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凶险（1 / 1）

瀛洲老王年过古稀，身体早已经不能支持高强度的治国工作，平日里也几乎没有朝会。

按理说就算不上朝，每日里和内阁大臣的奏对，各个事项的批复，也是要老王在后殿处理的，即便如此，瀛王也是早就力不从心了。

当下所有公文折子被内阁递进来，都是直接被苟公公送到了王贵妃处，由王贵妃先行批示，再和苟公公一起确定挑选哪些读给老王听，由老王定夺，剩下的直接按照贵妃的意思发还内阁了。

实际上老王没有精力的时候，除了苟公公，贵妃已经没有了制衡。

今天老王正在后殿休养，七十多岁的老头，须发皆白，穿一件月白常服，随意的靠在造办处特制的南洋木雕花罗汉床上，床围雕刻的海棠春睡图，图中侍女以白玉镶嵌，高贵内敛。

四个贴身宫女在老王身旁侍候，有打扇的，用的是象牙柄镶金芭蕉扇，有递水果的，洗净了盎夷西域属国的新鲜葡萄，都是一船船冰着从万里之遥运来的，捶腿的温婉纤柔，敷手的细心精致，分外享受。

据说几年前老王体力不济后，宫内的侍女都被王贵妃按照王上的喜欢换过一轮，没要了哪些世家女子，选得全是民间清白人家，重金买了来，每月的例钱不输前殿的大学士，都给双份，其中一份寄到家里，因此姑娘们分外用心，一个个去了雍容华贵，多了温柔可人，老人家感觉分外贴心，也就越发依赖贵妃。

老王爷正在闭目养神，苟公公引着王贵妃抱着一摞本章进了后殿，这是读折子的时间到了。

四个侍女见到贵妃来了，急忙起身施礼，贵妃轻轻地挥了挥手，四个侍女朝着贵妃再拜，也不转身，轻盈的向后挪步，退出殿外。

老王微微睁眼，和贵妃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苟公公早搬来一把绣塌放在罗汉床边，贵妃坐了，苟公公站在身后。

贵妃一本本的念给老王听，先念本章，再念内阁的票拟，最后是贵妃的批红，念完一套，老王或点点头，或补充些什么，都是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很快的，奏折少了一大半，就看到了兵部马尚书的奏本，却是马尚书保奏二王子鉴兼管海军盎械舰队三万人成军的本章，马尚书在本章里先叙述了这支三万人的目标战力和重要性，又赞了二王子的能力，最后表态兵部全力配合二王子的兼管。

内阁对本章的批示是:“新军国之重器，兹事体大，理应由王子兼管，拟照准。”，事情涉及二王子，王娘没有批红。

老王爷听完了沉吟不语，王贵妃也不说话，微笑着在一旁陪坐。

过了好长一会儿的功夫，老王爷才缓缓说道:

“鉴儿兼管新军，本无不妥，但眼下扶风正在办理盎夷岁币的差事，此时公布鉴儿的任命有些不近人情。

盎夷加派的百万两纹银岁币，十分难以处理，我料扶风不能周全，最后还要我这个老父来善后，到那时也就好办了。

我准备过些时日派扶风去盎夷考察，学一下这经济周全的道理，争取做个盎夷博士，同时让鉴儿兼管新军，为父兄分忧。

扶风一去，没有个四五年难以回转，那个时候就要看鉴儿的了。”

王贵妃听老王如此说，做出感激涕零状，对老王谢道:

“王上准备给鉴儿加担子，是他的福分，鉴儿我从小看大，本事是有的，人也孝顺，只是经验不足，不知他能不能担当的起啊！”

老王挥挥手，说道:

“此事不用担心，上有你我，中有内阁，下有朝臣，自然帮衬着他。”

王娘起身叩谢，将马尚书的奏折留中不发。

瀛洲王宫外，户部的一间幽静办公室里面，卫小乙的遗忘之所，安安静静的无人打扰，他已经在里面忙碌了一天了。

户部多年的账册他早就誊录了副册，又利用天生的机敏和才华一点点抽丝剥茧，把户部和王上内库交集的，和各部堂官交集的，和各级官员交集的，都发现整理了出来。

围绕这些交集，整理出线索，再和刑部侦查的王室官员私产素材一一对照，就能编出一本天下奇书来。

此时繁巨，卫小乙又不能假以人手，一个人做起来，饶是他天资聪颖，一天下来也是头昏脑涨。

此时加班也无益，卫小乙收好卷宗，装在包裹内，出了户部，去寻大王子提到的倭国馆子了。

几个人在菊池屋汇合，吃着鱼脍，交换着资料，商讨着差事，很快就理出了头绪，几纲几目谈定，再分头去做。

卫小乙彻底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溜溜达达回到卢家。卢家小姐看丈夫回来，十分地开心，照例说这说那个不停，明明透着浅薄，却自以为资讯发达。

卫小乙总是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安静地听着妻子絮叨。不管是家里又在盎夷，还是西域添置了哪些资产，或者是谁家的贵妇人又获得了什么新奇玩意，总之都是些富贵事儿。

“今年咱们家老爷子去了一趟大王子府，据说和扶风公子对上了，真没想到啊，扶风公子多年不受宠，还敢跟我们家老爷子硬抗，把老爷子气得离开大王子府都没回部里，直接就告病在家了。”

“哦，岳父告病了，我在部里可都没有听说呢，可知道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嗨，还不是因为钱吗，老百姓说的一句话，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这大王子没了钱，都急疯了。

大王子逼着老爷子挤钱，老爷子手里的钱都是王上批过的，老爷子会怕他么？一来二去，杠上了不是。”

“这样啊，那现在岳父告病，户部连个抓手都没有，大王子找谁去呢?”

“嗨，管他呢，一个落魄王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不能这样说啊，人家是兼管户部的王子，既是超品，又是岳父的顶头上司呢。”

“他是老爷子上司?一个空架子王子罢了，老爷子说了，但凡户部的银钱短缺，造成了民变，或者是有什么重大影响，到时候一本参上去，别说兼管户部了，恐怕还要被王上废为庶人了，贵妃娘娘那里在等着呢!”

“这话不可说，不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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