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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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盛夏,晌午的日头毒辣,慈恩寺香客寥寥,菩提树郁郁葱葱,蝉鸣声阵阵。

谢如冰此刻坐在廊下的蒲团之上,心中郁郁。今日是母亲姜氏的忌日,姜氏离世已经两年。而父亲谢明时去年九月被削官夺职,发往黄河做苦役。他已年过半百,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河道上的苦。

突然,竹帘后的床榻之上传来孩童惊惧的哭声,夹杂着呼喊之声:“姐姐,姐姐!”

谢如冰忙起身,三两步进了屋,坐在榻边将孩童搂入怀中,连声哄道:“二郎,姐姐在这里呢,不哭不哭!”

她声音娇软,语气温柔,二郎渐渐安静下来,软软的身子在她怀中拱了拱,抬头看她,眼角已是溢出泪水来红,道:“姐姐,我方才梦见你不要我了!离我而去!”

大约说到伤心处,二郎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扒住谢如冰的颈脖,说什么也不愿放开。

那眼泪全都涂在了她的衣襟上,微微濡湿之感。

谢如冰轻拍着二郎的背,一叠声地安慰:“二郎放心,姐姐一直跟二郎在一起,不要害怕。”

“真的吗?”二郎抽抽噎噎地问。

“当然啦!姐姐从来没骗过二郎呀!”谢如冰笑着。

“那姐姐亲我一下,我就不哭了。”二郎撩起眼睛看向谢如冰,一脸期待。

“这是最后一次哦。二郎已经长大了,可不能随便哭,随便要抱抱,更不能要亲亲了。”谢如冰点了点他的额头。

二郎点头如捣蒜般,奶声奶气地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们拉勾勾!”说着,伸出小小的指头来,勾起谢如冰的小手指,摇了摇,郑重道:“一百年不许变!”

谢如冰笑着,轻轻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二郎破涕为笑,揽着她的脖子咯咯地笑起来:“姐姐最好了!”

“姐姐,我们可不可以再寺里多住几天?我喜欢这儿,比陆叔叔家自在。”二郎又问。

谢如冰一愣,道:“陆叔叔家不好么?”

二郎嘟着嘴,小声道:“好。就是我有点怕他。陆叔叔有时候看着吓人。”

五岁的小儿,感受很直接,也不懂说假话。谢如冰想到这大半年来陆安澜对他们姐弟的态度,心中一颤,轻声对二郎道:“这话可再不能说了。陆叔叔听到……会伤心的。”

二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姐姐在想办法,过些日子,咱们搬出去,好不好?不过,外头的屋子没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多人照顾你,二郎能习惯么?”谢如冰问道。

二郎双眼放光,道:“可是真的吗?只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什么都能习惯。”

谢如冰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去岁,父亲因妄议朝政的罪名被削官夺职,发往黄河道做苦役,无诏永不得返京。府宅被抄没之时,从前往来的人家避之不及,父亲家族远在淮安,二郎又突发急症,高烧不止,上吐下泻,谢如冰六神无主之时,陆安澜来了。随后,他们姐弟俩就被带回了陆府。

刚开始,谢如冰对陆安澜满心感激。若非他来得及时,二郎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但是,渐渐的,她察觉出了怪异。陆安澜将他们安置在府中后,就未再出现。谢如冰去找陆安澜几次,他都避而不见。直到谢如冰跟管家陆午说,她想搬走。第二天,陆安澜来了。

当时的陆安澜,现在想起来,仍叫谢如冰害怕。

他眸色淡漠,唇角微抿,下颌收紧,一袭黑袍,负手而立,将谢如冰上下扫视一圈,冷冰冰地斥道:“外头什么情况,你可知道?给我乖乖地待在府中,别去想旁的。”

这人做了枢密使后,威势一日强过一日。

谢如冰在心中鼓气几次,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垂着头,什么话也没说,留在了陆府。

浑浑噩噩过了年,暮春时节,春光明媚,二郎顽皮,跑到了陆府的后花园玩。他躲进了假山里,谢如冰去抓他,正想出去,外头传来娇俏的女子声音:“那谢家小姐究竟长得如何?自她入府,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都流水一般送到那院子去。”“我听闻大人时时过去她的院子,眼瞅着是大半年都没来我们这儿了。可羡煞人也。”

却是忽的有人轻笑一声,道:“也没啥可羡慕的,一个大家闺秀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做了妾。”

谢如冰听着,面色煞白煞白。她父亲给她取名“如冰”,便是希望她品行高洁,冰清玉洁。难不成,如今她已是被别人视作陆安澜的妾?

她一直将陆安澜当作父亲的学生,而且这大半年来,陆安澜也几乎从不出现,谢如冰竟是半分也没往这上头去想。

从那一天起,谢如冰就在琢磨着离开陆府。

陆安澜并没有限制她外出。谢如冰出府几次,当了些母亲早年留下的首饰,赁了一处小院。至于生计,谢明时是天下闻名的大儒,是官学崇宁书院的院长,谢如冰从小耳濡目染,诗词书画、算术杂学皆精,届时,寻个人家教书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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