一看是羽林将军来访,顿时精神抖擞,引领着李多祚来到祝慈的书房先行等候。

门人禀知管家,管家遂后到祝氏夫妇的卧房,叫醒了刚刚入眠的祝侍郎。

“何事?刚刚睡下,就把我吵醒。”祝慈打着哈欠,略显不耐烦的问道。

“老爷,是羽林军的李将军深夜来访,此时,他就在您的书房等您呢?”管家禀道。

“哦?是他?”祝慈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他来所为何事。“你先去应承一下,我换身衣赏遂后就到。还有,此事不可声张,更不可告与夫人。”祝慈严峻道。

“是,老爷。”管家转身离开了。

祝慈身为户部的第二把手,位高权重,但是他却一身清廉,两袖清风,连下面人的冰敬都不曾收受一毫。对国师明世隐一党的做派,尤为愤懑,无奈国师势大,风头正劲,在朝廷趋炎附势的夹缝中,不得已三缄其言。

祝慈与妻子裴氏结秦晋之好,约已十年,无奈裴氏不能生育,祝慈至今膝下无子。然而裴氏,性情泼辣,妒忌心盛,断然不许祝慈纳妾。平日里,妻子裴氏也多受娘家的接济,祝慈多次不同意,裴氏却充耳不闻。总得来讲,日子还算过得去。

管家离开后没多久,祝慈便来到了书房,寒暄让座,并吩咐管家和丫鬟退下。

“李兄,深夜造访可为锄奸一事?”祝慈抱拳问道。

“哎呦,祝兄,多有打扰,多有打扰。李某来此,正为锄奸一事。

“李兄,但讲无妨。”祝慈道。

“我朝自创建伊始,就严禁官僚体系出现卖官鬻爵的恶习,因为那是对国家文明与礼教的亵渎,更是帝国广厦高筑下的蠹虫。自国师出西域,入我本朝,他以各种外道献宠于陛下,致使陛下蒙蔽了双眼,不听忠良之言,专信鬼魅之惑。朝廷的各项大权,渐渐旁落于国师一党,长此以往,李唐社稷危矣。国师当道,卖官鬻爵之风,愈发盛行。从地方县吏,再到六部,无不刮着这股邪风。上次我在书信中跟你提及过,你通过户部在职的方便,将举朝那些卖官补缺的相关人员,全部暗中的记录于一个案宗,并妥善加以保管,必要时它就可以派上用场。今日前来,就是希望,当你把卷宗全部归纳整理好后,可以把它交给另外一个人来保管,交给他,绝对万无一失。”李多祚细道。

“那交给谁?”祝慈似有迷惑,亦有警觉。

“太宗还在世的胞弟,李显。他作为老一辈的郡王,从年轻到如今耳顺之年,只知养花豢鸟,舞琴弄墨。膝下三个女儿,皆是痴傻。一辈子无心政事,不问风云。即便是当今女皇,对他的潇洒忘尘,不仅大加赞赏,而且礼遇有加,甚至还有一丝的感激和敬畏,因为女皇有心登基御天的时候,他也投了破天荒赞成的一票。”李多祚顿了顿,喝口茶。

遂后,他放下茶盏,接着道:“五年前李显病重,女皇竟亲自前去慰问,可见女皇对他的钦仰。如今时过境迁了,女皇年纪也越发大了,甚至还迷上了男色和长生不老,去看望李显的次数愈发的少了,更何况是朝廷上的趋炎之辈。所以,国师基本上不太可能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垂暮的老人身上,即便是有心,他也会因李显在女皇心目中的地位,而有所退避。虽然李显不问朝政,但是他的心眼明亮着呢。他不想招惹红尘琐事,但也绝不会愿意看到李家的天下,就此易手。所以,我们把在手的所有证据交给他,是最合适,最安全不过的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失败了,被抓了,但是我们辛勤搜集的成果,依然还会在。”李多祚把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并以期待的眼神望着祝慈。

“李兄,还是你想的周到,待我把案宗归纳好,我就拜托你,交付李显老郡王保管。”祝慈道。

二人话毕,祝慈亲自送李多祚到府外。

此时,管家就在门外与李多祚的车夫闲谈,管家看到家主送客出来,忙不迭的就给李多祚打灯照路。祝慈站在门首,看到李多祚的马车消失在夜幕中,方才转身回去。

庆隆街的北首,一个华丽堂皇的酒馆,二楼雅间里。上官婉儿正与裴擒虎把酒言欢,在酒桌对面的朱窗下,一个拨着胡琴,吟着胡曲的西域女子,在晚风卷皱的窗纱中若隐若现。

“上官姑娘,想不到你如此偏爱西域的音律。”裴擒虎道。

“我从小在西域长大,对西域的音律情有独钟,当年父母被恶霸欺凌致死,我被卖到官宦人家做童伶,因为我的歌艺绝佳,便被献入宫里做歌伶,直到后来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我才专门只唱给她一个人听。到现在,陛下倘若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为她赋歌一曲解清愁。”上官婉儿在西域的音律中,回忆着自己儿时的悲惨经历,话终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一层银光。

裴擒虎望到这里,不禁掏出自己的锦帕,为她轻轻递去。

“呵呵,让裴公子见笑了。”上官婉儿接过锦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上官姑娘,我的府上有一个绝世宝物,是我去年到西域荡灭魔族之际,无意中得到的。”裴擒虎忽而变换成兴奋的语调,故意卖关子道。

“宝物,什么宝物?”上官婉儿问道。

“绿绮。”裴擒虎悠悠道。

“什么?绿绮?我可听闻,绿绮可是天下名琴,你真的是好大的福分,能够得到它。”上官婉儿吃惊道。

“天下最好的琴,只有天下最美的人才配拨弄它。所以,上官姑娘,何时肯赏脸到敝舍一去,亲自用绿绮弹上一曲。倘若弹的令本公子满意,我就把绿绮送予姑娘。”裴擒虎似是调笑,似是深情,眼睛直直的望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听闻后,双颊倏忽间变得绯红。没有回答裴擒虎,而是站起来走向窗边,凝眸望着那高悬的满月,畅想着,静止着...

这是心动的感觉吗?以前为何从未拥有过。女皇视我为亲生女儿,我也从她那里,找到了失去已久的母亲的温暖。我开始迷惑,我究竟是为了不惹她开心,而选择跟眼前的这个人,相约在此刻。抑或是因为,想永远守护住自己这高高在上的感觉,而刻意跟眼前的人,保持亲近的距离。

原本的我什么都不愿多想,只想好好的待在女皇的母亲的身旁就好。我好害怕外面的世界,因为我一次次被人卖掉,被它伤害,仿佛我的灵魂,也被一次次被剥离。我要永远站在女皇的身旁,抑或是...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也好,因为母亲终有一天会先我而去。当只有站在权力之巅时,才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到我,世界再也抛弃不了我,因为整个世界都在我掌心间转动......

“上官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的言语,有些唐突,冒犯到姑娘了。”裴擒虎走到上官姑娘的身侧,轻柔问道。

“没有,公子,我只是看到满月,想起我曾经的父母了。”上官婉儿道,

“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你的故土,转转吧。”裴擒虎用胳膊轻轻的搭在上官婉儿曼妙的腰际,上官婉儿竟也没有推脱。

“嗯,好的。你要说话算话。”上官婉儿道。

“那是自然,我裴大公子何时骗过人?”裴擒虎笑道。

“我是说那琴,你刚才不是说过,要送给我吗?”上官婉儿娇柔道,眼睛里满是女孩子柔美的秋波。

“我是说过送给你,但是前提你要去我府上,亲自为我弹上动听的一曲。”裴擒虎一字一句戏谑道。

“那好吧,本姑娘等到改日秋雨连绵的时节,再给你抚上一曲吧。”上官婉儿傲娇道。

“为何非要等到雨天,艳阳高照不挺好吗?”裴擒虎道。

“你不觉得下雨天,才跟琴音相映携吗?”上官婉儿转身回到座位,继续倾听另一扇窗前的西域歌伶。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