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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曾经多少次看到这片土地和建筑,每当它在眼前呈现出身影,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都会由衷赞叹,梅琳赛珍妮堡是世上罕有的美丽可爱之处。

这是德国8月一个明媚的傍晚。西方天边瑰丽的紫色云霞,正朝天幕中央大片大片地铺散过来,与夏季特有的蓝色天空接壤,形成如彩虹般丰富的色阶。飞鸟从天空掠过,无数白色、浅灰的羽翼在被渲染得紫气氤氲的天空背景衬托下,显得越发纯洁和轻盈。晚风在巴登符腾堡州曲线柔和的丘陵平原上轻柔地吹拂过,灌木瑟瑟作响,与鸟噪虫鸣,以及野兔、水鹿等轻快跳跃过草丛池塘的声音一起,谱写出一曲生机勃勃的奏鸣曲。

莱因哈特策马奔驰,让错落有致的马蹄声为这首奏鸣曲中增加一个更欢快和强烈的节奏。这是一匹年轻健壮的白色牝马,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像缎子一样闪闪发光,矫捷优美的体态比所佩戴的那些精致挽具更吸引人的目光。而从那些轻巧从容的跳跃和转折间可以看出,她和她的骑手默契良好,尽管事实上,这是莱因哈特第一次跨坐在她的背上就在一刻钟前,金发青年刚从梅琳赛珍妮堡的管家,冯塔佩斯先生那里得知,梅洛普,他最爱同时也几乎是专属的那匹牝马,因为怀孕即将分娩,已经被他的姨母海伦妮贝兹斐拉拉姆施泰因送到了专用的马厩接受特别照料。

是的,海伦妮拉姆施泰因,也就是法兰德侯爵夫人,梅琳赛珍妮堡的女主人。她和莱因哈特的母亲,索菲娅贝兹斐拉葛雷特巴赫是亲姐妹。而今天,正是她唯一的儿子,海因里希拉姆施泰因17岁的生日。魔法世界普遍将17周岁作为巫师成年的标志。在这样重要的日子,海伦妮当然不会忘记邀请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同时也是儿子最好的朋友莱因哈特出席典礼。

作为典型且传统的巫师贵族,拉姆施泰因家的梅琳赛珍妮堡,庄园内部当然是不允许幻影移形的或许有些巫师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能做到这一点,但无论如何,这将是非常无礼,并可能被视为是对主人

的轻蔑挑衅的。而在管家冯塔佩斯先生的敞篷马车和纯种猎马之间,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当然依照十数年来的习惯选择了后者。让他惊喜的是这匹名叫“白雪”的牝马完全不逊色于他的梅洛普他们看起来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在骑士的催动下,牝马迈着轻快有力的步伐登上丘陵的高处。此刻莱因哈特可以看到夕阳下梅琳赛珍妮堡的庄园建筑完整地展现在眼前。

这是一幢主体为白色的三层建筑,建立在一条小河蜿蜒的怀抱之中。柳树和樟树密密匝匝地将枝叶伸向油亮的河面,不知名的野鸭、水鸟正在水里嬉戏。

建筑一楼和二楼的墙面覆盖着许多藤蔓植物。郁郁葱葱的橡树和山毛榉树围绕在建筑的左右和背后。八月的夏季它们充满激情地吸纳热烈的阳光,因而呈现一片饱满的碧绿,浓厚的颜色将生命的层次极尽展现。在这些浓荫的衬托下,三楼雪白的天窗和阳台,看起来仿佛六月盛放的鸢尾花。

而建筑的前方同样被茂盛的花草铺满。粉色、明黄、橙红、绛紫色的虞美人在灌木丛中盛放着,同时还有白色的忍冬、紫色的木槿、毛茸茸的蒲公英、鲜红的胡枝子,以及各种颜色的小玫瑰错落其间,稍稍混淆了季节,但异常的赏心悦目。

看到建筑大门的台阶上,站着一对白色礼服的夫妇,正与从乘坐的敞篷马车或猎马马背上下来的宾客寒暄问候,莱因哈特催动坐骑,箭一般从丘陵高处冲下。马蹄轻快,转眼间就踏上了通往大门台阶的白色石子路。

“莱因哈特,我亲爱的”

金发碧眼的青年顺从地投入姨母欢迎的怀抱。海伦妮贝兹斐拉拉姆施泰因长得非常高,因此可以轻松地环上他的肩头。在面颊上亲切的亲吻之后,莱因哈特这才转向他的姨父,法兰德侯爵鲁道夫拉姆施泰因。他和他的妻子一样,对外甥的到来表示出毫无保留的欣喜和欢迎。

“你能来参加海因里希的生日晚会真是太好了。这是一个真正的惊喜,莱因哈特;我们几乎都以为你不会有时间来。”法兰德侯爵说。他是个非常漂亮的男人,在容貌方面和他以美貌驰名德国社交界的妻

子简直难分轩轾。虽然此刻因为年龄增长,显露出一些中年男子难免常有的富态和皮肤松弛,但他的笑容依然深具魅力。“你在英国所做的一切都棒极了阿拉冈必须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而我只希望海因里希以后能做到你的一半好。”

莱因哈特微笑起来。“您太夸奖我了,姨父。我只是尽自己的努力。而我们大家都知道,海因里希远比我有天赋。”他说,蓝色的眼眸迅速在门口扫过。“说到海因里希,他在哪儿我似乎没看到他。”

法兰德侯爵夫妇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某种大概可以称之为无奈的表情。“你知道他的脾气,莱因哈特。”侯爵夫人说,和金发青年形状一模一样的浅蓝色眼睛里透出淡淡的忧虑,“事实上,我们很担心我们又让他感觉到压力,生日晚会这样的场合”

莱因哈特在心中重重叹一口气。并不是说海伦妮的语气不够真诚,或是神情不符合一个忧心儿子的母亲应有的状态;相反,她完美无瑕,能够让任何一个看到她面容表情的人都感同身受。但是莱因哈特不是“任何人”,他有一个同样出身贝兹斐拉家族的母亲。而将近三十年的人生经历让他完全有能力分辩出自己的姨妈此刻真正的心意。所以,“好吧,海伦妮姨妈。”他无可奈何地举起手,“我会把他从音乐室里带出来我保证他会及时、得体地出现在晚会上。”

海伦妮拉姆施泰因立刻露出了绚烂的笑容。“我最亲爱的。”她给予年轻人面颊上重重的一吻。“那么快去吧你知道音乐室在哪儿。”

莱因哈特当然知道音乐室在哪里。他对于梅琳赛珍妮堡的熟悉就如同对自己的家。因此在两次转折之后他便站在了建筑一头的音乐室门前,并且毫不意外地听到里面传来激昂的钢琴曲,其中还不时穿插了疯狂的小提琴。

他可以想象自己的表弟在里面干什么。当然,这太明显,明显到不需要任何推理或演绎。他只是又一次地感到不解和有趣,因为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世界,像海因里希拉姆施泰因这样的人都非常少见,特别当他还是一个贵族世家而今唯一的男性后嗣、自

幼被严格教养的继承人因为音乐并非海因里希的爱好他热爱音乐就像热爱他的灵魂。

而且他确实在这一方面具有天赋。莱因哈特倚在音乐室门口,巧妙地确保自己的动作没有发出哪怕一点点声音,尽管此刻室内的音乐激昂仿佛暴风骤雨。他倚着门框,安静并充满兴趣地看着房间里那个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里的少年。

海因里希拉姆施泰因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琴盖打开当然,这没什么特殊;特殊的是钢琴有上下一共四层琴键,而少年脚下则是一排低音管。他所坐的琴凳同样有着特殊设计,两边有高低不同的支架,小提琴就放在左端特制的支架上,琴弓和魔杖则在右边,它们的高度和角度都正好让他随时抓取。

莱因哈特看到表弟的双手在四层琴键上上下飞舞,脚尖踩踏音管发出配合的低音。在一串激烈而不断盘旋上升的音节后,海因里希猛地抓住了小提琴,琴弓飞舞,狂飙着将音乐推上更快节奏、更深激情的顶峰。而就在一切盘旋上升到顶点,莱因哈特开始不由自主担忧琴弦的承受度的一刻,音乐戛然而止海因里希丢下琴弓,取而代之的是魔杖在空中急切地颤抖挥舞。一连串蝌蚪状的音符从杖头喷出,跳上凭空出现在少年面前的五条金线当然,它们就是空白乐谱。

“嗯,就是这样这个感觉。”海因里希嘟囔着,又在嘴里重复某几个音节,“不,不对这里有问题但是这里应该,应该”

“用切分音”

“棒极了”沉浸在音乐中的少年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建议者,不过他确实立即接受了建议、修改了几处音符。“我看看没错是它”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地划过,“天才,天才的处理方式完美”

一边说着,海因里希再次举起了魔杖。轻轻一挥,一卷羊皮纸从音乐室另一端横空而来;又挥舞一次,空中填写好的乐谱立刻“流”进了羊皮纸,整整齐齐排列其上。海因里希抬起手将羊皮纸抓到手中,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过下一秒,这种笑容就被惊吓取代。“莱莱因哈特”

“嗨”

金发碧眼的青年立刻露出招牌式的迷人笑脸。“是的,是我,亲爱的亨利表弟。”

“海因里希,不是亨利。”少年立刻纠正道,表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那个简称或者说昵称的厌恶。他随即抬起头,“但是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英国吗,作为驻英大使”

莱因哈特轻松地耸一耸肩“即使目前我确实从魔法部领取薪水,这也不意味着我没有假期。”他看到少年理解地点一点头,“不过更主要的,是我向来坚持某些话适合当面说,比如生日快乐,海因里希。”

“哦,这样生日”海因里希点头的动作猛然顿住,他惊讶地抬起眼。“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里惊讶实在太过真诚真诚到即使自幼熟悉如莱因哈特冯葛雷特巴赫,也几乎要怀疑这确实就是他最真实的反应。不过也仅仅是几乎。莱因哈特努力克服了将手按上额头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嘴角的微微抽搐,“如果海伦妮姨妈的请柬无误的话,那么是的,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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