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绣衣御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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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在落草之前并非是一个文人,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在这之前,他本是西蜀偏远小镇上的一个捕快班头,孔武有力,干活精炼,送个公文,抓个盗贼,都称得上是一把好手,一身的修为已经修到了灵池,虽说奉银并无多少,但日子过得也称得上是温馨甜蜜,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算得上是当地上数的好人家。

平日里的王虎并非是喜好舞文弄墨之人,由于长相略显粗糙,皮肤黝黑,身材肥硕,很多人喜欢称他为王胖子,他也不生气,依然跟那些和自己开玩笑的人称兄道弟,在镇上的口碑也算是蒸蒸日上,是个少有的号班头。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紧急任务当中,王虎奉命追捕一个江湖上崭露头角的江洋大盗,傍晚时分,他所带领的一行人眼看着贼人钻进山里找寻不见,王虎率人四处搜查,那贼人身手了得,设下陷阱将他的弟兄尽数斩杀,王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天亮之时将其逮捕归案,亲手送进了府衙大牢。

事情做完了,王虎心中不由得开始对那几个死去的弟兄产生同情,他向上级申报伤亡,没成想县太爷将此事暗中压了下来,所得来的抚恤银子也中饱私囊,王虎心中不忿,散尽家财贴补那几个死去弟兄的家人,王虎妻子心中不解,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然而事情不能就这么草草了结,县里不管那就去府上告状,府上不管就去州郡道台节度使处伸冤,这一去,就将他心中的执念完全的土崩瓦解,还不等他去到道台府就被人强行带进了大狱,自此,有苦不能申,有冤不能诉,待等他从牢里放出来时,早已时过境迁,自己的妻子也已改嫁,那几个弟兄的亲人被自己的莽撞而落的被官府针对,家破人亡。

自此,一个上好的家庭被贪官污吏稍加手段便弄得支离破碎,王虎心性已死,从此远走西蜀,跌跌撞撞之下来到了苍州,本想就此安宅落户,凭着自己的一身本领东山再起,他去功夫市站街,想要等一个有钱的大户招揽去做个看家护院的卫士,却被周围的无良之人处处刁难,遇到的大户人家看到他的这幅长相纷纷避而不及,更有已经当了护院的江湖子弟看不起他,对其提出比试,那一战他答应了,收获的却是一口啐到脸上的唾沫。

一身的本领竟成埋没之处,满心的悲愤无处化解,放眼天下竟然没有属于自己的片瓦容身,他晃着自己身上的肥肉朝着荒郊野岭走去,从此踏上了绿林一道。

他本想着自己既然如此落魄,有朝一日打打杀杀之际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什么可惜的,反正这世上已经没了自己的疼爱之人,一无所有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可真等他上了山之后才发现,这群土匪之间也存在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道义,喝酒的时候也不忘了给自己一碗,吃肉的时候也会给自己准备一块上好的精瘦肉,自己跟他们说了之前的班头经历,他们也都一笑了之,仿佛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后来听了山上其他弟兄的故事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当土匪也并非是一件什么坏事。

可能是自己运气好吧,自己身边的这群人个顶个的仗义,和之前自己亲自抓捕的那些土匪有着天壤之差,原来土匪当中也有跟自己一样的身不由己之人,并非和自己想象的那般都是坏人,自此,王虎总算是找到了一处地方可以容身,日后随着自己的精明能干,逐渐的当上了这座山头上的话事人,随着对绿林道的深入了解,逐渐的对其中的一些江湖暗语多了几分了解,加上自己上山以来所知道的江湖道义,于是,王虎就成了这么个看起来颇有礼节之人。

直到后来,楚天寒率人整合苍州绿林道,在得知黑风寨打出的旗号乃是整合绿林干出一番事业,王虎是第一个率众无条件投降的,如果说当土匪给了自己一处地方可以活着,那么楚天寒的计划就是打动王虎内心的另一件事,那就是当土匪也能成就一番功业。

在楚天寒的带领之下,王虎能真切的感受到楚天寒并非寻常人等,他有智慧,有韬略,排兵布阵,井然有序,还会根据地形需要做出不同的进攻方案,万一有突发事件的发生,还有第二套紧急预备方案,每次进攻都能保证最少的人员伤亡做出最大的事业,而且完全没必要担心自己在前面进攻,后方会有人来偷袭自己,黑风寨的纪律被楚天寒整治的十分严格,比之自己见过的军队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较之下,那个自己从来没怎么见过的大当家的反而就有些式微了。

此刻,他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了袁弘达的一些隐秘,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所谓的大当家能拿出些真本事,让兄弟伙们佩服,也能就此服众,他不知道楚天寒到底存了什么心,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受到过楚天寒的蛊惑,反正他的内心还是本着公平公正的江湖道义来对此事做一个交代。

当袁弘达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大家并未有所什么表态,然而听到招安两字之后,兄弟伙纷纷吃惊的朝他看来,众人心中都不明白,为什么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要便宜官府,大家有不少人都是曾经受到过不同程度的迫害,对官府的印象也颇为不善。

袁弘达说道:“大家不必质疑,我真是做过逃兵,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飞儿还没出生,我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跟随斥候将军做一名斥候,从晋阳撤军的路上,其实逃走了不少人,没办法,军心散了,雁行关和晋阳城,乃是咱们西北的两道号称固若金汤的防线,没想到前后不到两个月就被攻破了,八万边军,任谁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咱们都说北蛮子只会烧杀抢掠,可是那次,我们的情报得来的消息并非如此,北蛮子有意图谋中原,不惜举全族之兵大肆来犯,我们也吃足了苦头。”

袁弘达顿了顿声,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呼延金刚是什么人吧?”他向四周看了看,众人以震惊的眼神看着他,就听他继续说道:“不错,正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二的北蛮子军神,那时候的他成名并不久,谁也没想过他会引兵来犯,苍州的江湖子弟自行聚成队伍前往挑战,最终也只是将呼延金刚打伤,晋阳城也就此城破,那一战,可真是太惨烈了,双方战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人命如同草芥,瞬间便是千百人丧生,这也让我知道了高手势力的恐怖,是我们这些人不可企及的距离。”

王虎听着,稍加琢磨了一番,继而问道:“袁统领,这跟我们要被招安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被招安?”

“王统领稍安勿躁,马上我就要说到了。”袁弘达稍微停顿,继续说道:“其实,我本来逃了也就逃了,撤退之时还有三万多人,到了灵犀镇就剩下一万多了,其余人其实都逃了,军队后撤的路上,途径长生山,山上下来了七个道士为我们断后,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只是知道那七个人为我们争取了最后的时间,可是,临近灵犀镇城门的时候我犹豫了,我们这些人还能守得住吗?就算守得住,还能坚持多久?”

袁弘达继续说道:“我们心里都清楚,北蛮子来势汹汹,绝非之前骚扰一番就退走那样简单,临近灵犀镇,我逃了,我逃到马罗山之时,在山上遇到了一个之前闻所未闻的村子,这里的村民很奇怪,他们行动整齐划一,颇有军中风范,我在村子里被那个村长招待了好几个月,村中的村民多次下山去查探两军交战的情况,后来有一天,这批村民不知从那里找出来一批陈旧的都生了锈的铠甲穿在身上,村长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先是青壮劳力,后来便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整整一个村子下山抵抗北蛮子,他们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老翁,也有尚不及马背高的孩子,此番壮举我真是不得不佩服,若是天下人都有这番觉悟,岂会让北蛮子几次三番的入侵我中原大地!后来听说仗打赢了,我心中自然是畅快,可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却再也没回来,许是都站死了吧,我之所以能在马罗山上扎根落户,靠的大多都是村民剩下的物资。”

楚天寒听着袁弘达的话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说的正是楚家出山之时的场景,那时候的楚家还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农户,楚定边也还是个年轻人,他率众主动出击北蛮子,后取得胜利之后便回来接走了其余妇女老孺,也许是没有将胜利的消息告诉袁弘达,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大加猜测。

这时候,李唐忽然问道:“袁大当家的,那户村落的村长可是姓楚?”

“姓什么我倒是不知道,他们跟其他村子不一样,其他村子好歹有个村牌什么的标志,他们这里没有,宛如一个世外桃源一般就这么孤零零的坐落在马罗山上,小兄弟为什么这么问,难不成你听说过这个村子的故事?”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好奇,姜大当家可否知道,当年率领军队保卫灵犀镇的正是我父?”

“你爹是?”

“荣国公,李宗业。”李唐眼神放光,提及自己父亲的时候他感到无限荣耀涌上心头,这本就是一件值得让他夸夸其谈的事,李唐也想让更多的人记住李宗业的名字。

“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早就听闻当年的都督被贬灵犀镇了,只是我一直不曾去见过,我也没那个资格去见,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更何况做了逃兵,哪还有脸啊,不过说起来,李都督可真是英雄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担起保家卫国的大任,比之那些整日吹嘘自己多少多少功劳的武将强之万倍了,真是委屈小兄弟在我山寨上居住了,那日你被飞儿捆绑上山,着实有些失礼了,我在此为你道歉,对不住了小兄弟。”袁弘达缓缓说道。

“大当家的说的哪里话,如今我父已经仙逝了,我也顺势从那牢笼之中脱离出来,想要到这江湖上走走看看,刚好遇到了你们,那就跟着一起来看看,没什么对起对不起的,大家都是兄弟。”李唐回礼道。

“嗯,那我就继续说了,事实上,随着我马罗山的威名传的越来越远,我的消息也逐渐的传到了京城,传到了我的老长官斥候将军姜天和的耳朵里,他一听就知道我是假冒的,然而都已经叫了这么多年了,就这么叫着吧,将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他交代给我一件事,让我为之重新效力,其实事情也并不复杂,就是不定时的帮他搜集一些咱们苍州的情报,我本就是斥候出身,搜集情报这种事我自然擅长,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这么多年以来我都不曾做过对不起众位弟兄的事,我所搜集的情报,其实一直跟绣衣御史有关。”

“绣衣御史?袁统领还跟绣衣御史打过交道?”李唐哑然,这个名字让他及其痛恨,这个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是出自己父亲李宗业之手不假,但是李宗业也是由于这批人而就此遭到诬陷而被贬的,来了灵犀镇后,绣衣御史多次侵扰李唐的私生活,引得李唐不得不跟着自己的爹学会了绣衣的那一套,为的就是保全自身,之前自己遭遇刺杀,也是绣衣御史搞的鬼,赵小五就更不用多说了,这人无疑就是绣衣御史内部的人。

“不错,将军让我做的就是搜集绣衣们做的一些下三滥的勾当,目的就是推翻绣衣的存在!”袁弘达语气坚定,眼中含着恨意,仿佛知道其中一些事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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