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皇子之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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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国子监这个大明第一学府的清誉,在听闻万澜的“苦情”后,唐主簿和季司业当机立断,先把这个孩子带回彝伦堂,再细细询问。

至于在场的学子们,在看到监丞大人拿着戒尺出现在院子后,纷纷做鸟兽散,回到了各自所在的学堂。

不过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的人和八卦的心,哪怕是在读书人扎堆的地方。

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有关那个孩子“阿兰”的各种消息就在国子监各个课堂,学舍乃至老师之间传播开了。

“听说了么,今天早上那个孩子是来找爹的。”

“当然了,听说他爹是个负心汉,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哎,可惜那么好的孩子了。”

“听口气,阿兰的娘应该是念过书的。这孩子长的可爱,可见他娘也是个美人。哪个混蛋男人,会抛下他们母子呢?”

“反正肯定不是我,我今年才二十岁,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儿子。要我说啊,学里那些三、十四岁的,外地来的学生,都有嫌疑。”

“哎哎,兄台你这话说的——难道老师就没有嫌疑了么?你没听到一早那孩子说的话么,‘爹是国子监的人’,这说明不止是监生,他爹也有可能是老师啊。”

“言之有理啊!这么一看,国子监里能做阿兰爹的人,那范围可就大了去了啊。要我说,嘘……附耳过来。要我说,那些博士,监丞,乃至司业大人都有可能啊。”

“反正不可能是毛助教,他生不出那么可爱的孩子。”

“哈哈哈,妙极,妙极!”

众人笑成一团,学堂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别说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们纷纷猜测,就连老师们也同样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下了课就跟说好了似得,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彝伦堂,探头探脑地朝里面张望着。

“阿兰,好孩子啊,你就告诉爷爷,你爹是谁吧。”

季司业拿着跟糖葫芦,对着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杨梅粉的万澜问道。

这小子到了国子监没人管束,又仗着自己“弱小”、“无助”、“可怜”的人设,外加俊美可爱的外表,短短一个时辰内已经收获了无数零食。

什么炸鱼皮,炸鹌鹑,胡麻饼,野狐肉,香糖果子,只要国子监附近能买得到的小吃杂伴,此刻全部都堆在季司业平日里用来堆放各类书籍和文档的大书桌上面,半数都进了他的小肚子。

要知道他家老万虽然宠他,但是一向对他的饮食睡眠严格控制。平日里在男爵府里,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准他瞎吃,只能吃老万自己做的零食。

老万手艺虽然好,但是吃多了也腻味。他回回看着街上普通人家的孩子在路边吃零食,都只能看得流口水。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今天不费吹灰之力得了那么多好东西,他一时控制不住,竟是有些吃撑了。

在看到了季司业一脸讨好,递到他跟前的酸甜糖葫芦后,万澜顿时感觉有些胃酸,打了一个咸甜交错的饱嗝,不得不摆了摆小手,一本正经道,“糖葫芦就不必了。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哎,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啊。我那孙子如过有你一半的懂事,该多省心。”

季司业听他此言,放下举着糖葫芦的手,摸了摸胡子,感慨地说道。

完全无视这小子已经把他的桌子吃的“杯盘狼藉”了。

“老季,问的怎么样了?”

唐主簿打发了门口那群听壁脚的老师们,敲了敲门走进来。

“这孩子说他姓‘朱’。哎,我们出去说……”

季司业回头看了眼坐在高椅上揉着小肚皮,打着哈欠的万澜,将唐主簿拉去了辟雍后方的敬一亭内。

这里来往的师生不多,适合谈话。

“姓‘朱’?那就好办了。”

季司业兴奋地说道,“只要根据花名册,把国子监内所有朱姓师生都找出来,排除掉年纪小的,和年纪实在大到不行的,然后细细逐一盘问,不就可以很快将孩子的父亲给找出来了么?”

这事儿涉及到个人,很可能会搭上国子监的声誉。刚才这两人就已经商量过了,务必要在私底下解决。绝对不能把事情闹大,更不能传播到外头去。

不管是国子监的生员还是老师,抛弃妻儿都是德行上的严重污点。若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是丢了天下第一学府的脸面么?

“可是……可是他是从母姓的。”

季司业为难地说道,“他父亲是赘婿……”

“嗯?做赘婿还敢抛妻弃子?”

唐主簿顿时吹胡子瞪眼,“不对,赘婿是如何进的国子监?”

在明朝之前的历代王朝中,上门女婿是绝对不允许参加科考的。

明朝虽然没有强行规定赘婿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但是毕竟其身份低人一等。

国子监的生员们在进入学堂之前都要被考察祖上三代的籍贯,若是赘婿的话,很可能连这一关都没通过,就被排除出了入学名单之外。

“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唐主簿沉吟道。

这意味着国子监的花名册中有人弄虚作假,这个“赘婿”顶替了良家子弟的户籍进入了学堂,成为了生员。乃至可能一早就考取过功名,成为了国子监的老师。

如果是后者的话,意味着在其在科举考试的身份审核中就已经成功瞒天过海了。

这就不仅仅是个人道德污点的问题了……

两个老头被万澜那小子精心编织的谎言吓得冷汗淋漓,想着要尽快禀告祭酒大人。却不知道他们两个前脚离开房间,后脚万澜就跳下椅子,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小千哥,快帮我一块找找线索。”

万澜毕竟人小个小,书架和柜子上的那些档案典籍,稍微高一点的他就够不到了,急忙抬头看着粗大的房梁求助道。

梅千张三两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抬手将万澜指着的基本书册拿了下来。

“你爹来了。”

梅千张看了看那一桌的零食,又低头看了看正在努力翻看书册的万澜,淡定地说道。

万澜从小就有一目十行的本事,并且能做到过目不忘,从小被万达成为“人体扫描仪”。他现在快速地翻看这些名册,一会儿找个安静地方就能默默地复读出来,再做分析。

“我知道,凭我爹和阿直哥的本事,他们总能想到办法混进来的。”

万澜迅速浏览完了一本,伸手打开第二本。

“我是说——你爹来了。”

梅千张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啦,来就来了呗……”

说着,万澜突然觉得后颈皮一凉,然后整个人被腾空抓了起来。

“臭小子,王八蛋。老子不在,我看你想翻了天了。”

万达将万澜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二话不说拉下他的裤子,“啪啪”就重重打了两下。

“居然敢擅自行动!你还敢背着我吃‘垃圾食品’了?”

万达一进门就看到了满桌吃剩下的零食,顿时气的火冒三丈。今天不教训这个小兔崽子看来是不行了。

万澜刚想要大声哭嚎,被一旁蹲着的杨休羡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查案呢。别叫。”

杨休羡笑着说道。

万澜委屈地抿起嘴巴,怒视站在一旁的梅千张。

“我说了啊——‘你爹来了’。”

带着面具的梅千张摊开手,一脸无辜。

趁着唐、季二人尚未回来,众人迅速交换了一下情报。

得知不过一个早晨的时候而已,万澜居然在国子监掀起了如此轩然大-波,编造出这么一个离奇的身世,把堂堂的国子监高级官员们耍的团团转后,杨休羡看着同样说不出话来的万达,感慨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还说不是亲生的,就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行径,这一大一小两人有什么区别么?

而万达看着这小子得意的样子,眼神有些飘忽,“你……你骗他们说,你姓‘朱’?”

“对啊。”

万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国姓嘛。身为大明的子民,说自己姓朱,也不算改名更姓,有辱万氏祖宗。”

“也对……”

看出万达神色有些慌张,杨休羡适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么接下去,我们就兵分两路,探查国子监内人员的异动。”

正确地说,是兵分三路。

汪直负责在宫内外继续监视和追踪黄三与冯一男,严查一切与他们接触的人员。

万达和杨休羡负责勘察国子监内人员的一言一行,和各个教舍,各处房屋的情况。

万澜负责制造各种状况,好让他们浑水摸鱼。

“总之,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

布置完任务,算算他们离开后厨的时间有些久了,怕被人怀疑,必须马上回去,万达指着万澜叮嘱道,“我宁愿这个任务失败了,也不能看你出事,懂么?”

看到万达一脸肃穆的表情,万澜自知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乖乖地点了点头。

离开了彝伦堂,杨休羡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万达明显有些慌乱的脚步,急忙走快两步,凑到他身边。

“孩子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不要瞎想。”

刚才听万澜那孩子居然自称自己姓“朱”,还说自己随母姓,也把杨休羡吓了一跳,只不过表现的没有万达那么明显而已。

“这孩子聪明过了头。我是担心啊。”

万达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都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皇长子的优秀显而易见,尤其是对比宫里如今的那个稍显木讷,又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太子爷,更是显得天差地别。

现在他可能对自己的小爵爷身份和万达这个爹挺满意的,毕竟和普通人家比起来,安乐男爵府和新乐候府,虽然不算是簪缨世家,却也钟鸣鼎食,犹如云端了。

但是这个“云端”比起龙椅的高度,相差的又何止千里万里?

若是有朝一日,这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是他“不能人道”的爵爷爹抱养来的孤儿,而是皇帝的长子。他最喜欢的皇姑姑也不是他的姑姑,而是他的亲生母妃。

届时又是怎样的心情,会做出如何的举动呢?

“别多想……”

杨休羡搂着万达的肩膀安慰道,“这件事情他未必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这孩子说不定比我们看的更远,更透彻呢?毕竟他那么聪明,不是么?”

万达拧着眉毛,无言地点了点头,想起了两天前。

————————

就在黑眚出现在宫内的那一天,皇帝姐夫跟往常一样,将自己留在武英殿说话。

“小郎舅,坐。”

朱见深拍了拍他脚边的小杌子。

万达抬着受伤的胳膊,蹭到了朱见深腿边,抬头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皇帝姐夫明显老了。

虽然才刚刚三十岁,搁在六百年后,可能还是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正当意气风发的时候呢。

不过三十岁对于古代人,尤其对于并不长寿,几代帝王都在三十岁左右驾崩的朱家而言,朱见深已经是个标标准准的中年人了。

这十年里,朱见深立了两回太子,“死”了两个儿子,嫁出了两个姐妹,清宁宫的钱太后也在成化四年薨逝。此外,他经历了李贤、陈文、彭时三位首辅大臣的病逝。

曾经那么多在他的生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终究离他而去了。

文治武功方面,成化三年建州大捷,成化四年固原大捷,成化六年荆襄大捷。

这十多年来,大明在他的治理下,上恬下熙,风淳政简,百姓安居乐业,一扫其父,其叔在位时的乱象。

而这一切的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

姐夫见老了,鬓角有了白发,嘴角习惯性地弯下,眼角有了皱纹,眼神也越发凌厉,让人觉得越发深不可测起来。

尤其是和相貌上几乎保持了十八岁的模样,时不时地还露出没心没肺笑容的小舅子比起来,朱见深现在看来,确实不像他的同龄人,而是他的长辈了。

“朕,自认为是问心无愧的。直到方才……”

朱见深自嘲似得笑了笑,“这也只能和小郎舅说说了。要是说给万侍长听,她就更心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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