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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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亲眼看见长发凌乱不堪,满是褶皱的衣衫上甚至沾着灰尘的朝臣们,襄王才敢相信特意来请楚皇的人没撒谎。

察觉到襄王的目光后,朝臣们如梦初醒般低下头。

狼狈不已的朝服、已经光秃秃的腰间、满是脚印痕迹的靴子。

他们竟然在朝堂上与同僚动手

别说襄王诧异,朝臣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襄王横眉倒竖,犀利的目光从每个朝臣脸上划过,“太子呢?”

穿着明黄色太子朝服的人影,低着头从朝臣们身后绕出来,径直走到楚皇面前跪下,“父皇”。

襄王正看太子极度不顺眼,仍旧扶着楚皇的手臂站在楚皇身侧,丝毫没有朝旁边侧身,避开太子跪拜方向的意思。

他自上而下的打量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太子,眼中闪过嘲讽。

头上的玉冠是歪的,领口也不整齐。

堂堂监国太子,竟然亲自下场与朝臣们挽袖子?

楚皇也在垂目打量他的太子,“抬头”

太子没抬头,背脊反而更加弯曲,勉强保持平静的语气中暗含着难堪和请求,“父皇”

“抬头!”楚皇的语气陡然严厉。

太子贴在地砖的手指尖血色尽失,抬起头后,终于显露在楚皇和襄王视线中的脸上,血色却格外得多。

他的右脸颧骨上,正有个鸡蛋大小的淤紫。

襄王明显感觉得到,他正搀扶着的手臂正在颤抖。

“谁动的手?”楚皇的声音却极稳,与他颤抖的手臂截然相反。

“是我动的手!”人群中走出个身形瘦弱,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他比跪在地上的太子还要狼狈,外裳已经被撕扯成布条,发冠消失不见,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身后。

是接替襄王任宗人寺卿的安定郡王。

按照辈分,安定郡王是楚皇的族弟,因为辈分大且曾有大功,才能接任宗人寺卿。

“我要打当年攻下豫州春县的主将苏琦,太子殿下非要冲上来给他表弟挡着。”安定郡王脸幼,看上去只在及冠之年,实际的年岁却与皇太子仿佛,脾气也格外暴躁,“他自己讨打,我还打不得?”

楚皇没开口,安定郡王却越说越气,咬牙切齿的盯着又低下头的太子,“苏琦本就犯了大错,朝臣们只是据实弹劾。苏琦就敢仗着他的太子表哥,公然对朝臣出手。李大人今年已经六十有五,被苏琦推到,立刻就没了气。”

“李大人的长子也在朝中,当即就要与苏琦拼命,苏琦竟然”安定郡王胸膛起伏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语气中的恨意也更为深刻,“苏琦!他竟然敢在朝堂上拔剑,再次血溅当场,太子”

“皇叔!”襄王沉声叫住安定郡王。

再说下去,对太子,对安定郡王,对楚皇,都没有任何好处。

安定郡王却根本就不理会襄王,自顾自的将太子脸上淤紫的由来告诉楚皇。仍旧坚持他的看法,太子活该挨打!

苏琦能在朝堂上佩剑,自然是因为皇太子的特殊恩典。

他拔剑刺向李大人长子,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苏琦只想要让李大人的长子闭嘴,可惜李大人的长子满心满眼都是杀父之仇,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大人的长子甚至抱着‘苏琦是太子的表弟,要是太子铁了心要保苏琦,定会将此事轻轻揭过。’的想法,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命换苏琦偿命,直勾勾的朝着苏琦的剑刃上撞了过去。

就算苏琦及时收剑,也让李大人的长子受了不轻的伤,且朝臣们都认为苏琦是有恃无恐。

朝臣们当即哗然,自发的围住苏琦,要求太子立刻处死苏琦。

当年太子还是嘉王,留在豫州与陈国合谋,要从赵国嘴边抢下翼州的地盘时。

太子的另一个表弟去查封赵国商人在楚京的商铺,让商铺仓库中的‘典息’散落到楚京的每个角落,引得楚京大乱。

不仅负责这件事的太子表弟难辞其咎,太子都被从豫州急召回楚京。

为了稳固地位,太子大义灭亲,亲自给表弟赐酒,平息楚京世家的愤怒。

如今太子已经从嘉王变成太子,朝臣又要逼他对仅剩的表弟下手。

太子下不去手。

当年逼死一个表弟,已经让母家对他不满至极。

怎么能在

而且太子心知肚明,苏琦只是代他受过。

当年他接受黎国世家蛊惑,带兵畅通无阻的进入豫州城池的时候,就察觉到事情异常顺利背后的异样。

可是那时的他太渴望开疆扩土的功绩,也不能没有这等功绩。

所以太子刻意将异样压了下去。

他本打算在配合陈国出兵翼州拖住赵军,给陈国对兖州、青州下手争取时间的时候,最大程度的消耗楚国所占领豫州城池中的旧黎世家。

将这些旧黎世家消耗殆尽,他就能真正掌控这些豫州城池。

可惜,楚京出了大乱子,支持皇长孙的人又紧咬着他不放,他不想失去争夺储君的资格,就只能快马加鞭离开豫州。

等他处理好楚京的变故后,楚国占据豫州城池已经彻底平稳下来。

太子错过了改变豫州楚城形势的最好机会。

‘春县之变’的消息传回楚京,最为恼怒的人莫过于太子。

他既恨三年前给他设套子的陈国,也恨在他还没腾出手来消除隐患的时候,就将隐患挑破,摊在青天白日下的赵国。

太子心知肚明,朝臣们对苏琦的谩骂和不满,实际上都是对他的谩骂和不满。

如果他现在按照朝臣们的要求处理苏琦,将来除了春县的城池再出现相同的问题,他的太子也就做到头了。

即使苏琦在朝堂上推倒李大人,导致李大人当场断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剑,让李大人的长子重伤,太子还是坚持要保苏琦。

苏琦可以停职在家思过,但绝不能下狱,更不能被处死。

太子的沉默让朝臣们心寒,有与李大人父子私交甚密的朝臣叫嚷着要打死苏琦,给李大人偿命。

短短的时间内,苏琦就被朝臣们团团围住。

眼看着情况就要失控,太子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叫侍卫进来,只能亲自挡在苏琦面前,以求朝臣们的情绪能平稳下来。

安定郡王见到太子亲自挡在苏琦前面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太子还没登基,就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母族表弟。

等到太子登基,宗室岂不是要给太子的母族让位?

安定郡王虽然有小心思,却没当众说出来。

就连说今日上朝后发生的事,都尽量做到公正。

最后,安定郡王痛心疾首的道,“虽然李大人与苏氏早有旧怨,弹劾苏琦的用词也格外激烈了些,但这不是苏琦身为正值壮年的武将,对老文臣动手的理由!”

“嗯?”已经良久没说话,仿佛站着睡着的楚皇忽然应声,“他们有什么旧怨?”

太子抬起头,“父皇”

“当年赵国卖给我们改良金叶纸配方的时候,三个有制纸经验的世家获得拿到改良金叶纸配方的资格,苏氏仗着您的宠爱,硬是抢走了李氏的资格。”安定郡王毫不客气的打断太子的话,看向楚皇的目光中皆是不满。

在安定郡王心中,苏氏和太子会如此嚣张,与楚皇的纵容有脱不开的关系。

楚皇回想了会,才想起安定郡王所说的事。

那正是他最宠爱太子的时候,太子为了母家亲自来与他求情。

他想到若是老太子想给母家恩典,自己就能拿主意,嘉王却只能来对他苦苦哀求,心软之下也就答应了。

楚皇叹了口气,对正昂着头看向他的太子道,“起来吧”

“陛下!”安定郡王不满的开口。

楚皇却没理会安定郡王,径直朝着上首的皇位走去。

太子怔怔的望着楚皇的背影,直到始终陪在楚皇身侧的襄王进入他眼底,太子才猛得低下头,沉默的从地上爬起来。

襄王见楚皇在皇位上做好,正想到下面去,却感觉到衣袖上传来的力道。

他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停在了皇位旁边。

反正太子看他不顺眼的事已经多到数不过来,也不差再多几件。

太子的注意力却没放在襄王身上。

他更在意身后的朝臣们。

太子能感觉得到,楚皇坐在皇位上后,整个朝堂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却很清楚的意识到,即使他有监国之权,能在楚皇不在的时候坐在皇位上俯瞰众臣,也仅仅是个太子罢了。

皇位上的那个人,他早已年迈的父亲,才是楚国的皇帝。

楚皇坐在皇位上后,朝臣们立刻整理仪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恭敬的给难得出现在朝堂上的楚皇行礼。

许多老臣心中的愤慨已经变成复杂。

自从册立新太子后,楚皇每次出现在朝堂,都会让他们觉得,这是楚皇最后一次出现在朝堂。

“臣等恭请陛下圣安”整齐的声音响彻大殿。

楚皇对着一排排的脑瓜顶笑了笑,“起”

位于前方的朝臣整齐的抬起头,后方的朝臣们却仍旧保持弯腰的姿势。

后面的那些人,没听见楚皇的话。

楚皇依旧保持让他舒适的声音,没为了让朝臣们能听清就用力说话,“十六郎,让他们都起来,再让人给朕拿软垫来。”

太子刚开始监国的时候,楚皇偶尔来朝堂,皇位上还有他用惯的软垫,突然没了软垫,还让楚皇挺不习惯。

襄王毫无怨言的充当太监,“起!”

然后立刻去找软垫,却得知楚皇惯用的软垫早就被收入库房,就算现取出来,恐怕也要沾满灰尘和潮湿,没法立刻派上用场。

襄王目光如刀锋似刮在下方太子的脸上,二话不说的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要给楚皇垫在屁股下面。

“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怎么就不能学些好的”

楚皇边小声絮叨襄王,边从皇位上站起来,笑眯眯的看着襄王笨拙的将衣服铺在皇位上。

重新落座,目光触及正满脸肃穆,等着他主持公道的朝臣们,楚皇嘴角得意的笑意才逐渐恢复平静。

他看向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子,“太子”

太子立刻抬起头,望向楚皇的目光中满含期盼和哀求。

楚皇却没像从前那样,只要太子求他,就替太子解决所有麻烦。

作为父亲,他会竭尽所能的满足爱子的要求。

作为皇帝,他的太子却必须能独当一面。

“你觉得该如何处理苏琦?”

太子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

他再次垂下头去,以坚定的语气道,“苏琦是曾经攻下春县的主将,他在春县驻守期间,春县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如今苏琦已经离开春县,回到楚京至少两年。儿臣认为,就算春县发生变故,也不能算在他头上。”

“不算在他头上,算在谁头上?”立刻有朝臣反驳,“苏琦作为攻占春县的主将,当年论功行赏的时候,亦没少赏他的功劳。难道只凭他是太子殿下的表弟,就能只要功劳避免责罚?”

眉发皆白的老大人目光根本就不屑放在苏琦身上,始终都牢牢盯着太子,“老臣今日倒是要问问,苏琦有什么功劳?”

太子转身面对质问他的老臣,“开疆扩土,不算功劳?”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开疆扩土!”老大人冷笑连连,“敢问太子殿下,苏琦攻占春县后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没发现旧黎世家的狼子野心?”

“太子殿下可知晓,豫州三分之一的城池归楚已有三年,楚国国库中却没有半粒来自豫州的粮食,更是从来没见过来自豫州的税收。”

“迄今为止,荆州仍旧每年都要给正在豫州的楚军送去大笔的辎重。”

老臣边质问,边朝太子的方向靠近,“究竟是楚国拿下豫州的三分之一城池,开疆扩土。还是楚国在以荆州之力供养豫州?”

太子被老臣逼问的步步后退,直到感觉到脚后传来的阻碍,他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他不能就这么被问住。

面前的老臣状似责问苏琦,却每个字都是在质问他。

如果他今日保不住苏琦,来日必然也保不住自己。

“当年是旧黎世家主动开城门,迎楚军进城,苏琦若是进城后就与旧黎世家翻脸,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太子挺起胸膛,俯视比他矮了半头的老大人。

老大人没说话,朝臣后方却突然传来声音。

“难道不是陈国怕赵国会在豫州捣乱,影响他们拿下豫州。才让太子殿下带领楚军守住赵军进入豫州的口子,旧黎世家什么时候听过荆州的政令?”

太子勉强保持平稳的心境顿时失控。

他猛得转身,目眦欲裂的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试图将说话的人找出来。

紧挨着太子站着的老大人没想到太子会突然转身,猝不及防的被带倒,好在安定郡王及时来扶了老大人一把,才没让老大人摔在地上。

安定郡王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没能忍住胸口的怒火,“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你要是不心虚,何必如此激动!”

难道想像苏琦那样,在朝堂上打死老臣?

太子瞪着逐渐混沌的眼睛,猛得靠近安定郡王,以只有老大人和安定郡王能听见的声音开口,“皇叔莫要欺人太甚,难道我就这么不入您的眼?”

“我欺负你?”安定郡王被太子的蛮不讲理气得五脏六腑无一不疼,抬脚就想往太子身上踹,他今天非要让太子看看,什么才叫欺负!

凭着他的辈分和曾经的大功,就算是打了太子又怎么样?

老大人死死抱着安定郡王的手臂,使出全身力气往与太子相反的方向拖拽安定郡王,连声道,“郡王息怒,太子还小,不懂事,您别和他计较。”

“他小?!”安定郡王毕竟瘦弱,又不忍心伤到老大人,被拖得只能步步后退,嘴上却片刻都没闲下来,“他哪里小?赵太子不比他年岁小?赵太子打下的卫国、燕国、兖州、青州,什么时候见出过乱子?”

“安定郡王此言差矣”立刻有支持太子的人站出来,厉声反驳安定郡王,还要给安定郡王扣上不敬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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