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荒唐的赌博（1 / 1）

我十岁的时候，因为一个极为意外的事件，我认识了通州城里的首富闵家二少爷。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极不正经的闵家二少爷，后来竟然成为决定我一生命运的贵人。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上午，我正和姐姐站在凳子上，认真翻晒墙头上甜晒的小白条鱼。

小白条鱼是运河张家湾附近的土叫法，它长不大，一般就一乍多长，通体银色，像一把银色小刀，极为修长好看，数量极多，是我们运河周围渔民每到秋天收获最多的一种特产鱼，也不用盐腌，直接清洗后把内脏除掉就放在高处晒干，这就叫甜晒，无论煎炒烹炸还是蒸熟凉拌，都是绝佳的美味，最受人们欢迎。

河边的秋天太阳最毒，无论晒鱼干还是晒辣椒晒茄子干咸菜干晒蛤蜊肉干河虾，都是选这个季节，也只有这段时间才能甜晒鱼货，碰到太阳好，风有劲，一天的功夫就能晒个七七八八，第二天再翻晒一遍，就可以直接去集市上卖钱换粮了。

我和姐姐把小白条翻晒了大半的时候，我看见四桅哥风风火火地从那边的巷子里跑过来。

姐姐也顺着我的目光也看见了四桅哥，她接着低下头翻晒鱼货，仿佛不知道四桅哥正在跑过来一样。

我不理解姐姐为啥这么不待见四桅哥，还以为姐姐是见了四桅哥害羞。我喜欢四桅哥，因为四桅哥经常来找我，带我跟他干各种我喜欢干的事儿，比如捉鱼挖蟹打鸟，最刺激的是去茂密的芦苇荡里捉跳跳鱼掏鸟蛋逮水獭。

四桅哥终于跑到我们的脚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仰着头看着我姐姐和我，脸蛋通红，额头上的汗水吧嗒吧嗒地往地面掉，显然正在努力控制气息，准备跟我说话。

我瞥一眼姐，见她仍旧故意低头翻晒鱼，心里有些不忍，赶紧说道：“四桅哥，你怎么来了？”

“平安，我来叫你去看热闹的！你不知道吧，通州城里闵家的二少爷来张家湾玩，如今正在张家湾和赵家的三少爷赌着玩呢！”

四桅哥用力咽下一口气，这才跟我说明了来意。

通州闵家是通州五大家中排行第二的牛逼人家，当代家主闵子杰号称闵半城，所谓的二少爷叫闵少京，从小喜欢练武，身体壮实，皮肤黝黑，因为他好赌好打架，而且逢赌必赢，打架更是没有对手，不到十五岁就得了一个黑虎的外号，在通州城是大名鼎鼎的小霸王，无人敢惹。

张家湾赵家是张家湾五大家中排名第一的富豪人家，当代家主赵兰亭号称赵百万，三少爷赵鸿鹄诗词歌赋骑马射箭文武全才，不到十五岁就成为张家湾城里有名的少年天才。

这两个脾性完全不一样的人物，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闵家二少爷来运河张家湾钓鱼，赵家三少爷自会过来陪着他。

我见姐姐听了四桅哥的话后，连头都没抬，继续忙乎着翻晒小干鱼，就看着四桅哥说道：“四桅哥，他们两个赌着玩，这有什么稀罕的！整个通州县，谁不知道闵家二少爷是个赌鬼，他可是见了什么都要和你赌一赌！他和赵家三少爷是好朋友，赌不赌都是闲玩，两人只怕赌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四桅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汗，一边仰着脸继续说道：“石头，两个人赌的挺特别，我来的时候张家湾村东头已经围满了人，水泄不通的，好像看大戏！”

四桅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姐，并没有因为姐不理睬他而不高兴。

四桅哥的话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心急地问道：“这两个浪荡公子，到底是赌什么惹得这么多人看热闹？”

“赵三公子来看闵二公子的时候，骑着他新买的一匹白龙马，极为神骏好看，脾气还柔顺，跑起来一点都不颠簸，把闵二公子看得眼红心热，这才提出要赌一次，闵二公子赢了，赵三公子就把马给他，赵三公子赢了，闵二公子就把自己的三轮摩托车给赵三公子！”

四桅哥一气说这么多，刚刚用力压住的喘息又作怪，所以他赶紧停住，大口呼吸着，准备完全平息后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闵二公子有一辆德国造的军绿色三轮摩托车，这是他十四岁生日的时候，他当东北军团长的大伯闵子豪送给他的礼物，当时就轰动整个通州，从此以后，穿着西洋风衣带着西洋墨镜骑着三轮车在通州大街上昂着头兜风的闵二少爷，成为整个通州少男少女最为羡慕的对象。

这种带偏挎斗的军用德国造三轮摩托车，那可是平常人见都见不到的稀罕宝贝，有钱都买不到的好玩意儿！

闵二少爷有了这辆三轮摩托车后一直称霸通州世家子弟近两年，后来才让通州第一大家的宋家大少爷把风头给压了下去，因为在宋家大少爷十八岁生日上，宋家大少爷当国军师长的大伯宋万里，送给了他一辆二手美制军用吉普车当礼物，喜欢开着敞篷美制军用吉普车兜风的宋家大少爷从此成为通州城所有少男少女的新偶像。

赵家三公子的白龙马虽然好，但论价值显然还是无法和闵家二公子的德国造三轮摩托车相比，估计平素不喜欢赌博的赵家三公子，要不是因为筹码差距太大，也不愿意冒着失败的风险，和自己的好朋友当众对赌。

这下我非常好奇，赶紧问道：“这次赌博照例还是闵二公子先提出赌什么吗？”

这是闵家二公子的特殊赌博规矩，也是闵家二公子几乎每赌必赢的法宝。

凡是要赌都由他来确定赌什么，怎么赌，自然一开始就掌握了赌赢先机，别人仓促迎战，自然会输。

“当然了！”

四桅哥的回答也在我意料中。

我好奇地问道：“那他们赌什么？”

“闵家二公子赌赵家三公子不能用张家湾东城门边的大石头碾盘煎熟鸡蛋！”

听了四桅哥的话，我一下愣住了！

这个闵家二公子可真损！

张家湾东城门边的大碾盘我见过，这是张家湾一带最大最厚实的石碾盘，是用平谷深山里面的大青石做成，足足有四五尺厚，好几千斤重！据说，当年为了造这口石碾，全张家湾人捐了两次款，黄大善人一家就捐出一亩地加二百块大洋，十几个石匠，硬是造了三年才完工！

用这么厚的大石头碾盘煎熟鸡蛋，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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