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月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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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祉如被定在了原地般,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阿谏这话是何意?

他怎得……有些理不清了。

萧云谏翻了个身,趴在床榻之上。

撑着下颌抬眸看着他。

他眼底的那颗红色泪痣,愈发的鲜活了起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眸中有酒意的迷茫,更多的却是对凌祉的期许。

凌祉抓紧了自己的衣衫,生生将平整的外衫,抓出了道道痕迹来。

他脑海中似是一片空白,悄无声息地又写进了许多在他看来不切实际的思绪。

就如同一根羽毛,无时无刻的不在瘙痒着他的心房。

让他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放到嘴边。

可怎般也吐不出来。

可他却不敢置信极了。

如今到了临门一脚,他却倏地敲起了退堂鼓。

咚咚作响的,击打着他本就有些脆弱的心脏。

可萧云谏仍是等着他的回应。

他看着萧云谏那一双清亮的眼眸,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终是开了口,问道:“阿谏,你可是说从前喜欢?”

萧云谏气不打一处来,冷不丁地斜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从未说过。”

欢喜如同一道惊雷。

劈开了凌祉本就所存无几的思维。

他骤然明白了萧云谏话中含义。

他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为好。

总归脸上千般万化的。

叫萧云谏不由得摇头道:“我可是头一回,这么真实地欣赏变脸呢。这果真是民间珍宝,令人咂舌称奇。”

他说罢,便微微起身仰头,一把拽下了凌祉的脖颈。

一双柔软的薄唇,就这么没有一丁点征兆地覆了上去。

唇齿交叠间,萧云谏却是被凌祉抢占了主导地位去。

月色自窗楞落入室内。

薄薄地为二人蒙上了一层柔光。

已是万籁俱静。

只是他二人的姿势,着实有些不舒服。

不出片刻,萧云谏便先耐不住了。

他推开了凌祉的身子,揉了揉方才差点因为向后曲起而折断的腰。

又翻了个身,仰面对着凌祉的笑颜。

“其实夜昙没说完,他是给咱们二人设了个局。”萧云谏掰着自己的手指,枕在了凌祉的双膝之上,“只是这个局,只想要让我们和好罢了。他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知晓自己仍是爱着你的。”

凌祉顺着萧云谏铺在他膝盖上的青丝,静静地听着萧云谏又继续说道:“而后,我又省得了坪洲府过往事情原委,本就备着晚些时辰,同你言说的。”

现下萧云谏说开了,倒是没那般的羞赧了。

他又道:“后来瞧着云翳与夜昙的事情,我就想着,不能再拖了。有些话,若是拖得久了,兴许身死道消的时候,都听不见。”

他敛下眉目。

凌祉轻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阿谏,可我们不会。”

萧云谏嗯了一声,阖着双眸,却是真的有些困顿了。

他迷迷糊糊间,又问道:“对了,方才我没听清,夜昙可是说寻到法子,治疗你那毛病了?”

“是。”凌祉应道。

萧云谏又问:“可说了什么法子?我依稀是没听见的。”

凌祉拉过锦被,替他掖了掖被角,哄道:“并无。他只是说,待你明日酒醒后,我们二人一起去寻他。”

萧云谏没再回应,只是绵长的呼吸声,告知了一切。

凌祉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

将萧云谏的身子,环入了怀中。

萧云谏醒来的时候,已过了晌午。

他揉了揉眼睛,微微动了下脑袋。

一打眼就瞧见窗子上挂着的,是熟悉的凌祉衣衫。

凌祉还在他身侧,一边的手臂被自己枕着。

估摸着这会儿已是麻木,没有知觉了。

萧云谏哼唧了一声,面子似是比从前更厚了许多。

没言语就又往凌祉怀里拱了拱。

他们已是错过了许多时间。

便不能再有那些个弯弯绕绕,再走下去了。

凌祉揉了揉萧云谏睡得有些没有章法的发丝,说道:“阿谏,再不起便是连晚饭都要赶不上了。”

萧云谏哦了一声,却是闭着眼睛,非要凌祉伺候他。

凌祉颇为无奈,可到底还是依了他。

替他梳洗更衣完毕后,两人到了夜昙的房间。

夜昙备下了一桌子的好菜,见他二人来此,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我还以为你们只赶得上吃晚饭呢。”

萧云谏一笑:“方才凌祉还说我,恐怕连晚饭都要赶不上了。”

“快些落座,吃吧。”夜昙夹了一筷子菜到萧云谏碗中,“好在我这还能用妖力给你温热着点,不然你就只能食些残羹冷炙了。”

萧云谏埋头扒拉了两下。

夜昙和凌祉对视了一眼,皆是无奈。

生了三千年,还似是个三岁幼童一般。

饭吃到一半,萧云谏眼尖地瞧见夜昙换了件衣衫。

他往日里打扮得素气,现下倒是银丝捻入,在背后和袖口处都绣了白昙花纹路。

夜昙见他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说道:“我添了喜气,便穿件华丽些的。说来这衣衫从前云翳夸过许多回,只是日子久了,留不住从前那件了,我便做了许多一模一样的。”

萧云谏夹菜的动作一顿。

手腕转了转,替夜昙夹了块鸡肉到了碗中,说道:“多吃些。”

夜昙听罢,也便敞开了自己的肚子。

吃完后,他掸了掸衣角,将下摆理得整洁。

他先头可并不是这般在意姿容的一个人。

如今搁在心上的模样,可更似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一般。

萧云谏摸摸下颌,扒拉了一下凌祉。

他虽是对如何能疗好凌祉身上毛病一事略有心焦。

可却仍是没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还是夜昙看他神色紧张,骤然笑道:“等急了?”

萧云谏忙摇了摇头:“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的。”

“撒谎。”夜昙啧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换了我,一样焦急。”

萧云谏被戳穿了心思,有些窘然地不再出声。

夜昙看了一眼凌祉,又是细细致致地问了许多他发病时候的细节。

终是点了点头,朝着屋内的镂花桐木圆凳努努嘴,示意他二人坐下。

而后,他方才说道:“其实要治这毛病也不难。他如今体内两股气息拧着,谁也不服谁,谁都想来争夺主导。旁人即便是堕魔,但仍是纯净的灵力占了上风。可奈何凌祉他用了禁术一蹴而就的灵气,并不那般纯净。二者相争,皆是不肯相让。”

凌祉回顾着自己从前发病的经历,却也如夜昙所描述。

两股气息,就像是在他体内争斗着,非要论出个高低贵贱来。

萧云谏余光瞥了一眼凌祉的神色,便颔首道:“正是如此。只是要如何去治疗?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吗?我们先头在悬暝幻境中的时候,是采撷过一种增添修为的灵草,能暂时抑制凌祉的气息紊乱。”

夜昙抿着嘴点点头:“这便更和我猜测的同样了。那灵草增进的修为,是纯净的,故而能暂且压制住魔力。”

他叹了口气,许久方才又道:“但如果他体内,有第三股更为强势的气息,便会将这两股斗争的,都压下去。”

萧云谏幡然明了。

他先头就未曾从根源上弄明白凌祉这病到底是如何来的。

便怎会知晓如何去治。

如今得了夜昙的三言两语,即刻便融会贯通。

只是……“这第三股气息,从何而来?”

凌祉缓缓地替萧云谏问出了这心底埋藏的疑问。

夜昙又道:“这便是最最重要的了。这第三股气息,若是想要压制其余两股,便非得又是不同的了。”

萧云谏陡然便想到了自己,道:“那我与生俱来的神力,便是可以作用的。”

“莫急。”夜昙啧了一声,又道。“你的倒也可以。只是你不过三千年的修为,就是全灌给了他,折减一部分去,方才能堪堪压制住。那你又待如何?便是非要折腾得自己,连停云殿都回不去了?”

凌祉捏了捏萧云谏的手,认真道:“阿谏,便是你愿意,我也是不肯的。”

萧云谏瞥了他一眼,又道:“可除去我,又有谁人能肯将自己的修为全都给了旁人去呢?”

夜昙掩唇轻咳了一声,说道:“偏生将我这个面前的大活人,视作无物了?”

萧云谏本以为着夜昙是言语他二人举止太过亲密,仔细琢磨了一番这句话,却是有些不对味儿了。

可凌祉却一眼瞧出了端倪,连忙推阻道:“我不能受着您的妖力。”

萧云谏啊了一声,急急地接过了凌祉的话茬:“真是如此。这本就是麻烦你的事情,又如何能叫你再奉献出妖力来。况且,你还有妖界要治理的。”

“稍安勿躁。”夜昙平静地说道,“阿谏,你也知晓我五万年修为。便是只给他一半,余下的依旧能控制住那些个小妖精了。更何况,我只愿分出一半的一半给他,对我而言,不过尔尔罢了。”

萧云谏还妄图反驳。

可夜昙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冷哼一声,却是一丝好脸都不给他二人了。

顿了顿,又道:“那也别治了,等着他百天后的死期吧。”

萧云谏刹那间慌了手脚。

他先头并不知晓凌祉还能有多少时日。

可现下听了夜昙的话,他又如何能在百日里头,寻个能为凌祉供修为之人。

夜昙余光瞥见萧云谏慌乱神色,嘴角在无人瞧见的地方上扬了几分。

哪有什么凌祉只能在活百日的说法,不过是自己随口胡诌的说辞。

用来哄骗萧云谏罢了。

他不过想着,在自己临行前,再替萧云谏这个孩子做点什么。

他可不希望萧云谏与凌祉,又步了自己的后尘。

再作天地间有缘无分的一对璧人。

夜昙兀自笑了笑。

当真风神是风流种。

可爱上风神之人,皆是有情痴。

他敛了眉目,又道:“阿谏,左不过我浪费不了多少。也算是对你们替我寻到那间宝库密室的报答,可好?”

萧云谏死死掐着凌祉的虎口,却仍是点了点头:“好。”

只是他又多叮嘱了一句道:“只是夜昙,你定要是足够了去压制他身体里的那两股气息,便可停手了。”

夜昙略显烦躁地摆摆手,道:“晓得了、晓得了。我又不是什么散财童子、大善人,我哪里肯把我这些个好容易修炼来的修为,全然给了旁人去?我又不是蠢钝的!再者说了,你怎得愈发像是云翳了。他那时候,也成日里的各种唠叨。”

萧云谏深吸了一口气。

垂头瞧见凌祉的虎口,已是被自己捏了个红红肿肿。

他顺势揉了揉,又对凌祉耳语道:“你也多瞧着点他,莫要让他给多了去。”

夜昙刻意地咳嗽了一声,说道:“阿谏,我可听得见呢。”

萧云谏稍稍吐了吐舌头。

凌祉没耐住,揉了揉他的发顶。

夜昙也不知晓这将妖力渡给凌祉,需得花上多久的时间。

他瞧了刚过晌午的天色,立马说道:“得寻个旁人不会打扰的地方去完成此事,我琢磨着那宝库密室,就是最好的抉择。”

萧云谏思忖片刻道:“好,那地方除却我的风力,旁人寻不到更打不开,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只谁人都未曾想到,这妖力的过渡。

竟是耗费了两天两夜。

萧云谏甫一开始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

每每得见凌祉或是夜昙表情状态不大对劲儿,便有些急躁。

可奈何自己又不能打断他们二人的运作。

只得在一旁绕着圈。

后来瞧着不过是面上痛苦,并没什么大的影响。

他便在一旁寻了个席子,靠着墙边睡了。

睡睡醒醒,他也不知道有了多久。

虽是修习了辟谷,可口中淡淡,让他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便是蹑手蹑脚的,又开了密室的门,寻了点吃食来。

可熟食的香味让夜昙忍不住抽动鼻子、食指大动。

他不得已,只敢赶忙将熟食扔了出去,换了点味道最清淡的茶点来。

这才没叫夜昙渡着渡着修为,便抽身出来吃食。

萧云谏浑浑噩噩的,又是不知多少时辰。

他倚着墙边睡了一回又一回。

而后揉了揉眼睛,瞧见得却是凌祉如同被冷汗浸透了一般的模样。

凌祉面色惨白如纸,夜昙亦然。

他二人如同刚刚被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身上没有半寸是干的。

萧云谏陡然站了起来。

他不敢唤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更不敢触碰他二人。

他也能猜测到,如今许是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

他更不能打扰到他二人的动作。

萧云谏侧身站在凌祉身旁。

脑子里面有些木木的,却是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准备为好。

终是冲天的光晕,照亮了整个长飙之墟。

萧云谏也被那刺目耀眼的光亮惊骇到,忙不迭地用神力将自己的视觉所封闭。

都忘却了自己方才的许多思虑。

即便是封闭了自己的视觉,他依旧能察觉到外面光的变化。

眼瞅着亮度减弱,他又急急地去了眼上的禁锢。

凌祉脸色如今变得分外好。

只是一直紧闭着双眼,仍维持着盘腿而坐的调息姿态。

萧云谏正欲上前询问一番,却听见夜昙虚弱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阿谏……先别动他,他还未醒……”

萧云谏听罢,立马抛下了凌祉,到了夜昙身边。

夜昙面如死灰,不似是那般如纸的惨白,却更像是死人的颜色。

他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胸腔如同一个破损的风向,呼呼作响。

萧云谏忙将自己的身子作为他的支撑,让他依靠住。

夜昙身上的温度也降了许多,便是喝下萧云谏刚温热的茶水,也缓和不过来。

萧云谏看他这幅模样,心中分外难受。

可萧云谏在这两天两夜中,却是没见夜昙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

夜昙也是在那光晕之后,脸色才不好的。

萧云谏心中焦急,却被夜昙虚虚地拽住了袖口。

夜昙又是奋力喘了几口气,说道:“阿谏,我没事……就只是一时间、一时间流出的修为太多了……方才……变了这副模样的……”

萧云谏哪里会信他所说的话,只道:“我能试探出来你的修为的。夜昙,你若是撒了谎,我从今往后便不让你再进这密室里了。”

夜昙讪讪一笑:“你捏着我的……把柄,我哪里敢……”

萧云谏用神力探进了夜昙的修为当中,却仍是同从前一般,一下子便被挡了回去。

那便说明了,他身体里所存的妖力,依旧远比自己的两倍之多。

夜昙嘟嘟嘴:“可是……放心了?”

萧云谏这才将一颗心揣回了肚子中。

他瞧着夜昙的神色渐好,便又将目光搁回了凌祉身上。

他问道:“凌祉如何了?”

夜昙喘过了劲儿来,只捧着心道:“小阿谏只关心他。”

萧云谏无奈至极:“我哪有?我分明更忧心你骗我。”

夜昙不再打趣儿,只喘匀了气息,说道:“我成功了。如今他身体里占主导地位的,是我渡给他的妖气。只是我不知晓以后是这妖气会吞并其他两股气息,还是三者和平共存。总归……是不会再有之前那副病歪歪、吐血的模样了。”

萧云谏道了声多谢。

现下凌祉这体内交织着的三股气息,恐怕也是六界自古以来的头一份了。

夜昙借着萧云谏的手,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

萧云谏搀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又将自己已是备好的点心果子放到夜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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