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府+填个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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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他上次那莫名其妙的调任也是。

他知道,这二十年来,他从小身边就有人默默地关照着。上次,他不过同陆瑛抱怨了一句京畿大营太远,第二天就升了职;他虽从未见过那人,也能从那人举动里,感觉到丝丝善意,只是这善意……

却令他感动之余,只觉心寒。

他不是没有想过那人是谁,这么多年来,心底也已有推测,只是……他无孔不入的窥探,让他十分费解。

高楼上的掌权者,是否都这般?

摆弄他的命运,就如同捏死只蝼蚁一般,轻而易举。

想到这儿,他不觉浑身一阵恶寒。

“那少年说得是对的。”想到这儿,他清澈的眸底,闪过几丝忧虑。

这天下棋局,终是有只看不见的手,把他们都推进去了。

……

陆旻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这才继续往南衙府走。

娘的。

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可无论如何,青阳教过他,这世间事无常,岂能尽如我意,但求无愧于心便是!

更何况,人若遇了坎坷,也合该是向前看的。

于是,他摸摸鼻子,心里好受了些许,就继续捋捋袖子,往南府走。

过了百步明珠,进了内城,日头已近晌午,曲水河岸堤柳垂落,暖风轻轻柔柔得吹,已有几分熏人的醉。

南府衙门坐落在皇城根脚儿下,同北衙禁军一起,共同拱卫皇城治安。

衙门不难找,西边是校场,隔壁就是刑部一条街,街边临着菜市口,往常热热闹闹的,摆满了摊贩,今日却没多少人,显得有几分疏落。

这是?……

是昨夜那场大火的缘故吗?陆旻心里有些奇怪。

他愣神间,身后忽传来一阵轰隆隆作响,只见一队人马,从他面前疾驰而过。

为首那将领虎背熊腰,高距在马上,眸光瞥见了他,却一声不吭,只朝他挥了挥手,就继续领着人,往皇城方向去了。

见状,陆旻退到路边,恭敬地朝那人抱拳行了一礼,直至人走后,尘埃散尽,方才直起身来。

无他,那人正是金吾卫统领,闵峥闵大将军。

陆闵两家是世交,闵大将军曾是老侯爷的下属,陆瑛带着他,寄居在南华观里,这二十年来,受了这位不少照抚,见了他,陆旻可是要喊声世叔的。

不过……想到这儿,陆旻忽有些庆幸地摸了摸鼻子。

幸好大将军今日没叫他小名儿。

大将军什么都好,性子厚道又实在,为人仗义又赤诚,只是这说话……

一股碴子味儿。

他是辽州人,行伍出身,自是说得满口辽州话。

……

辞别了这位世叔,陆旻转过身,欲继续往南府走,却忽地,肩头被人猛得一拍,“嘿!”

他吓了一跳,回过身去,却发现身后正站了两个金吾卫的小将。

“见过两位将军。”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诶诶诶,客气什么呀,”拍他肩的那个先开口了,青年二十多岁的模样,肤色晒得麦棕,一脸朝气,迅速上前扶起他,调笑道,“叫咱俩什么将军?咱俩连个都尉都不是。”

说罢,又笑嘻嘻地指着自己,笑得浓眉大眼,“我叫王义,那边那个,你可以叫他老吴。大将军说你是他侄子,要进南府,怕你认不得路,特地叫我俩啊来带带你。”

陆旻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其实他认得路,但……闵大将军的好意,他不便推辞。

于是,思及此处,他便任由着眼前这朝气蓬勃的小伙子,热情地勾着脖子,一路往南府走。

“你可以呀,小子,”只见这王义一边轻轻松松抗着戟,一边笑嘻嘻同他调侃道,“不愧是大将军的侄子,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的御龙卫呢!”

“哪有的事,将军客气了。陆某第一次进御龙卫,还一头雾水呢。”陆旻颇有些不自在地扳着他的手,语带无奈地苦笑道。

这人……也忒热情了。

“嗨,”熟料闻言,王义又笑着把他往身边拉了拉,“都跟你说了,叫什么将军,你是大将军的亲戚,咱们金吾卫,就都是你兄弟!”

说着,又扬起头,朝前头那府卫道,“诶,老吴!”

“你说是不是啊?”

“嗯呐——”

前头那府卫回过脸来,敷衍地回了一声,他年纪稍大,煞白的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有些透明……

等等!煞白的脸色?

陆旻神色蓦然一僵,疑惑地转过脸,望向身边的王义。

若他没看错,方才那老吴回过脸来,阳光下,脸上莹莹的玉色,煞白得一张白纸似的,甚至连脸上薄薄的血管都透了出来,比久居室内的读书人还要白,倒是与身边的王义,成了鲜明的对比。

“金吾卫有这么白吗?”他心里疑惑道。

习武之人,整日风吹日晒的,就算是文职,也没有那么白;更何况,这老吴跟王义一起来的,想必职位也差不多,没道理肤色相差那么大。

整个大楚,哪有这么白的金吾卫?

“王兄,”于是,他试探着开口,担忧地向王义询问道,“吴兄他没问题吗?我见……他似乎脸色不大好。”

“啊?你说老吴啊?”熟料王义回过脸来,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眼儿的模样,“诶,陆兄弟,你可别跟老吴计较,他向来就那样。”

“这不,他最近又病了嘛,这两个月来,脸色就白了不少,不过,你别担心,他人很好的,有兄弟们照顾他呢!”

生病的人,还能放任到处走吗?陆旻蹙紧了眉。

这得是有多心大?

他见王义眉目清澈,不似个狭隘的人,便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出来,熟料王义摇摇头,“没办法啊,老吴家有妻有母,这世道里,人各有难处,金吾卫职责重,兄弟们体恤他,只好挑轻点儿的活给他干,这不,他就跟我来了嘛。”

一时间,陆旻静静地听王义在他耳边唠叨,却只见他二人在后头热火朝天地聊着,前方那个叫老吴的府卫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默不作声地领路,身形稳健,唯脚步略显虚浮。

有些奇怪。他心里道。

于是,思及此处,陆旻只好一边不动声色地同王义闲聊着,一边细细观察着老吴,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南府。

南府衙门是典型的盛京建筑,青墙黛瓦,巍峨的府门,高悬着牌匾,门口处蹲着两只石狮子,影壁处栽了一棵梧桐古树。

晌午的日头不烈,阳光从细细碎碎的梧桐树影间漏下来,笼下一片阴影,笼得衙门府内,两处清凉。

三人正待进府,却忽见这时,府门内忽涌现出一大批武将,颇霸道地将他们挤到了一边。

“诶,”王义不忿,正待发作,老吴却伸手拉起了他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

他只好悻悻地收了气。

“那是谁?”三人静默间,却忽听陆旻开口,手指轻轻朝那为首的青年武将,比划了一下。

王义顺着他的手望过去,却只见为首那青年,生得俊秀,一张玉面,唇角却抿得很紧,眸色犀利,冷若冰霜,一身玄黑的武将官服,倒是给他穿得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模样。

青年腰侧别了把奇怪的陌刀,刀身漆黑,满是狰狞的铭文,隔了老远,都能感觉到那陌刀上森森的煞气。

“还能是谁啊,”见状,王义撇了撇嘴,浓眉大眼的一个人,此刻却看上去有些不悦,小声道,“鹰扬卫的统领,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青州万古山门,李长夜。”

万古山门的人?陆旻挑挑眉。

“万古山门不是江湖势力吗?”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见李长夜领着人走远了,王义这才敢放开声,不屑道,“据说这小子还是那万古山门的少主,百里长青的嫡亲师弟呢。”

“放着山门好好的福不享,跑来朝廷瞎掺和,这下好了,咱南府一向和气,鹰扬卫有了这小子,鼻孔都傲得朝天了!”

“诶,小声点儿,”王义还待再说,老吴却拉住他,“咱还在门口呢。”

李长夜背后有权有势,他们平头百姓,没必要触其锋芒。

“哎呀,什么呀,”熟料王义甩开了他,继续对陆旻忿忿道,“陆兄弟,我跟你说,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猖狂。”

“他就凭着那把不知道什么做的邪门佩刀,刚进南府的时候,一个人,就接连在校场连挑二十人;本来吧,老子输得也服,见这小子清清冷冷的,什么话也不说,就想和他交个朋友,哪知这小子拽得二五八万的,老子都上前来了,还故意晾着老子,跟老子欠他似的,我啐!”

“诶诶诶,王兄,”一时间,王义气忿得指指点点的,见这小子气得都快骂出来了,陆旻赶紧和老吴上前,一齐拉住他,拍拍他的背,“消消气,消消气。”

“仅为了一个人,不值当。”

他虽不知这王义与李长夜的恩怨,但他也听说过,青州万古山门乃江湖大派,门中的嫡系弟子傲了一些,也是常有的事。

李长夜的为人他不清楚,但相处下来,陆旻心里觉得,王义不像是小气的人。

……

闻言,王义还是忍不住,在府门口生了半晌闷气,直到气消了,方才重新抗画戟,“唉,也罢。”

“你们说的对,的确没什么好气的。”

“只是,我与这小子的恩怨,哪只这些哦,”说罢,悻悻地迈进了府门,朝陆旻招招手,“陆兄弟。”

“还是先把你小子送进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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