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唐佑审徒尤二出府(1 / 1)
贾宝玉直接懵了。
他最近都在头疼着尤家那对能闹腾的姐妹,刚刚还在想着呢,要不偷偷办了手续恐怕家里的长辈不会答应的,贾府白养个人倒也容易,难的是这个二房以后要生儿育女又是家里一桩麻烦事儿。她要真是怀上了,贾宝玉也不会生出叫这个孩子生不下来的念头,那这个孩子生下来府里必然的鸡飞狗跳。他与贾琏一样,也不大忍心叫孩子不认亲娘。
满脑子里都是女人、名份、孩子、影响,乍一听偷娶外室,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贾琏的事儿,尤其是唐佑指名道姓说是他干的。唐佑看到贾宝玉错愕的表情,心里却是一松,他当然是不信贾宝玉会办出这样的事儿来的,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贾宝玉会办出这样的事儿。然而,看到贾宝玉错愕的表情转瞬即逝,旋即又挂上了一丝了然,然后才是一脸平静地否认“学生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唐佑心里反而打起了小鼓,索性摊开了说“不要说这些场面话,御史都要上折子了。”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看走眼,虽然常在朝廷混,没有不混蛋,但是孝道有亏与官场油条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事情的发生只在瞬息,贾宝玉已经反应过来,有人把自己当成贾琏给告了,还告了御状。贾宝玉连忙对唐佑行礼“想是哪里弄错了。”唐佑静坐在椅子上不说话,静静看着贾宝玉的脸色由平淡涨得通红又转为青白。贾宝玉心里恨不得把贾琏打成渣渣,但是再恨他也不能把自己堂兄做的不好的事情给说出来,要是堂兄以此受罚,弄到最后最大的丑闻就不是贾琏偷娶而是贾宝玉卖兄了,哪怕他只是说出了真相,而贾琏也没做什么好事。贾宝玉心思电转,打死他都不想替贾琏顶这个罪名,但是贾琏办的事儿能说么
贾宝玉卟通一跪“老师,学生没这么眼皮子浅,只是学生真的不能说。”
没做,不能说唐佑上了心。
唐佑今天必要问出个究竟来的,左都御史找到了他,说底下有人发现了类似的事情云云。唐佑作为在京城打滚多年的
老手,知道现都察院与王子腾的关系,两人是朋友,估计背后没少合伙办什么隐秘的事情,怎么可能互相拆台都察院怎么会让人参王子腾最有前途的外甥难道另有古怪不成贾宝玉可是挂在他名下的学生。唐佑笑着对左都御史说完“有劳费心。”转脸就想明白了左都御史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捅到御前的,他跟王子腾还是好得很,但是自己又是贾宝玉的老师,他也要卖自己这个好。
唐佑不知道的是,左都御史收到的情报是底下一个巡城御史说的“荣国府的二爷包养外室。”左都御史其实已经查得差不多是贾琏了,但是,他要卖唐佑一个好儿,哪怕最后弄清楚了,两人都是行二,那也是个美丽的误会不能怪到他的头上去。左都御史一有情报就压下了没上奏反而通知唐佑,这也是一种态度。转脸,左都御史就写信跟贾琏的叔丈人通气卖好去了。
既然已经领了左都御史的情,他就不能白操心,也要让贾宝玉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的好处、难处和用处才行。要让贾宝玉加深一下师恩的印象。
想到这里,唐佑眯起了眼睛“不是你”
贾宝玉摇头“不是我。”说完住了口,惊讶地看着唐佑,被套话了。
唐佑沉着脸“不是你,那是谁看来你知道是谁了不能说亲亲得相因,是也不是你想清楚了,纸包不住火,到时候或者你博了个孝悌的好名声,你护着的那一个”悠长的尾音拖着。
贾宝玉膝行几步凑到唐佑跟前“非是学生要博什么名声,要博名声,学生该一力认了的,到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大好名声。只是此事实在不能说,学生又不想、不想令父母蒙羞,故而不能顶这个罪名望老师体谅。至于日后走一步算一步罢,横竖不是我说的,也怨不到我。老师大恩,学生感铭。”他现在回过神来了,既然唐佑能不避嫌地把他拎过来拍桌打凳,那就表示没事儿,都察院跟舅舅又是好友,一个在源头,一个在皇帝身边,即使有这么一份折子,也有九成把握已经让他们拦下了,不然这位老师也不会有这个闲情跟自己在这里演这场戏
,现在贾宝玉或者说荣国府要做的,就是认了这份恩情。
唐佑对这个学生还算了解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而且,提到了父母、提到了不能说,必得是一个关系极亲近但是又不足以亲近到超过父母的人,又说到不会令父母蒙羞,看来不是贾珠。如果是贾珠,那兄弟两个不管是谁干的,于父母而言都差不多了,贾宝玉就该自己认了,以示孝悌。如果没有荣国府二爷,唐佑就会猜到分了宗的贾珍,毕竟贾珍不讲究的名声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有了这个确切情报,唐佑就知道是贾琏。
于是唐佑也满意了“难为你了,此事到此为止,说不得我再从中想想办法。只是”拖长了声音,语调也变得严厉,“好好善后收尾,不然终究是个祸根。”贾宝玉叩头致谢。
回到家里的时候,荣国府里的主子接到老太太的话,能动的、成年的都过去开家庭会议,商讨的议题就是如何处理尤二姐。贾宝玉一肚子气,还要洗脸换衣服。老太太发话了“二房不是轻易娶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要便不要,要了就要拿二房待,不然就叫人看笑话。只是这么个人,我再也不想看着了,嫌贫爱富十分不好。怎么说她小时候许了人家的后又退了亲的这如何使得”老太太内心深处,觉得如果儿孙们把这事解决了,手段纵狠些,她也只作没看见。不意贾政等男人太古板,贾琏又不中用,女人里王熙凤居然手软了,她只得叫了大家来拿主意再叫尤三姐闹下去就瞒不住了,好在活证据孩子没了,也没有婚书,没媒没聘。只是碍着脸面,荣国府不能把事做绝。
王熙凤道“人都进了门了,再出去,不好看。且她妹子又是个不安份的。”王夫人道“不如许她些银子做嫁妆,发嫁了罢,横竖是为了钱。”一个失贞的没有背景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比牲口贵重不了多少。贾政与贾珠掂量了一下,都觉得王夫人这已经算是厚道的做法了大环境就是这样。
李纨不便开口,只站在婆婆身后当装饰。邢夫人
不想开口,事情到了这样,她不想担责任。只有贾琏急得不行“出去如何嫁得好人家且已经在咱们家这些日子了,纵使孩子掉了,也是有过的。”还要扯皮。贾宝玉怒了“非得御史上了本,二哥哥才肯消停么”他在外面磕头赔礼惹了一肚皮的气,这会儿不发作什么时候发作天下傻冒何其多,荣国府里就有这样的一个。当下直接说“今儿老师把我叫过去,你们知道么进门儿头一句话就说我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国孝家孝的偷娶外室。说都察院都听到风声,将要上本了,幸而早告诉了他老人家一声儿。”
王夫人当场跳了起来,一副拼命的架势,把贾宝玉左看右看,确定没事儿了才坐回位子上沉着脸,拿眼角斜贾琏。贾母的脸色也变了,明显的,是误把宝玉当贾琏给告了。换个情况,也许就将错就错,保住祖传爵位了。但是贾母舍不得,她看重贾琏,但是她更疼贾宝玉一点,贾宝玉人又比贾琏好,前途也好,除了不是长房,样样都是不错的,亲姐姐元春还在宫里准备小皇子的周岁。
一室安静,王熙凤心里一转,忙说“都察院不是与我叔叔有旧么咱们赶紧打发人去说”说着她也慌了。贾琏已经六神无主了,偷娶没有证据,却可以查出他通奸之罪来,他先前忙着尤二姐就忘了这一条,如今还连累到堂弟,他倒没想让堂弟顶罪,所以,他更慌了。尤二姐还是宝二爷这个问题不说在座的其他人了,就是让贾琏选,他也只能选堂弟。
贾政与贾珠自然是担心的,但是他们与贾宝玉一样,不能出卖贾琏,都先不说话。贾琏道“不能让宝玉替我担这个罪,”说完跪着贾母,“就依太太的,千万费心给她找个好人家这两天就嫁了。真等到上头查下来”通奸的要杖八十,贾琏可能就是降个爵或者夺爵板子可能都免了,尤二姐挨完板子数量比贾琏可能要少一点或者活动一下打两下意思意思,然后,这尤二姐如果没被打死,要么被发卖要么被发嫁要么被长流,横竖没有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好。
不得不说,贾政一家四五口松了口气。贾母等其他人却是面如死
灰的,贾琏就算不是偷娶,没犯国丧那条旨意,通奸的罪名,也能让爵位要么降等要么干脆没了。王熙凤的脸色许久没这么泛黄了,贾琏一脸青白,这时才发现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丢了祖宗基业。
贾宝玉怕贾母吓着了,忙对贾母说“老太太也不用担心,二哥哥也不用这样,我已经求了老师,先把事儿压下了。”说得众人松了一口气,贾母连催王熙凤备礼去谢。贾宝玉道“先不急,礼怕要备三份儿,都察院那里一份,都察院怕还要与舅舅说的,他肯压下事,一半是咱们家的面子,一半是舅舅的交情。二哥哥,舅舅回京后,你自己跟他陪不是吧。”贾琏搓着手,已经顾不得王子腾回来之后的事了,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糊弄了过去就不错了。
一家人的心情经过大起大落,此时把心放回肚里,着手落实王夫人提出的计划,贾母急着了结此事“给她们一千银子,打发去嫁了。”贾琏不敢再争,只是觉得少了些,犹豫着想拿自己的私房再给尤二姐一些。王熙凤道“她那个妹妹怎么办”贾母道“叫珍儿两口子说去”王熙凤一想,对啊,事儿是他们挑的,这会儿怎么能饶得过他们
次日,王熙凤先找人叫来尤氏,如此说了,尤氏也是吓黄了脸,还挣扎着说“只是我那三妹妹难缠。”被王熙凤的目光一刺,不敢再说话。王熙凤道“有媒有聘么没有罢她缠的什么说我们养她大半年心里有鬼,她先前跟着在外头沾了好几个月的光,又算什么我活了二十几岁,何曾怕了事我们二爷没事,你们自然也没事,不然我可不是光会说嘴的蠢物”尤氏一听,也不扯皮了,口中道“我这就回去与我们爷说去。”王熙凤坐在炕上也不起身相送,等尤氏走到门外,她方一口啐到了地上,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尤氏回到家里与贾珍商议,贾珍这会子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对尤氏道“你只与你母亲说就是了。”叫尤老娘答应了。尤三姐再刚强,架不住这个父为子纲的世界,尤老娘接了银子,允了把闺女接回去不再纠缠。王熙凤听说了咬牙对平儿道“好个
金贵的人儿,大老爷当年买个姨才花了八百呢”平儿道“哪有买亲戚当奴婢的奶奶又说气话了,如今为了二爷,送佛出门图个清净罢了。”王熙凤犹不解气,打发人去东府说“你们退了亲的那个人家,姓张罢不想叫他讨要原妻,趁早与我嫁了那个赔钱货。”尤三姐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早就退了亲,什么讨要不讨要的”尤氏这会儿也没好气了“退了亲的姑娘,有什么好名声儿真嚷出来,只能说二姐儿人不好,吃亏的还是她。”
尤三姐恨得直咬牙,又骂贾珍坑了她们姐妹。贾珍心里对她还是有几分纵容的,开始由着她骂,心说你骂你的我做我的,你还能怎地直到尤三姐要站到院子里嚷了,把个贾珍逼急了,这事儿传出去没个善了,国法是一回事,忠顺王略一猜就能知道事情的首尾,难保他不会从中做点儿什么,贾琏要是有事儿,荣国府能活吃了他贾珍也不耐烦了,一家之主开始的时候,尤三姐是扛不住的,尤氏不敢拦,贾蓉早装死了去。人往屋里一扔,不给水粮,一天功夫人就萎了,美其名曰净饿去火。
尤氏心里对这两个妹妹不是没有怨言的,此时快意不少,高兴完了还是劝贾珍把人放出来,搁自己家里不是个事儿。尤氏在尤三姐没力气的时候隔着窗子劝她“省省罢,别说是你,就是我,要这样闹,也只有死路一条娘家还有个哥哥兄弟能撑腰么一早不闹,这会子上劲,真当自个儿有理儿了”尤三姐道“那就让二姐这样活糟蹋了”尤老娘扶着丫头开了门进来道“有了这份嫁妆,她也好再嫁个好人家做正房,省得受气。”眼看她母亲居然也说她的不是,尤三姐两眼发直坐在炕上。尤氏见她眼光碜人,忙道“这回选个好人,我们再添一份嫁妆,我早想着,给你们招个上门女婿,咱们又没个兄弟白叫人欺负。不如把家捏在自个儿手里,你说呢”
尤三姐心里恨不得贾府死绝,不知道把贾家十八代咒了多少遍,依旧无力,尤二姐是她的命门,贾府的阴私事她就知道宁府里的不干净和贾琏这一桩,旁的事情、至少荣国府的
事情她都不晓得,要让贾家倒霉就是揭发这些事儿了,但是不管是揭发哪一样她和尤二姐都跑不了,贾珍、贾琏生活不检点都与她们姐妹有关连。
尤二姐是被悄悄抬走的,没半月婚书正本就被送给王熙凤过目了。王熙凤不识字,还叫彩明来认了一回。尤二姐就是个认命的人,一回没死成的人,少有还想死第二回的,被发嫁了,有嫁妆自己还是户主,她又不想死了。她与尤三姐还不同,所谓嫁贾琏,对贾琏好,一半儿是贾琏皮相好对她也好,另一半也有抓住浮木想脱身的意思。荣国府的生活只有伤痛,现在倒过得舒服,她倒老老实实过日子去了。尤三姐看得愣眼“这样你就结了”尤二姐问她“你想怎么着你道珍大爷让着你怕了你不过为了脸面为了把你弄上手,真犯了他,他真治不了你我如今只想好好过日子,你也好好找个好人罢,越发闹下去,什么下场都没了。我只图能把以前的事儿全忘了,你别叫我想起来行不行小声儿些,别叫你姐夫听见了,咱们还得过日子呢,你一闹,谁还不知道呢”
尤三姐蔫了,掰不过这世道,尤其是还有一个她顾忌的姐姐。看着尤二姐恬静的脸,尤三姐产生了疑问难道先前自己那些抗争的行为,都错了为什么尤二姐现在平静极了,反是自己如此不平
窗户外头还有一个有疑问的人我这是娶了个什么老婆新婚头天没落红,倒插门的女婿就知道有问题,但是碍着自己光棍儿一条也就罢了,但是听这口气。男人有些不淡定了,拳头紧了紧又放开,好好的黄花闺女有好大一份家私的人,谁会看得上他呢只要以后不惹事儿,老实过日子生个儿子,他也就当不知道吧。
“可算是结了。”王熙凤心里念佛。
贾母吩咐贾政,动了家法给了贾琏二十大板,如今还在屋里养伤。
贾宝玉看着手里的贴子贴子是徒愉的,他终于要搬家了,封了郡王爵,定了四月的日子摆戏酒,要贾宝玉到时候参加。这事儿贾宝玉知道,徒愉的嘉号是靖恪已是见了邸报了的,为难的是,弟弟搬家,做哥哥的也到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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