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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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沐青这辈子最后悔的,大概就是等她再回来找乔温的时候,没有想办法问到乔温的学校,直接去找人。而是从乔征的亲戚口中打探到那天来带走乔温的,是个姓霍的少爷。

温沐青记得,乔征有一年中秋,曾经出勤救过一个少年,就姓霍。似乎对方当年就想对乔征表示感谢,只是乔征没接受。

想来大概是,那少年知道了乔征殉职的事情,特意来帮她女儿的吧。

她托人辗转,知道了霍燃的公司。又给霍燃的助理去了电话,找到霍燃,感谢他替自己照顾女儿,现在,她想表达谢意,再把人领走。

经历了那么多,唯有家人健康平安地待在一起,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没想到的是,那人却在电话里对她说“您当年说走就走,如今突然回来,又想把她带走,凭什么她现在,是我的家人。”

男人倒也没有连女儿的面都不让她见上一见,但却叫人跟着她,只让她远远看着。

她看见霍燃去了学校,接到乔温。在校门口,女儿给了他卷着的纸张,像是奖状。温沐青看见乔温身上的运动服,心想,女儿又在运动会上,赢了比赛。

后来,她又看见他们去吃饭庆祝,那家小店,她曾经也去过。夜里下起了雨,霍燃脱了外套,替她挡雨。

那天,霍燃给了她电话,“您也看到了,她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没有您,我也能把她照顾好。况且,她现在已经高三了,您作为母亲,就不要随意来打扰她的生活,影响她的学习了吧。”

那回,一直耗到签证到期,她都没能再见到乔温,也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一一,你大一的时候,妈妈又回来过。”温沐青苦笑,“我远远跟着霍先生的车,想找到你。见他接到你,你们像是感情很好。妈妈更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了。”

温沐青说得含蓄,乔温搁在膝盖上的指节却猛地一僵,又蜷了蜷。

“霍先生这人,心思太重。”温沐青低声道,“看着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认定的事情,骨子里却有种过份的执拗。”

她年轻的时候,不管不顾一头栽了进去,到头来才知道,感情婚姻,不是凭着一股子莽劲,就能幸福的。况且,女儿和霍燃的感情,也早已出了问题。

“一一,”温沐青轻声叫她,“妈妈不知道他这样的性子,是不是适合你。谈恋爱的时候,或许是轰轰烈烈。只是真正生活在一起,他一旦想伤你,那点伤害,也绝不会比好意来得浅。”

“妈妈先前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并不想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温沐青微顿,嗓音也掺了丝苦涩的笑意,“毕竟,是你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人。妈妈不知道,如果把这些事情摊开来,放在你面前,你以后会不会再难喜欢上一个人。”譬如她自己。

温沐青说得没错,她第一次喜欢的人,喜欢到骨子里,宁愿收了心性,像个“情人”一样陪在他身边的男人此刻发现所有一切都是欺瞒和假象的时候,她的确对“爱情”这两个字,不认识了。

不仅不认识,还越发瞧着,有些可笑。

乔温走在小区里,冬日夜风吹在脸上,吹到脖颈里,铅似的沉,灌进衣服里。

照理这点冷风吹着,她也该冷静了。只是心里那股横冲直撞,像是找不到口子发泄出去的躁戾,却怎么也吹不凉。

过往种种,加之这段时间以来,她所以为的霍燃的“改变”,混乱地、杂沓着,裹挟交织在一块儿,分不清虚实真假,一桩桩一件件往她心上砸。

乔温不知道,此刻的她,到底是该痛痛快快哭一场,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真心和情义,实则只是不堪的幻象,随着毫无用处的懦弱的眼泪一块儿宣泄干净,还是畅快地大笑几声,嘲笑自己这么久以来,真的只是人家豢养起来的一只玩物而已。

霍燃明知道她琉璃西巷的房子,可以容身,却还是把她领回了“家”。乔温也曾在心里替他找补,或许或许只是他怕那些陌生的亲戚再来打扰她。只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大概就是他大少爷的心血来潮。

最初半年的不闻不问,乔温也帮他找过理由,毕竟当初,他们只是仅有一丝交集的陌生人。霍燃给了她安身之处,替她找了照顾她的阿姨,帮她找好学校,已然是极大的恩惠,她不敢奢望更多。

后来相熟,霍燃对她的照顾,对她事无巨细的关心,在这两三年被他伤了心的夜里,只要回想起来,都可以抚着那点伤口,让她一次次甘心留在他身边。

乔温记得,俩人在一起之后,霍燃曾有一回玩笑似的说过,最喜欢她眼里的那点韧劲,让她千万保住,别被他养没了。当时的她,并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如今一想,只觉得原来如此。

原来,这彻头彻尾,只是驯“兽”人的手段而已。让她尝过孤单,又给她温暖,一点点,浸渗她的人生。只为驯养。

如今,现实摊开在她眼前,比她扇在赵思颜脸上巴掌的力道还大,狠狠扇着她的脸。

呵。家人。为什么他还能说得出口这种话。更可笑的是,她真的真的为这话感动过。

霍燃和霍行熠关系很僵,母亲意外早逝,霍燃从没在她面前提过原因。乔温从没见过霍燃母亲的任何遗物,也从未听他提过母亲的忌日。乔温也猜过,他和母亲的关系,或许并不好。所以,他才这么看重她这个“家人”。

如今想来,这哪是什么“看重”,这是驯兽人给她的饵。

看着自己为他心动折腾,看着自己为他泛酸煎熬,看着自己收了性子,为他臣服。

如今看她要走,又故技重施,甚至不惜连“求婚”这种违背他本心的事情,都能演得如此真切。

牙尖咬着下唇内里的软肉,咬出血腥气都没有松开,乔温自嘲地扯了瞬唇角。

她真是何德何能,入了霍燃的眼,让他为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

送完乔温,霍燃哪也没去。

男人站在晕黄路灯下,倚在车门边上,长睫半敛,额发微垂。不知是裹了许久夜风,还是被一根接着一根的烟雾熏染,一身颓然难掩。

出了景泰园,远远就看见路边站着的男人,乔温像是没有意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霍燃指间的烟,被风吹得猩红更甚,烟灰扑簌,掉了几簇在手背上。像是不知痛意,霍燃捻灭,走过去。

“一一吃完了那走吧,我们回家吧。”霍燃像是没看见她脸上的木然和恨意,极力翘了翘唇角,笑意沉哑,垂手想去牵她。

猛地挥手一挡,乔温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声问“为什么”

在户外站了几个小时,霍燃指节有些僵,又被她挥手推开,那点僵意,就掺上了点痛麻。

男人勉强屈了屈指节,无声顿在原地。胃里空了许久,也跟着拧绞翻腾。

“霍燃,”乔温看着他无言的表情,哽声轻嗤,“好玩儿吗”

霍燃看着她,眼睫缓眨了好几瞬。夜风簌簌,依旧默然。

“对,我就是故意的。”执拗又神经质般地轻笑了一声,霍燃看着她说。

又默了好久,霍燃才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像个困兽,哑声嘶吼,“你是我妹妹,是我的家人,他们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又突然良心发现说想管就能把你抢走我就是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我又不是不能对你好,你要他们做什么”

乔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着他这些话,像是连愤怒的感觉都找不回来。

“至少我认定了的,”霍燃说完这些,像是突然泄了气,眼底猩红,还偏要勾出点笑意,只是难看至极,涩得人发苦,低声说,“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乔温看着他,胸腔里某块地方,像是已经木然没了知觉。不管是看见他眼底的红意,还是听见他似真似假的诺言大概看什么,都觉得他在演。并且演得很好。

“一一,”得不到乔温的丝毫回应,霍燃哽着颤意,哑声叫她,“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别离开我。”

“我知道我以前混蛋,我也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霍燃进了半步,想去拉她。

霍燃这话,像是突然触到了她心底的禁忌,乔温再一次用力推开他。

“你凭什么喜欢我凭你随意决定我的人生凭你不管不顾我的想法,阻止我妈妈见我”缓了缓胸腔剧烈的起伏,乔温哑声低说,“霍燃,你不配。”

是霍燃给她造了份“我们彼此是家人”的海市蜃楼,又造了份“你没有人要,只有我要你”的假象。让她在男人面前,永远藏着那份深埋心底的感激,和克制不住也甩不掉的自卑。

如果,如果当年他让温沐青和自己见了面,让她自己选,她是不是能告诉自己我并不是没人要,我妈妈只是生了病,没能及时找到我。

那她是不是,即使在经济上不如霍燃,也能以平等的心态对待这份感情。也能平视着霍燃的眼睛,告诉他我喜欢你。

只是如今再想这些,似乎也毫无意义了吧。这男人要的,或许从来都只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优越感。不是什么家人,不是什么感情,更不是要她。

“乔温,是你自己爬上我床的吧是你不要和我做家人,要和我发生关系的吧是我逼你的吗凭什么你说喜欢我就能喜欢我,等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你就能连个让我喜欢你的机会都要收回去了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是吧”

霍燃不知道自己胸腔里那块地方现在是什么感觉,像是总得拉个人和他共沉沦,那点像是已经失去知觉似的麻痛才能有些微缓解。男人像头陷入迷宫的困兽,拖着有些人强加给他的兽夹困顿前行,饮鸩止渴般地,挑着最恶劣最伤人的话问她。

是,他当初听说有只小野猫没人要了,就要被人欺负地流落街头了,他才勉为其难救回了家。结果养出感情了,谁都要来抢。凭什么他当然要把她藏起来。当年的他有错吗霍燃一点都不想承认。

“霍燃,”眼眶熏着灼人的烫意,乔温看着他,一字一顿,冷声哽道,“我恨你。”

小姑娘这三个字,像是被人拆成了一笔一划,在他心上道道刻画。凌迟完了,又被人沾着一把盐粒子,攥在他心上。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决绝背影,男人眼前渐渐覆上一层薄雾。背影越走越远,又被水波曲得瞧都瞧不真切。

喉间哽着发不出声的痛意,嘴唇微张,霍燃顿在原地,无声叫她,“一一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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