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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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五人,住进了苏州最大的一家客栈,并豪掷千金,包下了整座客栈。此举,瞬时撼动整个苏州城。“我们这么高调,合适吗?”钱袋子杨彦柏压着脸上的帷帽,发出疑问。胡离伸手扯了扯帷帽,道:“越高调才越能吸引玉面郎的注意,也越能坐实我们杭州富商的身份。”客栈老板殷勤的准备了最好的房间,请五位贵人入内。冬风起,五位戴着帷帽的新妇徐徐入内。“没唤你们,就不必上楼。”胡离掐着嗓子说完这话,关上了房门。“吱呀”一声,房门一关,众人立刻扔了头上帷帽,并将身上勒得死紧的袄裙扯开,露出里面的中衣。杨彦柏透过屋内的镜子看到自己那张猴屁股脸,“咱们要不,先把妆面卸了?还是别互相折磨了吧。”杨彦柏哭丧着脸提出了这个建议,然后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苏水湄第一个躲进屏风后快速换衣卸妆。互相折磨的妆面终于被清除,大家也换回了正常衣物。杨彦柏又提议道:“那玉面郎也不是个瞎子,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糊弄他啊,还是要找个懂行的来,弄个真正的美人出来。不然你瞧瞧我们这几个,确定那玉面郎看到我们是冲上来调戏我们,而不是想砍死我们?”这位杨大公子真是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胡离擦了脸,转头看一眼正在净面的陆不言,“我觉得杨夫人说的不错,你说呢,露露?”陆.露露.不言朝胡.金春儿.离翻了一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他。胡离摊手道:“咱们总得适应适应身份,省得出去露馅。”“其实……”一直没说话的郑敢心突然开口,“妆面的话,我有法子。”.郑敢心说的法子就是他的妹妹,姜娘。“这是我妹妹,姜娘。”姜娘头戴帷帽,年岁二十出头,一袭朴素绿袄,削肩窄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端庄自持。“郑副使,你还有个妹妹?”苏水湄一脸惊讶。郑敢心道:“我从前与你说过的,是你自己忘了。”苏水湄回想了一下,郑敢心好像确实说过自己有个妹妹,并常常夸赞美貌无双。“你妹妹不是在京师吗?怎么也来了苏州?”陆不言上下打量姜娘,眼神有些无礼。其实这对于陆不言来说不算无礼而是习惯。他习惯的警惕着,眼神锋利而戒备。每每看到陆不言这个眼神,苏水湄就会想到他的身份。锦衣卫指挥使。能成为圣人的左膀右臂,能在杨宰相一手遮天的情况下带着锦衣卫杀出一片天来,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是人,那也不是寻常人。苏水湄盯着陆不言看了一会儿,看到他冰冷如寒芒在背的视线,觉得男人身上刚刚品出来的一点人味瞬时消失殆尽。苏水湄暗暗警告自己,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一定不能放松警惕。“唉,说起这事我就愁。”郑敢心挠了挠头,“都怪我告诉了她我要来苏州,她就自己跟着商船一个人过来了。幸好路上没遇到意外,不然……”“不然哥哥要收拾我了。”姜娘挽住郑敢心的胳膊,笑着接过郑敢心的话。姜娘的嗓子柔软细腻,像蕴着蜂蜜一般的甜,喊“哥哥”时直能酥了人的筋骨,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几岁的人,反而像个十几岁的小娘子。苏水湄从姜娘的语气里听出了她对郑敢心的亲昵。郑敢心无奈伸手摸了摸姜娘的脑袋,然后跟她道:“这次找你来呢,是有件事。”说到这里,郑敢心朝陆不言看去,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不言朝郑敢心微微颔首。郑敢心立刻笑着跟姜娘道:“找你来给我们上妆。”比起不知底细的人,姜娘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不过众人的真实目的还是不能跟她明言,一方面是为了泄露机密,另外一方面也是怕姜娘遇到危险。郑敢心将大家要抓玉面郎的事情跟姜娘说了。姜娘一听这玉面郎如此可恶,立刻表示此事她责无旁贷。“那我赶紧去买胭脂水粉。”姜娘说话轻柔,做事却不拖沓,说买就买,说走就走。郑敢心怕她一个人出去有意外,赶紧跟了上去。人走了,胡离走到陆不言身边,压低声音道:“虽然说这个女人是郑敢心的妹妹,但能信吗?”“不然呢?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姜娘是一个人来的,如果他们不管,这样一个小娘子确实只能一个人住在外头了。小娘子一个人,人生地不熟,难免出现意外。胡离点头,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仿佛已经习惯。反倒是苏水湄,诧异的多看了陆不言一眼。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挺怜香惜玉的?不会是暗恋姜娘吧?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水湄看向陆不言的视线立刻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疯狗也有开花的一天啊?不对,不对,听陆不言的语气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姜娘,那也就不存在什么怜香惜玉了。苏水湄又回想到那日在轿子里的事。怎么对别的女人这么温柔,对她就那么凶?等一下!轿子!苏水湄突然反应过来那天陆不言给她上妆时问她的话。说跟她“姐姐”有过一面之缘,难道就是那日里的事?他,他竟还记得……苏水湄有点慌了。她努力平静下来。没事,弟弟与她生得一模一样,不会露馅的。“累了,回去歇吧。”胡离伸了一个懒腰。心慌意乱的苏水湄立刻胡乱点头,“是啊,好累好累。”陆不言看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外走的苏水湄,捏在手里的花生米突然一动,往前一掷。正端着铜盆走来的客栈老板脚下一滑,就那么把铜盆倾倒了,倒了苏水湄半身水。“啊!”苏水湄惊叫一声往后躲。幸好水是温水,并没有伤到人。客栈老板一再道歉,怕得罪了金主,赶紧去请医士。“天冷,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黄鼠狼陆不言走过来,表情冷淡。苏水湄不疑有他,赶紧回屋去换衣裳。.夜色浓厚,天际处压着黑云,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泼天大雨。陆不言走至房间门口,看到虚掩着的门。虽然陆不言有疯狗之称,但确实是个还没开过荤的毛小子。他一向认为自己冰清玉洁,不染女人,就算偶有情潮涌动之时,那也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虽然陆不言没有那种偷窥的心思,但他已经站在了这里,也从那虚掩着的门缝里看到了那个正在宽衣解带的小郎君。小郎君侧身而立,屋内未点灯,即使是陆不言都看的很模糊。他的脚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悄无声息地踩着房廊上的木制地板往前走去,然后贴到了门缝边。男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微微发红的耳廓出卖了他。其实陆不言并不能十分确定苏水江就是个女子,可就算并非十分确认,苏水江的身份有问题这件事是绝对错不了的。男人按在门缝上的手微微发紧,他像是要将门关上,又像是要将门缝打的更开。其实陆不言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的脑子很乱,非常乱,眼前都是小郎君褪下外衫后纤细薄嫩的后背。夜色浅薄,小郎君穿着里面的中衣,手搭上系带。陆不言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苏水江确实就是个女女女……陆不言的双眸霍然瞪大。只见屋内,小郎君突然扯下了中衣系带,露出单薄的胸脯,那胸脯虽瘦,但平又平。陆不言虽未见过女子,但这胸脯明显跟他的一模一样。一个女子……也能平成这样?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突然有点后悔没有跟老司机郑敢心去花楼学习一番,以至于到如今这个年岁还不能十分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郎君到底是男是女。即使这位小郎君的胸脯真的平的跟他的一模一样。到底……是男是女?陆不言的视线从那胸脯上移开,顺着纤细脖颈往上去。光线昏暗,小郎君的脸半掩在暗色中,陆不言能看清,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苏水江,不是别人。难道……真的是男人?陆不言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他眉头紧皱,心内起伏不定。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很乱,非常乱。如果苏水江真的是个男人的话,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胡乱猜忌,甚至于那些微不可见,连男人自己都尚未意识到到的懵懂情愫其实都系在一个真真实实的男人身上!陆不言游魂似得转身,踉跄着走了一顿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到了郑敢心的房间前。怎么走到这来了?陆不言转身要走,走了三步,又回来,然后又转身走了三步,然后又回来……如此往复,陆不言走了整整半柱香的时辰,脚步越来越重,还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他都走得这么明显了,郑敢心怎么还没出来?“唔,老大?”陆不言身后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陆不言转身,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郑敢心。“你不在房里?”跺得脚麻的陆不言挺直背脊站稳身体,努力忽略自己脚底的麻意。“啊,上茅厕去了。老大,你来找我?”“嗯。”陆不言面色深沉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启齿的表情。其实,还是不要问的好。“没事了。”“啊?”郑敢心一脸憨憨,“老大,你到底是有事没事啊?我……”郑敢心话还没说完,原本走了陆不言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他盯着郑敢心敞开的衣襟用力瞪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伸手替他把衣襟使劲收拢。并咬牙切齿道:“天冷,别冻死了。”郑敢心:……老大特地过来关心他,他真是感动死了。握着自己衣襟的郑敢心呆呆看着陆不言走远,他摸了摸脑袋,推开房门,姜娘正躲在门后,看到郑敢心过来,立刻上前,“陆大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绕着外面转了这么多圈……”郑敢心道:“没事,大人面冷心热,怕我住不惯客栈吧。对了,胭脂水粉都备好了吗?”姜娘点头道:“都备好了。”“好,”郑敢心点头,“你的手艺我一向是放心的。”.屋内,苏水湄跟苏水江面对面站着。这是两张完全一模一样的脸,除了眼神。苏水江的眼神沉默而寡淡,像是蕴着乌云的浓黑暗色。苏水湄的双眸清灵而璀璨,像坠着繁星的天幕。苏水江身上套着苏水湄的衣服,他系上中衣带子,披上外衫。苏水江忙碌着,而许久未见,长久的沉默却萦绕在两人之间。终于,苏水湄开口了,“江儿,你真的跟长公主私奔了?”方才苏水湄回屋,刚刚站定,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还是苏水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并唤她“姐姐。”苏水湄这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她久寻不到的亲弟弟!苏水江抿了抿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姐,你回去吧,这件事情你不要掺和进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做事我一向是不操心的,可是江儿,今次的事不比以前,你到底是不是跟长公主私奔了?如果你跟长公主是真心相爱的话,只要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姐,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苏水江伸手按住苏水湄的肩膀,“你只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和你,为了爹和娘。”苏水湄知道,苏水江嘴里的爹和娘不是苏万戈和殷氏,而是他们早逝的亲生父母。“江儿,你到底要干什么?”苏水湄面色一白,她觉得苏水江有件天大的事在瞒着自己,绝对不比什么跟长公主私奔这种事小。“江儿,如果你真的跟长公主在一起,就赶紧把人送回来。陆不言这次出来,就是奉了圣人之命来带长公主回去的。”苏水湄赶紧把陆不言这次的目的告诉了苏水江。“陆不言你该知道的,那条疯狗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要是被他发现了,性命都会有忧的。”苏水江从决定做这件事开始,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没想到姐姐会代替他进入锦衣卫。他这个姐姐看着软的跟面团一般,做出来的却都是水泥事。他的性命有忧,她就没有吗?毕竟她可是天天待在那条疯狗身边的。“姐姐,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跟你说,你马上回京师去……”苏水江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苏水江立刻闭嘴,然后把苏水湄重新推回了柜子里。苏水江整理好衣襟,过去开门。门口站着姜娘,头上依旧戴着帷帽,手里端着东西,“这是我做的甜汤,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苏水江微微颔首,抬手接过,道:“多谢。”姜娘略奇怪地看一眼苏水江,觉得这小郎君怎么突然沉稳不少,然后又想,果然是小少年,看到她这样的美人就喜欢装腔作势。姜娘掩唇一笑,转身离开。苏水江捧着甜汤回去,刚刚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敲门声。苏水江转身,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生得还算不错,尤其是那双狐狸眼,流转之间皆是风流之意。“小江儿,还没睡呢?”苏水江没动。胡离也不在意,晃晃悠悠的进来,然后突然一脸凝重道:“小江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发热了?这发热可是大事,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来,我给你看看。”这个古怪的男人上来就是一通话,比刚才那个躲在门缝里偷看的男人还要猥琐。苏水江抬手想打开胡离的手,却不想胡离单手一扣,就将苏水江的手给扣到了后面。躲在柜子里的苏水湄努力稳住呼吸,生恐被外面的人听了去。正在“调戏”苏水江的胡离确实没注意到那个柜子。美人在怀,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什么柜子。美人的手果然是柔软又细腻,胡离虽然是别有目的,但还是不小心捏了一下,然后又捏了一下。苏水江也不是个泥娃娃,被这么捏几下当然有感觉,他的脸顿时就黑了。姐姐这里到底团了一群什么流氓东西!“小江儿,你的脸更红了。”胡离向前一步。苏水江被迫后退一步,腰部抵到身后的红木圆桌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哎,小心。”胡离脸上带笑,看着面前的苏水江,那握着他的手顺势往上一滑,按住了他的腕子。少年的腕子细瘦,肌肤白皙,胡离的指尖顺着他的胳膊一滑,死死掐住他的脉搏。苏水江明白了胡离的意图,他微眯起眼,突然停止了挣扎。胡离慢悠悠道:“我曾学过一点歧黄之术,若是真发热了……”胡离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的面色变得极其古怪。“怎么了?”苏水江的声音清亮,带着一股少年的稚气,他尚未变声,跟苏水湄常日里学他说话的嗓子一模一样。胡离没有听出端倪。他握着苏水江的腕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少年歪头,挣了挣,没挣开。突然,紧贴着他的胡离伸手,一把按住了苏水江胸口,然后使劲一扯。苏水江:……胡离看到少年平坦的胸口,整个人如遭雷击。错了?搞错了?他怎么会搞错的?“你干什么?”无缘无故被人扒了衣裳,少年自然要生气。虽然苏水江知道可能是他的傻姐姐露馅了,才引得这一个两个的过来偷窥扒衣服,但生气还是要生气的。苏水江抽回自己被胡离按住的腕子,上来就给了男人一拳。胡离被击中鼻子,倒退数步,有血从他的鼻孔中流出,“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胡离伸手捂住鼻子,再看一眼衣裳半敞的苏水江。苏水江怒骂,“死变态。”胡离不忍再看一眼,疾奔离开。路上,他碰到正坐在房廊的美人靠上数花瓣的陆不言。

“女的,男的,女的……”陆不言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心虚之下一口吃了花。两个男人相遇在漫天花圃之中,相顾无言了一会儿后,陆不言张口了,“你流鼻血了。”胡离看了一眼自己那只沾了一手鼻血的手,愣愣抬头,点了点陆不言的唇角,“你沾花了。”陆不言:……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两个男人心思各异。“天色不早,睡了。”陆不言转身,快速抹嘴。“嗯,睡了。”胡离转头,快速抹鼻。.“你打了他?”苏水湄从柜子里出来,把苏水江扶到实木圆凳上坐好。虚弱的少年佝偻着背,像个濒死老人一般颤巍巍地坐好。苏水湄知道,虽然他弟弟日也勤练,夜也勤练,但他生来就不适合练武,身上稍稍碰一下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反倒是读书的时候过目不忘,擅长举一反三。苏万戈本来想让苏水江走读书这条路的,可苏水江不知道为什么,极其执着的想进锦衣卫。锦衣卫确实很肆意嚣张,整个京师内想进锦衣卫的人也数不胜数,苏水湄很能理解苏水江的中二梦想,但有时候这个梦想跟现实的冲突实在太大,虽然苏水湄很相信苏水江,但有时候她看到他同手同脚的练武,平均每三天气走一个武艺师傅,还是忍不住想劝他放弃。可苏水江从来就不是那种会放弃的人。他更加勤奋的练习,然后气走了更多教武师傅。

本来苏水湄想着,少年有梦想是好的,省得天天想东想西不务正业,没想到,苏水江竟真的进了锦衣卫。而苏水湄万万没想到的是,进入锦衣卫,只是苏水江计划的第一步。弟弟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念头,自己的抱负。苏水湄不要苏水江有什么大出息,她只想大家都有平平安安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从前的人也已经是从前的人。苏水湄不想回想,亦不想让苏水江沦陷在过去的漩涡里。所以,她绝对不能走。“我看看。”苏水湄掀开苏水江的衣服替他看了看后背。果然已经青紫一片,惨不忍睹。她这弟弟,明明比她还娇弱,冲在前头干什么。所以现在看来,弟弟能进锦衣卫,果然是因为看脸吗?总不能是因为这一碰就倒的虚弱体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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