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漫天大雪，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若影若现。

不知走了多久，她瑟缩着倒在地里，身后一深一浅的小坑很快就被雪花覆盖。

爹……娘……

她无助地朝远方虚幻的背影伸出手，其实她心中明白，自己这是要死了，早就被马匪杀死的爹娘来接她去地下团聚去了。

哗啦——

突然地动山摇起来，山上的积雪如同洪水一样泻下。她被抖动的大地冲往山下冲去。

凝空滞顿的一秒，她在想，这么苦难的日子，这样早点结束也是一种幸福，来世，她一定要做棵常青的松树，一旦扎根就再也不用为饥饿而奔走，为流离失所而痛苦。

“陛下，雪里有人！”

漫长的轰隆声里莫名夹杂着许多人声，她还来不及分辨这些人是否来自彼岸，便觉得身子一顿，便被什么东西挑了起来，紧接着落到一个穿着素白明月锦缎华服的男子怀中。

啊，好暖。

比阿娘冬日升起的火炉还要暖。

若是这样便是死了，倒也比现世幸福太多。

只当自己临了圆了一个天大的美梦，小人儿紧紧抓住这团热，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许久，等到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落在白狐狸毛皮做的衾被上，身上盖得严严实实，屋里灯火明亮摇曳，不远处的椅子上一俊美无双的男子，正倚着身子与对面另外一个看上去很是庄严的男人下着棋。

两人年纪相差颇大，却彼此之间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为了一个小小的吃子计较半天，最终还是那面相上看着着实庄严的男人耍了无赖，才赢下棋面。

她因忽寒忽热的身体咳嗽起来，引得那两人朝她看来。她认出那个俊美无双的，正是白日里救她的那人。

“你醒了。”那人挪步上前，宛如雪夜里优雅的银狐，声音也着实好听，让她心里柔柔地暖着，“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继续问着，她想了想，认真回答：“丫头。大家都叫我丫头。”

她爹娘死的早，没来及给她取什么像样的名字。她一直跟着村里的老妪过活，大家呼来喝去的时候总叫她丫头，她便觉得丫头这个名字也还算是个称呼吧。

男人好看的嘴角顿了顿，然后伸手往她手腕上搭了搭。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乖乖顺着，她想能救自己的人，怎样都不是坏人。

运了灵力，探了探丫头灵潭，男人回首望向依旧坐在椅子上假装复盘棋局的庄严男子，“师父，这孩子看上去资质不错，不如留在谷里做您的弟子吧。”

虽是师徒，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微妙。

被称作师父的，反倒有些跟这个徒弟有些客气，只闻他有些不悦道，“我海鸣谷历来有规矩，只收天资聪颖的男弟子，就算你是当今圣上，本座的首徒，也不可破了这个规矩。”

那男子反倒笑了，弯着如春华秋水般的眸子，“此番出宫乃是秘密出行，我若是带着这样的女娃娃回宫，怕是要被底下的人误解有什么奇怪的癖好，那时候处理起来会很麻烦。再说这孩子的灵力绝对是一等一，稍加培养，定能有所成就，我带回宫只能做女侍，那可就着实可惜了。”

可惜了三个字被男子轻轻咬着，婉转发出奇特的旋律来，勾得那摩挲着棋子的师父赶紧也上前来抓那丫头的手腕。

丫头被吓得往男子身后缩，那男人轻轻安抚着，才让人稳住。

“灵潭深厚，灵力充沛纯然，还果真是难得……”

见师父面上露出惊诧神色，男人随手一拍，将丫头送到师父面前，“快叫师父。”

丫头她反应倒也极快，见男人要她这么做，便什么也不想得朝那师父磕头。

如此般便稀里糊涂认了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这个师父竟然是名动天下，举世无双的海鸣谷大剑圣元耀南，而将她捡回来照顾，并助她留在谷中的，竟然是羲国当今的天子，也是元耀南座下首徒白焕。

“对了，你是我从那悬崖峭壁上救下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又如此冰雪聪明，不如以后就叫你临雪渊吧。”

临、雪、渊，她轻轻在齿间细细念着因一线机缘而得来的三个字，心生无限欢喜。

那时她还不懂得什么叫报恩，她只想着若是今后寻得好的东西，便都要给他留一份，若是遇到危险她也要替他挡上一挡。

抱着这单纯的心思，一转眼，便是十年，她在海鸣谷也待了十年。

海鸣谷，乃是位于羲国西南角一处非常隐蔽险要的山谷，外有“吃人”的瘴气林，内有层层迷幻的结界，唯独最开阔处，还连着传说中无法横跨的星落碧海，这里是整个世界上最孤独的区域。不过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每当海风吹拂，经过山谷，便穿成一曲动人的调子，欣赏这首曲子最好的位置，便是那可以遥望谷外的一处海崖。

这十年里，临雪渊每日练完灵术，便会来这里坐坐，吹着海风，对着满天星辰汇报今日努力的成果，仿佛那些高冷的星子真的能将她的话带去远在胤都皇宫的白焕似的。

自从白焕那日将她安顿在海鸣谷，临雪渊便很少见到他。她知道白焕虽然是大师兄，却是羲国的皇帝，日理万机，政务繁忙，除了每年师父生辰和谷中弟子灵术考学，他才会露面以外，其他的日子从未出现在谷内过。

师父一直说白焕救她只是少年一时兴起，不需要为此想着报恩什么的，可临雪渊却固执地念着要把自己锻造成最锋利的剑，最趁手的剑，这样等到白焕需要自己时，她便可替他征战四方，浴血杀敌。

“你慧根不错，比起我来，你的确更适合做师父的徒弟。”还记得进谷第五年，她在灵术考上一举击败了除肖枫师兄之外的所有弟子，白焕拍手称赞，并赠了临雪渊一柄刻了银龙霜花的长剑作为礼物，“雪渊，或许你能修成我未能达到的至圣之境。”

淡淡的一句期许，临雪渊便真的认真起来，每日除了修炼便还是修炼，从未道过一句苦。

所谓灵术的至圣之境，便是意随心动，无念中化灵力为超凡之术的境界。

放眼望去，整个羲国也就只有她的师父大剑圣元耀南能做到。

元耀南修成至圣之境时已过而立之年，整个蛮荒地界上能修成此境者寥寥，且但凡能到此境界的，大抵都已经花费半生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