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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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旻赶紧站起身,却只见迎面走来一个青年,那青年一身文官打扮,生得俊俏,一双桃花眼,眼角一颗泪痣,风流又缱绻;青年打着折扇走进牢房内,分明一个文官,却硬生生走出了几分痞气,走在阴森森的诏狱里,倒像只招摇撞市的孔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考究的味道。

青年进了牢房内,惊讶发出一叹:

“你爷爷的,原来人在这儿啊。”

你爷爷的。陆旻额角抽了抽,他一个文官,能不说脏话么?

“敢问……您……”于是,他走上前,正欲抱拳问候,却忽听身后那驿丞结结巴巴,惊讶道:“赌、赌赌神?”

赌神?

陆旻挑了挑眉,转过身,“两位认得?”

“哪里哪里,”却只见那青年立刻摆摆袖子,连声否认,“下官两袖清风,从不进赌场!”

娘的。他这副样子,不是欲盖弥彰么?

陆旻有些无语。

“敢问阁下名号?”他道。

熟料那青年笑了一声,合了折扇,拱手就是一礼:

“御龙卫锦衣雀,顾粲顾摇光参上!”

“锦衣雀?”

“嗯呐,锦衣雀。一个代号,”顾摇光笑道,说着,便站直了身,扇子抵了抵陆旻胸口,“下官接到雁翎的讯号来的,雁翎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想不到这回竟教顾某逮到了一个大惊喜。”

“大惊喜?”陆旻挑挑眉。

“是啊,可不是大惊喜嘛,”顾摇光用扇子抵着陆旻胸口,缓缓往上滑,笑得温柔又绚烂,眼角眉梢,尽是一股风流的味道,倒是还真挺称“锦衣雀”这个名号,“雁翎的儿子,御龙卫的左都尉,圣旨一下来,谁人不知?”

这人长袖善舞,话里有话,陆旻一时摸不准他的意图,只好一把抓住他手中作怪的折扇,朗声道,“惊不惊喜我不知道,不过我认得你,顾粲顾摇光,你是大理寺的少卿,建中二十四年的进士,当年登科及第,你是圣上御批的状元,年仅二十三岁,就坐上了一府少卿的位置。”

说到这儿,他语气低了些,手中抓着折扇往身边拽了拽,语调低哑而危险,“我知阁下天纵奇才,就算我爹传了讯号,阁下也来得太快了吧。”

他不傻,这顾摇光油嘴滑舌,看似轻佻,实则在跟他打太极,句句都说不到点上,教他怎能信他?

果然,闻言,顾摇光笑着举双手,笑得风流又恣意,“将军不愧是雁翎的儿子,果然聪明……”话未说尽,手中折扇一转,“嗖嗖嗖”数枚长针出鞘!直扑陆旻面门!!

他的折扇里藏了针!!

陆旻迅速反应,脚拔长刀,迅速一踢,霎时间,湛然的刀锋如同清雪,潋滟的刀影是他看不见的弧度,像月下的松涛,溶溶澹澹。他的刀风很正,是顾摇光少见的君子气,“叮叮叮”,不过瞬息,就挡下了他蓄意而发的暗器。

长针碰撞在刀面上发出绚烂的火花,陆旻几乎完美地接下了顾摇光所有的暗器,最后,凛冽的刀影扑面而来,又近乎克制地抵在了他颈间,刀锋雪亮,贴在他脖子上,有种微微的寒凉。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陆旻皱着眉头质问道。

不够狠。顾摇光心道。

他的刀太仁慈、也太君子,若是个普通的刺客,抓到反击的第一手,便会毫不犹豫地解决掉他,刀锋会在他颈间留下一道深见白骨的口子,冷硬的铁器割开他的皮肉,鲜血翻涌。

“啪、啪、啪。”

良久,顾摇光持着折扇,笑着拍手道,“圣上果然没有看错人,将军好俊的身手,没有堕了玉霄□□气。”

说罢,他一撩衣摆,竟跪了下来,拱手道,“锦衣雀顾摇光,承蒙帝命,助将军澄明宫宴案,事急从权,还望将军海涵。”

陆旻收了刀,一头雾水地拉起他,“这么说,你在试探我?”他就该知道,御龙卫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诶,将军可别这么说,”顾摇光收了扇子,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眼角眉梢又是一股风流的痞态,“御龙卫一群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狂徒,傲得很,向来只认义、不认皇权,将军一来就是左都尉,这不,下官就代替他们试一试将军,在御龙卫里,有能力、有本事,才是正理。”

“狂徒?”烛影飘摇的牢房里,陆旻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他俊秀的眉头紧蹙着,一张湛然的玉面,写满了不解,“御龙卫,都是群什么样的人?”

顾摇光看着眼前青年的一张玉面,他的眼底似有星辰,幢幢灯影里,在世间最黑暗的诏狱处,也能清澈到有流光闪现。

他登时一噎。

暗卫生不见来者,死不问归处,他们都是被这世间抛弃的可怜人,游走在光明与暗的边缘处,各怀着一身本事,手上沾满了鲜血——他该怎么跟他说?甚至连他自己,也浑浑噩噩、一知半解。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可以这样问。

旁人提及御龙卫,不是缄默,就是一脸畏然,御龙卫的凶名遍布天下,名声并不好,犹记得当年他刚进御龙卫的时候,暗卫里的前辈木着一张脸,问他,地狱里恶鬼空空,生门不走,为何自寻死路?

他当年只能缄默不答。

这些年来,他待在暗卫里,他是皇权最忠诚的仆人,他随前辈们赴塞北、下江南,他经历的是江湖无数的快意恩仇、是暗夜中无数次刀光与血泪的厮杀,他刀下是鲜血累累的白骨,他还记得刀锋砍下人头的滋味

——杀了太多的人,如今再教他做一个文官,他还是改不掉一身的浪荡气。

可不知怎的,他一颗麻木的心里,愣就是——无怨无悔。

良久,顾摇光沉沉地开口道,“御龙卫,是一把刀。”他犹犹豫豫地说了下去,说出他的理解,“就像雁翎,他的代号既是大雁,也是刀。”他站在景元帝的背后,替他斩尽了前途路上,所有万难。

这个男人一辈子泡在了御龙卫里,为一个盛世的理想、一个年少时的意气。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进的御龙卫了,但他知道,因为他,他们这群狂傲不屑的人,站到了一起

——他们是这清平盛世里,君王革除腐烂的最后一把刀,当刀锋过尽,这世道终将会划破黑暗,焕发万丈光尘。

国有难,御龙卫护之。

陆旻缄默不言,良久,俯下身,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将军……”顾摇光苦笑着上来拉他,“您这是做什么,下官是受圣命指派来助您的,您是下官的上级。”

“这不是上下级的意思,”陆旻抬眼道,他的眼底很温柔,似有日月星辰,“不仅是对家父,陆某刚进御龙卫,对顾大人、对所有前辈,都该是尊敬的。”

尊敬且同情。

暗卫一生不易,他虽年轻,看得却很透彻。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良久,顾摇光拊着折扇,轻声笑了笑,“将军坦荡,顾某十分佩服。”

说着,他又支着折扇,走到那驿丞面前,笑道,“不过雁翎把下官叫来,可不是为了这事。”

“敢问将军,你同这驿丞待了许久,宫宴的案子,可曾从他口中问出了话?”他指了指那驿丞,转头向陆旻问道。

“尚未,”陆旻摇摇头,“这人警惕得很。”

混惯了三教九流,能不警惕吗?他们这些人,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那很好,”顾摇光松了口气,说着,便慢吞吞从袖中掏出了把寒光锃亮的匕首。

“顾大人!”陆旻和那驿丞都惊了,“你这是欲做什么?”

顾摇光缓缓拔出刀鞘,衬着雪亮的刀影,扭过头来,一双风流缱绻的桃花眼,对陆旻笑了两下,“下官还能做什么?当然是……”

“逼供喽!!!”

说着,锋利狰狞的刀光对着驿丞狠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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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瑛一路追着那黑衣女人出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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