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阎王爷没收贾大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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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自“六艺兼修”以来,身体好了不少,单看贾珠渐渐红润起来的脸色与不再风吹就走的小身板儿,贾宝玉就深深地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有效的。贾珠身体好了一些,不代表就一直有铁甲护身,偶尔也会有点儿小毛病,几顿药喝下去也就没事了。贾宝玉头两回还心惊肉跳的,后来就淡定了,谁一年不感冒两回这府里的太太、姑娘们谁不是闲来无事把药丸子当糖豆,没事儿就磕几粒的更何况贾珠生病的频率是在降低的。

谁知道这回玩大了

贾珠先是有些不舒服,因有元春离家之事,众人都不好过,上至贾母下到宝玉人人抑郁,贾母还喝了两天的药,贾珠的病情混在这些里头倒是不显了。孰不知贾珠这一回的情况比谁都严重他不止是身上病了,更有一块心病,堵得胸口发闷。本来病情不算坏,偏他念着元春又念着前程。

自从接了元春入选的消息,贾宝玉就跟块膏药似的跟里跟外,离府入宫之时贾宝玉更是一路追着元春往府外跑,几乎没被门槛绊倒。贾珠对元春的手足之情,并不比宝玉为浅。贾珠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元春一个同胞骨肉,两人年纪相仿,今元春去宫里当差,还不是嫁人,他的心情更糟糕。在他看来,哪怕是当妃子呢,今上仍是壮年,能得圣上青眼,再有运气得个一男半女的,也比在宫里当女史熬成个老姑娘好。最要命的是,在旨意下来之前,明明已经开始给元春议婚了,结果却被卡在中途了。

贾珠非常自责,认为自己是长兄,居然没能让妹妹摆脱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称职得很。要是一开始没想到也就罢了,偏偏已经想到要议婚了,结果因为总觉得旁的事情更重要啊,元春的事情可以暂缓的,这一缓就搁下了,贾珠心里比想不到给元春议婚还要悔上几分。好比煮熟的鸭子飞了,总比一开始就看不到这只鸭子更让人懊悔。

虽则贾母等安慰说“从宫里出来的,日后择婿身份也要贵重几分。”贾珠当然知道“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句话,与皇家一比,凭你什么样的爵位

,都是小户人家了。然而放到元春这里又有不同,毕竟与贾府做亲的门第都不是真正的小门小户,凭什么不娶年轻貌美的,偏要挤破了头要已经不算很青春了的姑娘与元春年纪般配的,等元春能放出宫来,早已婚配了。比元春年纪小些的,会愿意娶元春么

是要老婆管家、打理事务,从宫里出来的姑娘,样样必然出色,然而大家都是男人,贾珠非常明白,弄个老姑娘过来,除非是填房,否则,换了他也不干呐且年纪大了,又恐生养不好,女人么,到底还是要有个家,有个自己的儿子才能算幸福安稳的,否则像大伯母那样,实在是人生一大悲。元春又不同邢夫人,邢夫人娘家式微,能嫁到贾家已算不错了,元春靠着国公府我的妹妹怎能受这种气贾珠将心比心,将男人的心理想了个通透,越发觉得这男人真不是东西又恨自己居然不催长辈早为元春定个良配。

更兼皇帝内禅,今年要加开恩科,本欲一搏前程的,无奈自己只是个秀才,沾不上这回的光,好比拉磨的驴子鼻子前面挂的那根胡萝卜,看着鲜艳、闻着清香、度着也不远,可就是咬不到嘴巴里,不管你怎么使劲转圈儿,它就在你鼻子前面三寸凭空又添一恨。看样子须得今年秋闱搏它一搏,闯过了,方能试试来年春闱。若是现在已是举人,因着内禅,多了一次恩科就多了一次机会,至少心里会觉得有退步的余地,现在,如果一次不过,只能再等三年。

贾珠郁闷了,郁闷得不轻。看着贾宝玉缩在墙角看着元春的钗子发呆,心里一抽一抽的,那是从小没受过亏的妹妹,连衣服首饰都没能全带进宫去,伺候的人也只带了一个抱琴何其凄凉

春闱又在换季之时,贾珠。虽有这一年来宝玉拉着他东奔西跑,身体上有所改进,到底不可能彻底从白面书生变成黑脸张飞,终是着了道儿。染上病又心情不好,一拖二拖,总是好不了。

李纨常劝他宽心,然贾珠道“这府里千头百绪我帮不上忙,恩科居然错过了。这也罢了,今年搏一秋闱,有幸得中,明年春闱又至。然现已四月,竟还没好。秋闱竟无法准备周全,又

要错过,还要再等三年。”反而又怨起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来。

李纨欲言又止,劝他不住还不敢把这话告诉公婆,怕贾政等训斥贾珠,遂给他放下帐子,看贾兰去了。至夏季,天气炎热,贾珠的病越发重了。连番看了几个太医,皆说郁结于心,又道虚火太旺,幸而底子还不算很差,然要放宽心静养才好。养,贾府是养得起病人的,但是静,就不行了,因为贾珠心里不宁静

贾宝玉到的时候,贾母与王夫人并李纨等皆在贾珠床前愁得抹泪,贾政、贾赦等也到了。贾宝玉见了,脸都青了,有什么大事能让这两位也一起过来贾赦还说“城外玉皇阁张真人道法高深”贾宝玉手在抖,这是在商量后事么贾政还说“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他这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不效,想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贾政这么一说,王夫人哪里忍得住哭得更狠了。

贾宝玉嗖地扑了过去,一看,贾珠还喘着气呢贾宝玉的脸这回是气红了“大哥哥好好的,你们都哭什么”我还以为他挂了呢贾母与王夫人一愣,也都止住了哭。

贾政正要喝问,贾母先道“李嬷嬷呢怎么叫宝玉一个人跑过来了”李嬷嬷跑得喘吁吁地进来了,口中犹道“祖宗,慢着点儿。”贾母道“快把他带走,小孩子家的,怎能乱进这儿”贾宝玉一听,这是怕过了病气,连弟弟都不让见哥哥了从李嬷嬷臂间钻出,重又冲到贾珠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贾珠此时被他闹醒。面色苍白,嘴唇的颜色近乎于青了,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贾宝玉心道,眼珠还没浑,不像有事儿。见李嬷嬷又要过来,贾宝玉爬到贾珠床上,从脖子上扯下那块通灵宝玉来。

贾母与王夫人正要亲自上前拎他下来,见他此举,忆起他出生时衔玉的事儿来,心道或许有转机也未可知,两人手都伸出来了,也未缩回去,只待万一有事,便上去拎开小的、照看大的。一旁赵姨娘、周姨娘皆在,两人早吓得六神无主。便是赵姨娘,见二房之嫡长子样子不好,也如塌天一般,且想不到分家一类事务上头。到宝玉双眼通红

地冲进来,两人又是一阵惊吓。周姨娘拉着赵姨娘的袖子悄声道“眼见两个哥儿都这样,老爷统共这一点血脉,这可怎生是好”赵姨娘抖了一回,忽想到若是这哥儿俩都那就只有一贾环了心中竟活络了起来。

贾宝玉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根本不懂医理,只记得这块玉似乎救过王熙凤与贾宝玉,虽然现在这瓤儿换了,倒不如搏一下。四下看了看“挂到门楣上。”希望没记错。又是一阵忙乱。

贾珠扯开一抹笑“你又淘气了。”

贾宝玉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明明是你先淘气的,吓死我了。我还道要剩我一个了,我可怎么办”这话一说,王夫人先要哭了起来。贾珠大惭“都是我不争气,让老太太、太太伤神了。”贾母道“你好起来我们就不伤神了。”王夫人更是点头。贾珠心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他连闷加病,深觉眼前灰暗“儿子无能,读了这么些年的书,眼见两科皆不能考”说话间咳了三四次。元春的话题他不敢提,怕惹祖母、母亲生气。想起元春,贾珠心里一阵儿难过。

贾宝玉不知道他说的两科不能考具体有什么操作困难,仍是知道这是说的科举了,道“这辈子只这一次能考么”

贾珠一愣“下次要三年后”

“三年后养好了身子去考不就成了三年后大哥哥就不考了”贾宝玉这会儿才记起装正太来。

贾珠静了静,半晌道“是我太着急了。”一歪头,又昏了过去。贾宝玉咽了口唾沫,伸手到贾珠鼻端下一试,一屁股坐在床上了松了一口气。揉着脸,看着王夫人与贾母一叠声叫太医来,太医一摸脉,道是脉相平稳。又灌了一回药,把贾珠给呛醒了,抬眼看看四下期望的眼睛,道是腹中太空。贾母又命熬老米汤来。

众人守着贾珠喝了两碗才罢。李纨拿帕子拭泪道“现下可好了,大爷这些日子就没怎么进得下东西。”

贾宝玉黑线,不吃东西哪来的营养和抵抗力好人饿三顿还头晕眼花呢贾珠,你这是自己找死啊他却是忘了,贾珠近来所虑之事,从妹妹到前程,样样堵心,哪里吃得下饭又镇日汤药培着

,肚子里满是苦汁子,胃袋里再没地方放正常饭食的。

因贾宝玉顽皮,且贾珠自己虽有志向,终是年轻,被宝玉拉着倒是多活动了许多,而不是一味静坐读书,底子好了些儿,更兼心结解了些,终是挺了过来。贾宝玉总结出贾府有一规律,四处游玩鬼混、或是在家里做某项运动、或是跑到城郊胡闹的总之就是不干正经事的,倒活得久,老实上进窝在房里读书考试的偏短命。故而有事没事,就想法子拉着贾珠活动活动,这一年功夫没白费,虽心情抑郁,又染疾病,终是挺了过来。然病了三个月,瘦得厉害,仍须慢慢调养了。王夫人便不许通房等亲近贾珠。

贾母命把那块玉给收好,合家上下捧宝贝似的捧着玉给贾宝玉重新挂上,贾母又嘱咐宝玉一定要看好了它。这玉这回真没啥灵异的地方,不过是贾宝玉昏了头,捞根稻草都当能救命罢了。贾珠是有心结,因眼前大事不顺,又病得不好,自己先灰了心。后被宝玉问了一句,觉得事情还没那么糟糕,晕过去的时候真是因为久未吃什么能能量的饮食而饿的,饿晕之间犹觉自己刚刚看开了一点儿大限就到了。

然而没等他一觉睡得饿死了,又被药灌醒,一看那玉挂在内室门楣上直晃荡得刺人眼,自己居然活过来了,觉得是天意如此,心里也轻快了些。人有的时候,也就需要一根稻草来救命。给他一点点亮,他自己就能发光。

再后来,喝了米汤,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

王夫人与贾母等又问贾赦先头荐的哪里的神仙,要去庙观里添香油许愿。贾政说一句“子不语怪乱力神。”拂袖而去。

一路板着脸到了自己的书房,把门一关,方才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双手合什,向东方拜了几拜,醒过神来,又觉尴尬。见小厮还在一旁看着,贾政脸上挂不住了,又佯装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地来回搓了搓手。喝道“还不去请詹相公来。”

小厮一道烟地跑去叫人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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