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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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东郊有个马场,入冬后百草枯折,冬风砭骨,鲜少有人来此打马。

今日大风消歇,日头高挂穹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马场西边架了一顶矮棚,三面束起帘幕阻挡冷风,里面烧着炭炉。

萧抉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厚重的绒毯,伸手在炭炉旁烤着,看着远处打马的人。

萧彻骑着血统纯正的汗血宝马,手中握着球杆,场上只有他一个人,自然是纵横驰骋,指哪打哪,即便无人相陪也玩了个尽兴。

挥洒了一身汗,他御马走向这边,马儿额头上一绺雪白的毛发显得人马都有些张狂,萧彻到了近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束在腰带上的衣摆扯下,轻轻拍了拍,安抚地摸了摸马头,瞥到里面安然躺在椅子上的萧抉,忍不住轻啧一声。

“既然身子骨不行,就老老实实在屋里躺着,非要来马球场,又不打马球,你在这坐着有什么意思?”

对于萧彻的嘲笑,萧抉似乎并不往心里去,他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放在他身后荒芜的马场上,轻叹一声:“看你玩,也有意思。”

萧彻不置可否,拍了下马屁股,马儿颠颠跑远了,他弯身进来,坐在萧抉旁边,也伸手烤了烤火。

两人似是很相熟,言谈之中也多了几分随意。

萧抉靠着坐了一会儿,转头看着他,眼底露出几分揶揄的笑意:“怎么样?这次来京,弄清楚你想知道的那件事了吗?”

萧彻烤着火,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却连眼神都没抬,良久后忽然往背后一靠,双手搭在脑后,惬意地调整了下姿势,道:“不着急,好不容易进了一次京,还有那么多热闹等着我看,闷头去查自己的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美好的时光。”

看他是真不着急,萧抉但笑不语,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一道黑影忽然出现,萧彻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神出鬼没的千澜。

炭炉上烤了花生,萧抉拿起一颗在手里一摁,头都没抬,问道:“怎么了?”

千澜道:“陛下把姜医女关进了含英殿。”

“啪”地一声,花生碎成两瓣,花生米弹飞了出去。萧彻听声忽然坐直了身子,双手放下去,搭在膝头上,手指头灵活地摆动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含英殿……含英殿在未央宫,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啊。”

萧抉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情,片晌后他才开口,语气有几分冷淡:“还有别的事吗?”

“回殿下,没有了。”

“退下吧。”

千澜转身离去,萧彻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便扭头对萧抉道:“姜医女曾是霍岐的妻子,却被你那个弟弟关进了皇后的宫中,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又要在京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吧?”

萧抉神色不变,又拿了一个花生,轻道:“这不是正好吗?”

萧彻抬了抬眉。

“眼下他初登基,朝中对他一直有些非议,他现在要娶臣下的妻子入主中宫,也要看朝臣们答不答应。”萧抉吃了一颗花生,声音不无冷漠,仿佛在说着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萧彻更为震惊:“你的意思是,他对那姜医女还是认真的?我看不然吧,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个身份有些特殊的女人,带进后宫,无名无份,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何必要封妃?这样的女人,纳为宫妃都是抬举,更别说封后了!”

“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萧抉轻笑一声,随即压下唇角,“不过就算不是,也可以是。”

萧彻一怔,抬眼看着他,眼中浮现了然之色:“借此事闹大?”

他赶紧摆了摆手:“你可别,上次宫中走水,他可是肃清了青羽卫所有人,把尸体送到你眼前警告你,你也说他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真把他惹急了,下次也许就是你了。”

萧彻劝他:“近来你还是消停点吧。”

萧抉哑然失笑:“谁说我要动手了?”

“那你打算如何?”萧彻也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可在这句话问出的那一刹那,脑中电光一闪,他摸了摸鼻子,笑容有些不怀好意,“该不会是……”

“自然有人更着急。”

萧抉笑,萧彻也跟着笑:“霍岐。这样是不是对我们的霍大将军太残忍了,他都这样了,你还利用他。”

萧抉撩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不也有你一份吗?”

萧彻举起双手反驳:“向天发誓,那件事我可是完全不知情,是王家心怀叵测算计我在前,父亲无心皇位,他们不是转头就投奔了你们吗?那之后的事更与我无关了,你可不要出去瞎说,霍岐这人老实本分,我还是愿意结交的。”

萧彻说完,跟萧抉对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

将军府,霍岐听完萧彻的话,面色大为惊骇:“世子所说属实?”

萧彻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鼻烟壶,漫不经心地道:“嗐,我也是去宫里看大殿下的时候听说的,也不会无聊到编排到这种事捉弄你,你不相信,用不了多久,此事也会传遍京城。据说那姜娘子被困于宫中,日夜以泪洗面,我只是想着,她好歹也是你的发妻,尽管现在和离了,她有难,你也该知道。”

萧彻说完,起身作势要告辞,霍岐听他说姜肆日夜以泪洗面,又想起之前陛下到将军府那次的情形,心中已经万分确信,既愤怒又憋屈。

“不管怎么样,多谢世子亲自登门告诉我这件事。”霍岐咬了咬牙,压下心头不满,对萧彻行了一礼,正说着,府上的奶娘抱着霍昀奚走了进来,隐隐听到孩子的啜泣声。

“怎么了?”霍岐一怔,皱着眉问,一边问,一边接过孩子。

奶娘面色一苦,道:“将军,奚儿一直吵着要娘亲,谁哄都没用,奴婢也是没办法了。”

霍昀奚虽是将军之子,从小就很娇气,霍岐一直惯着,本觉得没什么,现在王语缨不在了,反倒露出弊端,谁看都不管用了,只有他亲自来才行。

可他一个大将军,哪有时间天天在后宅看孩子?

本是要走的萧彻瞥了那孩子一眼,霍昀奚抱着霍岐的脖子,藏在他肩膀后头,连生人都不见,只低低啜泣着喊“娘亲”。

“他既然这么想见他的母亲,将军不防去一趟大理寺,以将军的身份,相信大理寺卿会通融的吧。”

“奚儿,有客人在,不许胡闹。”霍岐在霍昀奚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回头对萧彻歉然地笑了笑:“让世子看笑话了,大理寺的监牢的确能进去,只是我不想让孩子看到他母亲那个样子。”

萧彻扬了扬眉,点了下头:“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他瞭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孩子,俯下身勾了勾他的手,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抬眼看向霍岐:“这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霍岐看着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世子,心里闪过一丝不解,口上却回答了他的话:“丰庆十二年冬出生的,前不久刚过了生辰,名字叫昀奚,是他母亲取的。”

霍岐边说着,嘴边还扬起一抹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也能看出他对这个孩子是真的疼爱,像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严父更多,如霍岐这般疼宠孩子不当着外人的面的也少见。

萧彻暗暗垂下眼眸,抚了抚霍昀奚的小脸,似是随口一说:“姜娘子在宫里,却不知那个孩子现在是谁照看。”

话一说完,霍岐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萧彻逗孩子逗够了,起身告辞:“话我已传完了,就不打搅了,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留下霍岐沉吟不语。

**

含英殿,姜肆在殿中走来走去。

陛下已经将她困在宫中三日,三日中,他不时会出现在殿里,神出鬼没的,有时是她梳头时,有时是她用饭时,有时是在她睡觉的时候,但都不留长久就离开了。

姜肆这三天里都绷紧了神经,一开始还寄希望于陛下清醒过来,可看陛下的行为举止,他的病情似乎还更重了,好在他在此期间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只要她表现得乖顺听话,他只是坐一坐就会匆匆离开。

之前听张尧说近日冀北异动频繁,陛下建元在即,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姜肆唯一该感谢的就是虽然陛下脑子不正常,但到底骨子里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就是这神出鬼没的习惯还是让她战战兢兢,不敢放松警惕。

眼看出去无望,姜肆这几天都在担心阿回,她出来时只是吩咐疏柳和闻杏看好阿回,跟她们说是例行公事入宫为陛下看诊,哪知道这一去就没有回头日。

因为有疏柳的关系,她倒是不害怕阿回会出什么问题,只是阿回身子不好,姜肆只有时时看着阿回才能安心,离开一会儿她都放心不下,别说现在已经整整三日了。

姜肆看了看门外的人影,陛下不仅派了宫人监视她,还让青羽卫在外面把守,仅凭她一人之力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忽闻门外传来人声,姜肆转身坐到了椅子上,抚平了身上的褶皱,抬头望见是几个宫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娘子,这是今日沐浴的香薰,娘子昨日说不喜浓香,这就换了个淡一些的,你可还喜欢?”说话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宫人,浅浅地眼窝,笑望着她。

姜肆有些不自在,这几日她们都把她当正宫娘娘一样伺候,几次推拒,她们只说是陛下吩咐,如果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她们就要受罚,姜肆也没办法,只能任她们折腾。

只是今日过来的这个侍女,姜肆从前没见过。

“把香点上,水温一定要事宜……”宫人嘱咐着其他人,说完,那些人端着盛满香薰花瓣的托盘入了偏殿,偏殿有一方清池,是供人沐浴的地方,每日到这时,他们都会过来准备。

姜肆看她们交头接耳地低语,没时间顾及这边,便偷偷朝殿门那边瞥了一眼——还是有青羽卫把守。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听到有人低语:“娘子这样是出不去的。”

姜肆一惊,赶忙回过头,就看到方才那个为首的宫女恭谨地站在她身前不足一步远的地方,剩下的人都已踏入偏殿,眼下大殿之中只有她们两人。

“你是?”姜肆有些不确定这人是何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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