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观(感情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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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静悄悄的,周漓和沈汀屋内的灯都亮着,怕是在挑灯夜读。陆瑛屋内头青阳还在谈话,陆旻不敢进去,只披着衣站在堂屋下逗猫。

他一向都是乖乖的,很有耐心。儿时他也是这样静坐在观门口的门槛上等他,某些事上,他有异常的执着。

夜色渐渐深了,沈汀那屋熄了灯,周漓还亮着。黑猫玩累了就盘着尾巴蹲坐到他脚边,陆旻打了个哈欠,堂屋内陆瑛道,“儿子——”

陆旻应了一声,就听陆瑛道,“去关门。”

他们那小院儿离南华观后门近,青阳睡前,总要来看看后门关没关。

提了盏灯就朝后门走,宫灯上的宫铃叮当作响,是陆瑛年时带回来的那只。

陆旻给后门上好了栓,检查了一番,刚转身要走,就听见后门外一声低泣。

陆旻顿时有些尴尬,犯起了难。

按理说,非礼勿听,人家坐在他后门口哭泣,他应该叫他走开的,可此刻,他听着门外那人低低的泣音,有些于心不忍。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哭得这般伤心?

心里头翻滚了半晌,良久,陆旻还是轻轻推开门。宫灯照亮了他脚下的台阶,照出了石阶上那人一抹单薄的背影。

“谢公子?”他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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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深一愣,半晌,心底慌得像烟花似的炸开。

他面上爬上几抹薄红,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幼稚,分明连人家的脸都没看到,却认定了那个人是梁梦远,还一路追过来,蹲在人家屋檐子底下哭。

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谁都没说话。谢深干脆蹲下身,抱着膝,蜷成一团,作出一副拒绝的模样。

却忽地,肩头一暖,陆旻将衣服搭在了他身上,缓声道,“起来吧,别冻着了。”

宫灯散发出柔柔的光,他的眼窝很深邃,瞳孔却是淡淡的琉璃色,很明净的样子,眼里只有一个他。谢深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不知怎的,就乖乖伸出手,任由他拉了起来。

陆旻没质问谢深什么,宫灯将他的眼神照得很暖。他忽然注意到谢深身上到处是擦伤,弄丢了一只鞋子,眼神湿漉漉地盯向他,怯生生的模样,秋水般的眸子很深,忽就心疼了。

“谢公子,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处理下伤口什么的。”他试探着开口道。

谢深点点头,拢了拢衣服乖乖地跟他走。他的衣裳有股阳光的味道,很清爽的样子,像是日暮西山的薄阳,披在人身上暖暖的,却不显得刺痛。

陆旻领了人静悄悄往南华观内走。他没敢把人往自家小院儿领,毕竟这会儿周漓和沈汀都该睡了。他把人领到了南华阁,这是青阳住的地方。

推门进了院儿,院中心一棵巨大的桃花古树,上面挂满了红绸和签箸。桃花树有三百余年了,出落地亭亭如盖,善男信女们总喜欢把红绸挂得到处都是,只为求一段美满的姻缘。

明月照得院里亮堂堂的,陆旻扶着谢深去桃花树边的石凳上坐下,就踩着一地的月光折回了院儿去取药,末了还捎了一壶热茶。

“谢公子。”他摊开了药巾就示意谢深把脚伸上来,茶盏放在了石桌上。谢深犹豫了一下,就把那只受伤的脚伸出,他的足腕修长,骨骼纤细,探出单薄的衣摆,像一只小小的花苞。

他今夜赤着足不知在地上跑了多久,脚底被折磨地很惨,尽是鲜血淋漓的血迹。陆旻没嫌弃他,径自将他的脚搁在膝上,药巾擦干净了灰尘和鲜血,涂抹上一层清清凉凉的药膏。

那个药巾子估计是新的,拿热水烫过,泛着一层热热的水汽,捂在他脚上的时候,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谢深耳根一红,脚一软,眼神不自觉乱瞟,看向桌面上的茶水,水面波光粼粼的,倒映着一只圆圆的月亮。

“谢公子,”陆旻处理完了伤口,就抬起脸,他刚想说“你有绷带吗”,又忽然想到他怎么可能有,家里的绷带都给陆瑛用完了,于是改口道,“你有手帕吗?”

手帕?

谢深支支吾吾想了想,半晌,红着脸点点头,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了张绣了梅花的丝帕。他跑了这么久,鞋子掉了,丝帕倒是没丢。

陆旻接过丝帕,哑然失笑。

“这是在下的帕子?”他笑着道。

谢深觉得脸都烧起来了,他低下头,微微地嗯了一声,眼睫落下来,衬着宫灯暖黄的柔光,像一只翕动的蝴蝶。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细弱地像一只奶猫。陆旻笑了笑,就低下头,“嗤啦”一声,将丝帕对角撕成两截。

“陆……陆公子!”谢深一声惊讶道,“这帕子你不要了?”

“没关系,先给你裹伤,”陆旻低下头将他的伤口处理好,半开玩笑道,“要不谢公子再送我一张?”

谢深红着脸侧过身去,半晌,又是轻飘飘一个“嗯”字。

陆旻笑笑不答话。处理好伤口,他站直了身道,“谢公子,我给你找双鞋子,送你回去?”

熟料谢深抬起眼来看他。“陆公子……”他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一双眼睛在月色下盈盈的、小心翼翼的,他小声道,“你能……抱抱我吗?”

陆旻一愣。

“不是,这……”他上前一步,轻声想问他怎么了,谢深坐在石凳上,拉着他的衣袖,迎头扑进了他怀里。

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胸口处湿漉漉的,温热一片。谢深抱着他的腰抱得很紧,声音呜呜的,他连哭都是压抑着自己。不知怎的,陆旻忽想起门外那个低低的哭泣声,顿时心也软了,化了,僵硬的手放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背。

谢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哭声。或许是今夜的月色格外地好,空明的月光如水,不夹半点尘;哭过的人格外敏感,只要稍微一点触动,泪水就哗啦啦地往外流。他抓着喜欢的人的衣襟,只觉得他的怀抱怎么可以这么暖,安心到他想把自己溺死进去。

“谢……谢公子。”心口处怦怦地跳,原来悸动是会相互传染的。陆旻尴尬地望着怀中的少年,一时间,庭院内寂静无声,只余桃花树下挂着的红绸签箸轻轻碰响。

“咚、咚、咚。”他静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那心跳声搏击有力,寂静的春夜里,像一道如水的波,散开涟漪。

“谢公子……”不知站了多久,久到风声都静了,心化作了一摊柔软的水,软成了一摊烂泥。陆旻站得腿都僵了,腰被谢深紧紧地抱着,一动不能动。

“静渊。”谢深的声音小得像奶猫。

“什么?”陆旻想弯下腰动一动,谢深小声道,“我的字。”

他这是想叫他唤字的意思?陆旻笑了笑,缓声道,“那……静渊。”

“现在好些了吗?”

“你的。”谢深没答话,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脸又往他怀里埋了埋,闷闷道,“你的字。”

“我字明月。”陆旻道。

“家父说,是取‘明月入怀’的意思。”

陆旻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小的乳糖,递到谢深手里,笑着道,“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可好?”

谢深接过乳糖,闷闷地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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