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憾与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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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祥来了,他给叶家带来了十斤大米,他告诉英子说,“这是那个日本女人给的,因为俺给她做了一件中国旗袍没收她的钱,她给了一袋大米,给你们拿来十斤!”

英子很感激,她连连给董卓祥鞠躬感谢。

同时,英子猜测董卓祥嘴里的那个日本女人一定就是棉纱厂厂长的女儿,是那个女人把董卓祥从日本宪兵队捞出来的,那个女人不简单,她很维护她日本人的利益,如果董卓祥是抗日地下党她也不会放过。

那个女人心里清楚董卓祥只是一个有点手艺又老实的中国男人,李斯文的死只是一个巧合,李斯文死在神枪手的手里,而董卓祥甚至连一只鸡也不敢杀,否则他也不会窝窝囊囊被杜堾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欺负大半辈子。

“董师傅,这么金贵的东西,俺不知怎么感谢您!以后俺给您编扣子不要钱,也不要十斤玉米面!”英子来到青岛快三年了,上次在周家吃过一次白米粥,今儿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白花花的大米。

“董师傅,俺新菊妹妹好吗?”新丽迫不及待地问。

“俺快两个月没看到英子了,俺今儿来,正好英子在家里,真好!”董卓祥没有去回答新丽的问话,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忧郁,似乎他心里有好多话要说,只是面对着眼前两个孩子他又不知从哪儿说起。

英子和新丽互相看看对方。少顷,英子走近桌前她抓起了暖瓶,她倒了一碗水双手递给董卓祥,“董师傅,您喝水!”

“新菊惹您生气了?董师傅!”新丽好奇地盯着董卓祥的眼睛追问。

董卓祥摇摇头,他故意躲闪着英子和新丽好奇的目光,他嘴里一边不断地重复着几个字,“真好,叶家清净,还干净,更有生机!”他一边说着,他一边环视着叶家,叶家真的很清洁,没有过多的家具,更没有像样的茶具,桌上放着一个圆圆的茶盘,茶盘上一把白色瓷茶壶,几个比吃饭碗小几号的茶碗干干净净倒扣在茶盘上,茶盘旁边还有一把竹皮的暖瓶;叶家房子是德式建筑,方方正正的小院落,虽然不大,却不拥挤,更不狭窄,院里还有一条狗。

宋先生曾告诉董卓祥说这个院子是他为孩子们租来的,因为叶家孩子多,房子太小无法正常生活。

看着董卓祥答非所问的表情,英子心里多了好多疑问,难道新菊出事了?“董师傅,我们新菊妹妹怎么啦?”英子问。

“好,好,……她挺好的!”董卓祥吞吞吐吐。

英子抬起头又看看新丽,新丽正看着她,她们知道新菊的脾气秉性。如果新菊改改倔强又好胜的性格,她住在董家多幸福啊,董家虽然不能天天吃大鱼大肉,每天至少还能吃饱饭,有时候还有雪白的大米吃,想想都馋人。

“董师傅,俺新菊妹妹太小,她有不对的地方您就说说她!”英子学着舅母刘缵花的口气对董卓祥说,“俺妹妹心气高,新丽总惯着她,白天俺也不在家……董师傅,您多担待,再过两年她就懂事了……”

“你舅母也是这么说的,英子呀,你们都是受苦受累的孩子,懂事!你舅母她什么时候回来呀?俺有话要与她说说!”董卓祥不知道刘缵花牺牲的事,他的话又勾引起了英子的心酸。

英子急忙背过脸去,抬起衣袖偷偷擦擦脸上的泪,然后又回转身看着一脸忧虑的董卓祥,说,“董师傅等俺舅母回来,俺,俺告诉她,董师傅来过叶家,还给俺们送来这么多白花花的大米!”

“近段时间也不见宋先生,俺也想找他唠叨唠叨,毕竟你们还是孩子……”董卓祥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是呀,宋先生怎么好久不见呀?英子皱皱眉头,“也许宋先生很忙吧?!”

“也是,也是,英子呀,休息天去我铺子坐坐,俺还有点活让你做!”董卓祥一边说,他一边站起身准备离开叶家。

英子点点头,“好!”

看着董卓祥走出了院门口,新丽跑到英子面前,“英子姐,新菊一定不听话,董师傅很头疼!”

英子不知怎么回答新丽的话,她心里想,也许新菊再长一岁就好了,“明年就好了!”英子默默念叨,“她是被叶小姐和叶祖母惯坏了,还有你,你也处处迁就她,所以,在她心里,别人必须要让负她,就着她的性子来!只因为她没有父母,俺,俺也觉得她可怜,所以,她,你们都很可怜……”英子回头拉住新丽的手,“以后俺也迁就你和新新,你们都是俺英子的亲人!”

新丽幸福地依偎着英子的胳膊,“谢谢英子姐!”

目送着董卓祥远去的蹉跎的背影英子又想起了宋先生,宋先生怎么好久没来叶家了?出了什么事?也许肖医生应该知道宋先生去哪儿了吧?

下午,肖医生来了,英子看着肖医生沉默又严肃的脸,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她试探着问,“肖医生,那个,那个宋先生去哪儿了?”

肖医生犹豫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英子带着问号的眼神,他从嘴角勉强挤出一点点微笑,“他出城了,也许,也许过几天就回来了!”

英子多聪明伶俐呀,她从肖医生脸上的表情看出了宋医生不是单单出城那么简单。

肖医生给英子留下几盒药就匆匆走了,英子看着肖医生着急慌忙的背影,她心里又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宋先生一定出事了!

李斯文活着时已经把宋先生禀报给了日本人,日本人多次跟踪失败。这一次宋先生从崂山回来正好落进了鬼子包围圈,宋先生被俘。宋先生被日本鬼子关进了馆陶路的日本宪兵队。

馆陶路2号原来是麦加利银行,1943年日本鬼子把麦加利银行据为己有,当做了他们的宪兵队,他们经常把一些爱国学生和抗日分子抓进宪兵队,日本宪兵队里面有各种残酷刑具,青岛人都知道那儿就是最大的人间地狱,宋先生在里面受尽了鬼子的折磨,生死难料。

近段日子,英子没有心情与灵子说笑,她常常一个人垂着头走路,垂着头工作。

在黑洞洞的车间里她感觉有一股压力,让她喘不动气,虽然还是那种刺鼻的烟草味,还有人身体散发出好久不洗澡的臭味,在以前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但,就近段时间她开始厌恶这种味道,她脑子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想再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卷烟厂做工了,可是,又能去那儿挣钱?哪儿没有日本鬼子?青岛的啤酒厂、棉纱厂、罐头厂、钢铁厂都已经被日本鬼子霸占……这时,耳边传来刑讯室的鬼哭狼嚎声,一定是打瞌睡的工人又被鬼子摁进了大水缸。

英子把小手慢慢攥成了拳头,她心里有一种冲动,她想冲进鬼子的刑讯室救出那一些工友。

“快干活,不要偷懒!”英子身后传来了监工的吼叫,还有他手里长长的皮鞭在头顶扫过,英子突然什么也不害怕了,她转过身,她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那个监工。

监工一愣,他向英子挥挥他手里的皮鞭,“想干啥?小小年纪,越来越不听话啦,欠打是吗?”监工声音不大,他的眼睛里闪着凶狠的光。

“你是中国人吗?”英子突然问,“你为什么助纣为孽?”

监工听英子这么说,他吓得脸上的肉直哆嗦,“你,你不要命啦?”监工狠狠瞪着英子愤怒的小眼睛,他突然紧张地扭脸向门口张望了几眼,他又转身走近英子,“你在做梦吗?还是说糊话?”

“俺是说每个工人都想说的话,打瞌睡的工友都很累,你可以不比喊来日本人!可你为什么喊来日本人?为什么?你听听那边传来的声音,你喜欢听吗?你听了不难受吗?”英子说的是实话,她有时候也困,困得她抬不起头,她就偷偷地、狠狠地掐一下自己的腿,有了疼感就暂时不困了,再困再掐,两条腿已经被她自己掐得紫紫的。

“小兔崽子,你以为俺愿意这样做吗?快干活去!”监工咬着牙,他着急呀,他害怕呀,英子不仅是在挑衅他还是在挑衅日本人,今儿这个小丫头不想要命了?

正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了大皮鞋声,监工把身子弓着又靠近英子一步,咬牙切齿,“闭嘴!”

英子也听到了鬼子的大皮鞋声,她闭上了嘴巴。

“发生了什么事?”两个日本鬼子站在了车间门口,他们的脖子像乌龟似的往前伸着,四只眼珠子贼溜溜射进了乌烟瘴气的车间,他们的眼睛就像探照灯似的横扫着车间里的每个工人的脸,最后,他们把恶狠狠的眼珠子停在了监工的脸上。

监工急忙哈着腰快步走到门口,“太君,没事,一个丫头想去厕所,俺让她憋回去!嘿嘿”

“不要耍滑头,我们的眼睛不是瞎子,你刚刚跟那个丫头说什么话?”日本兵声音严厉,目光冷漠。

“她说要去厕所!”监工不知道是着急的,还是害怕的,他满脸冒汗,他一边抬起衣袖擦擦额头,他一边向两个鬼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副奴才样。

英子知道监工还没有坏的冒油,否则她会被当场抓走,被带进鬼子刑讯室。

”是吗?相信你也不敢骗我们,你还没有那个胆量!”日本兵冷笑着。

“就是,就是,俺还没有胆量骗太君,俺想要命!”监工继续垂着他的头。

英子用余光看看车间门口,两个日本兵已经把头缩了回去,他们的头和脸被门梁遮住了,只露出他们一身黄皮,还有他们腰里挂着的长刀。

英子一旁的灵子深深低着头,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下班路上灵子责怪英子今天怎么那么冲动?英子想说她的舅母被鬼子杀害了,她摇摇头没有说,而是伤心地抽啼起来。

“这几天没看到你的侄儿晨阳,还有新菊妹妹去哪儿了?”

“灵子!”灵子的话让英子再也克制不住她心里的痛苦,泪水夺眶而出,“灵子,我已经养不活他们啦,他们被别人收养了,俺对不起妹妹和侄儿!”

“奥,我家里也是,这几天我母亲到料理店帮工,她说那儿管吃,这样能省下粮食给我……”灵子声音凄凉,“对不起,英子,都是我们国家的错误!”

英子一边继续摸着眼泪,一边点点头。

“这是俺母亲说的,是我们侵占了你们的青岛。”灵子口气难过又内疚,“对不起!英子!”

“不只是青岛,还有河北,还有河南,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甚至我老家烟台也被你们日本人占领,还屠杀了我………我们好多好多老百姓!”英子想起了被鬼子杀害的亲人,她又想起了舅母刘缵花和舅舅,她又想起了孔阅先……英子抬起头,她的目光穿过了黑夜,突然,不远处的公园里随风飘来一阵阵熟悉的二胡声,好久没有听到二胡低沉嘶哑的声音了,那么亲切、悠扬的二胡声和着明月、伴着微风在死寂的夜空中好似画出了一条美丽的彩虹。

英子心里一颤,孔伯伯?!

“灵子,你先回家吧,俺去一趟啤酒厂那边,去捡煤渣!”英子的脚步慢了下来。

灵子回头看看英子,她犹豫了一下,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英子下了夜班去捡煤渣,她暗暗自责,她做不到英子的吃苦耐劳,她更帮不了她的母亲。

目送着灵子走远了,英子迈开大步向公园方向跑去。

越走越近,穿过前面的一溜梧桐树,再爬过陡峭的台阶就到了公园,英子的脚步停在了公园假山后面的松树旁边,她把目光送过浓密的树枝,借着公园里高高的灯光她看过去,她愣了一下,那个坐在长廊的人不是孔阅先,而是一个和孔阅先穿戴打扮相似的人。

只见公园长廊下的身影:一身长袍破旧不堪,一头短发遮住了他的脸色,他手里抓着一把二胡,他的动作敏熟,他的神情完全陶醉入他自己的音乐之中。英子想走过去看看是谁坐在孔伯伯曾经坐过的地方?她又犹豫了。二胡声如泣如诉,又似乎流露着拉二胡的内心的悲哀与对亲人的思念;或苦苦挣扎在一团火焰之中的残喘的生命,随着一束光,腾飞而起,变成了展翅飞翔的火凤凰钻破了黑压压的缀幕。

正在这时,对过小路上走来一个身影,非常熟悉的身形,他的脚步直奔正在拉二胡的人。

“朱家老大?!”英子在心里悄悄喊着。

拉二胡的人抬起头,他的目光在夜幕下闪闪发光。

“家云?!”有一个多个月没见到家云了,家云与朱家老大有事?他们有什么事吗?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朱家老大声音有点尖。

“就这几天!”家云声音低沉。

“俺随时待命!”朱家老大向家云一抱拳。

“谁?!”家云突然一抬手,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暗器。

“慢,是不是英子那个小不点?”朱家老大拉住家云的胳膊。

英子沉默,她不敢喘气,她静静躲在松树的后面。

正在这时,从另一边冲出两个黑衣人,他们行动灵敏。

家云抬起头,低声问,“是家兴吗?”

“是,三哥!”家兴的声音飘过来。

“你就是新修?”家云看着家兴身旁的另一个人问。

新修点点头。

“似乎还有一个人,她躲在哪儿呢?”家云故意抬起手捋捋他的假胡须,“英子,出来吧!”

“英子?!”家兴和新修几乎异口同声喊出英子两个字。

英子无法再躲藏,她低着头慢慢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刚刚朱老大已经看到你往这边来,你还以为我们没看见吗?”家云抿了抿嘴巴,瞄了一眼英子,“这个时候你应该回家睡觉,英子,难道是?”家云皱皱眉头,“你听到了二胡声,这把二胡,这把二胡是孔阅先拜托刘缵花转交给你的,今儿就给你吧!”家云嗓音更咽,他眼睛里闪着泪花。

英子没有伸手去抓那把二胡,她的心里和脸上都是泪。

“给俺吧!”朱家老大从家云手里抓起二胡,“俺先保存几天,过了这几天俺再把它还给英子!”

“英子,你回家吧!”新修走近英子,他抬起手把英子脸上的泪水抹去,“我们会给舅母报仇的,你放心吧!”

“新修哥,俺,俺也想替他们报仇!”英子的眼泪哗哗流。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也够好了!”家云长长叹了口气,“战争应该让孩子走开,可是……”

“俺不是孩子,俺和家兴哥同岁,他能做的俺是做不好,但也不会做孬!你们有事不应该瞒俺!”英子理直气壮。

“我们是去救宋先生,你一个小丫头不要添乱了……”朱家老大嘟囔着。

“朱老大!”家云已经无法制止朱老大脱口而出的话。

“宋先生怎么啦?”英子的心又被什么东西抓了起来,她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疑问与急切的光,她渴望在场的哪个人能对她说实话。

家云看着新修和家兴,“你们先走吧,先去找凤姑娘,如果有事俺再联系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到处乱跑……别误事!”

家兴和新修又看看英子,然后他们转身离开了公园,他们的身影像两只黑兔子,“嗖嗖嗖”一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家云看着朱老大,“你把英子送回叶家,俺还有事,先走了!”

顾小敏爱上了家云,在她第一次见到家云来找孔阅先时,不经意地一瞭眼,她就开始心慌意乱,那年她刚刚十六岁,今年她十八岁了,她知道了暗恋的痛苦,她每天都想看到家云,与他搭上几句话她都心花怒放,兴奋好几天,甚至不能入睡,常常在睡梦里哭醒,因为她偶尔跟踪了家云,她看到家云身边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她心里暗暗酸溜溜的,她知道她没有多少长相,虽然有一个苗条的身段,没有精美绝伦的五官,更没有像鸡蛋青一般的肌肤,她长长暗暗发呆,她的痴情没有瞒过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她的姐姐顾大敏。

近段时间,顾小敏也发现了她姐姐的情绪变化。

自从那天晚上姐姐见到那个家云的哥哥,那个男人声称是家云的哥哥,声称在啤酒厂工作,姐姐就变了,她常常一个人发呆,自言自语,就像是她的魂魄被那个男人勾走了。

那天晚上,姐姐还带着她去扒孔阅先曾住过的屋子窗户,姐姐说那个男人也在屋里,家云喝醉了,那个男人不放心他,而留在了那间屋子里没走。

顾小敏不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扒人家窗户,她是为了她心里天天念想的家云,仔细算算家云从正月初五那天离开到今天已经一百多天了,她每天计算着时间,精确到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二天早上家云又“失踪”了,顾小敏的心又一次被掏空了,食之无味,眠不能安。第三天晚上她从帮佣的主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想去莲花山看看那儿的樱桃熟了没有。

顾小敏帮佣的这家有一个老先生,老先生有一个年轻的太太,太太给他生了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相差岁数太近,只差一两岁,最后这个男孩刚刚三岁,主家的女人被四个孩子累得生了病,老先生情不得已才找了帮佣。看着主家生活也不容易,顾小敏也很同情,但,老先生是码稿子的,有了额外收入他也不亏待顾小敏,顾小敏念恩,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这几天,主家孩子天天嚷嚷着吃樱桃,老先生手头拮据,顾小敏想起了莲花山上有几棵樱桃树,她知道白天她也不敢上莲花山,那附近有鬼子巡逻,晚上虽然不对眼,只要小心点就没问题。她想着想着就走到了莲花巷。

还没有走进莲花巷她听到了枪声,她开始紧张,她开始害怕,她想逃跑,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小身影由远至近,那个瘦弱与慌张的样子看着可怜,那个小身影身后还有一队人,听声音像是鬼子。

顾小敏没有面对面见过鬼子,只要鬼子不妨碍她的生活,只要她能与心爱的人结婚,她也不会想起恨鬼子。偶尔那一次她偷听了家云与孔阅先的聊天,她知道家云在做什么,她谁也没说,她怕,她怕她说出口给家云带来不幸,她默默地关心着家云,看着家云来无影去无踪让她开始恨鬼子,是鬼子让她心爱、暗恋的人儿东躲西藏、东跑西跑,让她与他不能长相厮守。

主家老先生也说过,如果没有鬼子青岛市民的日子不会这么苦,她记住了,她明白了,日本人就是侵略者,他们霸占了青岛,就像霸占了别人的家,在人家里吃着、喝着,还要糟蹋着人家的姑娘,还要抢人家的饭碗。

此时此刻眼前的情况让顾小敏变成了英雄,她必须救下这个小孩,她必须帮助眼前已经跑不动的孩子……

家云回到石桥胡同时,顾小敏正在一楼院里洗衣服。她一抬头,一个俊朗的身影迈了进来,刹那间她脸红心跳,她慌里慌张站了起来,低低地喊了一声,“家云哥!”

“唉,二妹,忙呢?”家云嘴里一边应着,他一边垂着头迈上了二楼。

“吆,大兄弟,今儿怎么不高兴啊!俺妹妹给你打招呼,你还爱理不理,什么意思?”顾大敏一只手里抓着一把葵花籽,她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塞着,时不时吐着皮子,她一边用一双大眼睛瞄着家云,一边走近家云,“你知道吗,你出去这一个月,俺妹妹可是天天挂挂着你呀!”

“嗯”家云嗓子眼里发不出多余的声音,宋先生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

“俺今儿想向您打听打听,您那个哥哥哪去啦?他在哪儿住?”

“俺的哥哥?”家云皱皱眉头,他抬头瞄了一眼顾大敏,“大姐,您嘴里说什么啊,俺听不明白!”

顾大敏又向前一步,“那天晚上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男人……”

家云明白了,顾大敏嘴里说的是朱家老大,莫非是她喜欢上了朱家老大?朱家老大不可能喜欢她呀。虽然眼前的女孩不是坏人,更不会仗势欺人,即使这样,他也明白朱家老大也不会喜欢上她。

“他呀,他准备结婚了!”

“啥?!”家云嘴里的这句话让顾大敏张大了嘴巴,她手里的葵花籽也散落一地。家云的这句话如晴天霹雷,把她的好心情、痴情,劈得五马分尸,她竟然张大嘴巴“呜呜呜呜呜”哭起来,她一扭身子蹿下了楼。

顾大敏一边哭着,一边跑回了家。

顾小敏急急忙忙抬起头,家云的身形已经迈进了他住的屋子。

顾小敏扔下手里的衣服跑回了自己家,她母亲慌里慌张从锅台上抬起身子,“快劝劝你姐姐,好端端怎么就哭了?问问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没人敢欺负她!”顾小敏一边说一边冲进了卧室,她看到她姐姐身子趴在被窝上,伤心欲绝。

“姐,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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