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复国梦碎(1 / 2)
大青山另外一侧,伊润广义正静立在空地上,看着山梁震动,乱石从山头纷纷砸落。虽说地面起伏不止,伊润广义却如同脚上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伊润广义似乎很是满足,沉声喝道:“五行地宫毁了,从此再没有大清!定鼎中原的,只有大日本帝国的天皇陛下!”
地震虽然激烈,好在持续时间并不很长,渐渐已经平缓。
有黑衣忍者上来跪拜,说是林木倾倒,山体变形,眼下靠着悬崖一侧的乱石冈尚且完整,是一条下山的捷径,可以通行。
伊润广义也不担心什么,大手一挥,便喝令忍者部队按此方向前进,七八人在前打探道路,剩余人则跟在后面。
等伊润广义到了乱石冈,放眼一看,这里乱石嶙峋,杂草众多,路虽不难走,但此处无疑是个便于伏击的好地方。
伊润广义略略一想,随即轻蔑地笑了一声,继续指挥众忍者上前,自己则跳上高处,举目远眺。此时日头渐渐西沉,照出伊润广义身后长长的一道身影。
人有影子,本是常事,但伊润广义身后影子却十分不同,在影子的腰边,明显多出了一个矮小的人影,手足俱全,只露出了半边身子。
伊润广义低声道:“影丸,你回来了?”
就听身后的影子里咯咯咯咯怪笑,有人用难听的语调答道:“伊润大人,影丸回来了!咯咯,伊润大人,我们成功近在咫尺了啊,咯咯咯咯!”
伊润广义面无表情地答道:“影丸,你要说什么,赶快说!”
影子答道:“咯咯咯咯,不方便啊。”
“哼!”伊润广义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一挥手,喝了声号令,本守在伊润广义下方的十来个忍者极快地散了开去,没入了乱石之中。
伊润广义背过身,看着自己的影子说道:“你说!”
伊润广义的影子中诡异地脱出一团黑影,移到一边,那形状竟似一个人坐在地上,面对面地与伊润广义说话。
影子咯咯怪笑,说道:“伊润大人,听说你认了个儿子,他真的是你儿子吗?”
伊润广义脸色阴沉,说道:“是又怎么样?”
影子怪腔怪调地说道:“会不会以后影响到我们?你可是宣誓效忠天皇陛下的。”
伊润广义怒道:“影丸,你在怀疑我对天皇陛下的忠心?”
影子咯咯怪笑,说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伊润大人的忠心?我只是奇怪,伊润大人是真的有儿子,还是觉得那个叫火小邪的小子有可塑之才,希望他以后为你效力,所以骗他?咯咯咯咯,火小邪能躲过伊润大人必中的一刀,的确很能干。”
“火小邪就是我的儿子!”
“伊润大人,你不该骗影丸,影丸可是你的影子,你唯一的影子。你欺骗我就是欺骗天皇陛下。”
“放肆!影丸,你越来越放肆了!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吗?”
“咯咯咯咯,伊润大人,你当然杀得了我。但我死了,你也不能活着啊,伊润大人。咯咯!”
伊润广义狠狠闭上眼睛,再又睁开,颇为不甘心地沉声道:“火小邪是我和珍丽的孩子。”
“咯咯,难怪难怪!但是伊润大人,你会和珍丽有孩子吗?”
“当然有!”
“咯咯咯咯,伊润大人,你一定是糊涂了,你为了成为一流的忍者,能够为天皇效力,在十二岁的时候,你的家族已经阻断你的精囊,所以你六十岁之前,都不会有孩子。你和珍丽认识的时候,不是才二十岁吗?”
“你!”伊润广义勃然大怒,乌豪刀已经脱鞘而出,刀气森森,“谁告诉你的!”
“咯咯,伊润大人,我是你的影子啊,伊润大人,我当然知道你所有的事。你为了这个秘密,就要杀了我吗?你杀了我,就是背叛了天皇陛下!而且,你一死,火小邪不是又没有父亲了吗?”
“影丸,你想怎么样?”伊润广义刀气一炼,似乎被影丸拿住了把柄。
“咯咯,伊润大人,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骗我。你让火小邪当你的儿子,其实我非常地高兴,非常地开心,咯咯咯咯,多么美满的结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一切都仍然可以按照你的指令做事,让火小邪相信你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全日本忍者也会承认火小邪就是你的孩子。但是你必须告诉我,火小邪是不是只是珍丽的孩子,而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伊润广义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地说道:“是。火小邪只是珍丽的孩子,但我一直当他是我亲生孩子一样。”
“咯咯咯咯,所以,你当年只杀了珍丽和他的男人,却放走了火小邪?”
“我以为火小邪也死了!”
“伊润大人,这些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没有人会再去追究。而且火小邪显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切万事大吉。你放心好了,这个秘密我会替你保存着,因为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如果你因此事而自杀谢罪,那样我也不能活下去了。咯咯咯咯!”
“影丸,我真不愿相信天皇陛下会信任你,让你当我的影子。”
“咯咯!伊润大人,我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影子,我只知道利益,不知道什么是信义,咯咯咯咯,有这些就足够天皇陛下信任我了。况且,我是你的家族一手培养起来的,是你父亲第一个把我的存在告诉天皇陛下的。天下所有人中,对天皇陛下的忠心,谁能比得过伊润大人呢?所以我能成为你的影子,一直感到非常荣幸。”
“影丸,你不用再废话了!我问你,如果火小邪有一天知道了呢?”
“那么,伊润大人,你必须亲手杀了他。所以,请你也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让火小邪察觉到任何不对。伊润大人,我是你的影子,我什么事情都是为你着想的。咯咯咯咯!”
“你真是个无耻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人,我只是个无耻的影子,是你的无耻的影子啊,伊润大人。”
伊润广义喉咙里低沉地吼了一声,如同一个困在万劫不复之地,永无解脱的心灵发出的绝望呼号。伊润广义默默地将乌豪刀归入刀鞘,转身向着东方,深深地鞠了一躬,闷声道:“天皇万岁!”对于伊润广义来说,死忠于天皇,早就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哪怕在他最郁闷的时候,他也只能这样来缓解心中的不快……
“咯咯咯咯咯咯!”影丸的怪笑声逐渐变小,地上的那团黑影也缩回到伊润广义的影子中,再也看不到了。
伊润广义站直了身子,正想从高处下来,却听到前方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集之声乱响,惨叫声陡然间此起彼伏。隐约间,就见到无数系黄丝带的蒙面大汉,在乱石中腾挪辗转,手持各类兵器,拼死杀入前阵。
血沫横飞!漫天飞舞着各类暗器、飞镖、断肢、人头、乱草、碎石、火团;利刃破空之声,手枪的射击轰响,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嗷叫;急速飘至的毒药气味、血腥味、烟火味、焦糊味。这些修罗地狱般的景象,来得如此之快,几乎不让人有思考的余地。
三眉会终于动手了!这种不顾生死,力求速杀的态势,让伊润广义都狠狠皱眉,偷袭之人绝对不简单!是早有充分的准备,要将伊润广义他们全歼在此!
伊润广义嘿嘿嘿厉笑三声,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从高处蹦下,整个人在空中时,全身的衣服就已变成了黑色,落下地面,黑影一晃,就不见踪影了。
嘀!嘀!嘀!尖锐的哨响很快便回荡在整个乱石冈上空。
三眉会的冯仑、湖小刀等人正杀得起劲,他们突然袭击,招招都是以命相搏,围紧了先头的十个忍者乱杀。那十个忍者虽说被他们偷袭,仍然强横无比,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二人一组,彼此照应,手中的长刀舞成光团一般,在三眉会中横冲直撞,一碰上刀光,都是被砍得血肉飞溅。
三眉会的人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人数众多,准备得充分,既然不能方便近身肉搏,就从远处招呼,什么歹毒的暗器都有!刺钩长索、双刃飞刀、淬毒渔网等也是不住地往忍者身上招呼。三眉会是杀手组织,这次来的都是精英,什么杀人的手段都有,兵器也不尽相同,又是群攻之势。日本忍者虽然强横,但很快还是被分而杀之,要害之处捅得全是血窟窿。
就这么短暂的二三十秒时间,三眉会被砍死十二三人,日本忍者也丧命六人。忍者所剩四人,除一组两个最霸道的四下冲杀外,剩下两人眼看着就要死定了。
冯仑、湖小刀他们一共五个舵主,带着四十多人冲杀,几乎没有讨到一点便宜,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意外。湖小刀和日本忍者有过一战,伤亡惨重,本以为这次大部队在此,能够轻易拿下,谁知这批忍者比先前遇见的强了不止一倍,其中随便找一个,都能与湖小刀单独一战不落下风。
湖小刀、冯仑他们杀红了眼,全身浴血几如厉鬼,吆喝着要将剩下四个忍者剁成肉末。
这时嘀嘀嘀的哨音响起,那活着的四个忍者一听,顿时如同着了魔一般,再不闪避,冲着外围人堆处就直冲,看样子要杀出一个生路。冯仑惊得大喊:“开枪!开枪!打死他们!”
只听嗵嗵嗵连声枪响,不远处的枪手总算逮住了机会,七八杆步枪几乎同时开火。这些枪手全是神枪手,专门干从远处枪杀的勾当,七八人齐射,纵使大罗神仙,也难免一枪不中。
果不其然,那四个死命杀出的忍者三个中枪,被击倒在地,只剩一个腿脚最好的闪入大石间,躲过一死。而那倒地的三个忍者,一时未死,各自怪叫了一声,嘭嘭嘭三声巨响,身子爆炸,炸得是碎肉横飞,同时一股子浓烟从他们炸碎的身体里涌出,迅速地弥漫开来。
冯仑是使毒的能手,略一闻就明白,立即大喝道:“这烟有毒!散开散开!”
嘀!嘀!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哨音越发高亢,穿云透雾一般。
冯仑他们刚退了几步,又听到连珠炮一般的爆炸声响,从远到近都有浓烟炸起,白茫茫一片,也不消散,逐渐向他们飘了过来。
冯仑大喝道:“他们用雾攻!危险,快退到白烟飘不到的地方去!”
众人彼此呼喝,知道不退出雾区,必会着了暗算,于是纷纷向外围退去。
湖小刀厉声高叫:“围住这里,把周围挡住,不要他们冲……”
湖小刀才刚刚喊完,就见一道黑光依稀从脸前划过,还没有觉得疼,上半个脑袋就被削飞。所以湖小刀还张着大嘴,口中直到喊完“出去”两字,才鲜血喷出一尺多高,身子仍然跑了两步,嘣的一下撞在大石头上,这才一命呜呼!
冯仑看得真切,知道浓烟中有非常犀利凶猛的刀手来了,不顾一切地吼道:“退!快退!”
冯仑他们还不知道,最先碰到的十个忍者,在伊润广义带来的五十多个忍者中,是杀人的功力最差的,只算是先遣队,后面在浓烟中的,才是最有战斗力的“重装部队”。就算刚才十个忍者都死了,对伊润广义他们的战斗力来说,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远处的几个枪手见浓烟中血沫乱飞,几乎把白烟要染成了红烟,心知白烟中有敌人,于是扣动扳机,连续不停地向白烟内射击。他们七个枪手彼此用手势飞快地交流,射出子弹几乎同时,子弹在空中能够连成一条直线,彼此贴近。这样射击的方式,便如同一道六尺长的利刃,以子弹一样的速度射入白烟中,非常地厉害,让人避无可避。
这些枪手齐射九枪,确实听见白烟中有几人中枪倒地,正觉得高兴,要重新装填子弹,就觉得头顶上一花,猛一抬眼,漫天的飞镖正拉着弧线从上空射来。
噗噗噗噗噗噗噗乱响,近百枚飞镖几乎全部扎在这七个枪手脑袋上,如同盛放了七朵钢铁之花。
这七个中镖的枪手身子一滚,哼也没能哼出几声,就已经面色发青,毒发身亡。显然那些飞镖上都浸有剧毒。
再看白烟笼罩之处,三眉会的杀手,逃得快的已经奔将出来,而逃得慢了点的,不是被白烟里的利刀切开,就是吸入毒气栽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就不行了。
而白烟内无数灰影晃动,始终不追出白烟的范围内,所以也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人。
冯仑带着剩下的二十余人,夺路狂奔,逐渐跑得远了。
距白烟一百余米外的隐蔽处,戴着面罩的三眉会会长郑有为放下望远镜,低声怒道:“好狡猾!居然不追出来!”
一边换了紧身素衣,同样用面罩掩住面目的郑则道说道:“好犀利的刀法,这些日本忍者果然不容小视。冯仑他们五十多人,伤亡过半,只杀了他们十来人,我们第一阵已经败了。”
郑有为在空中飞快地摆了个手势,低声道:“有种他们就不出来!”
旁边与郑则道打扮一致的苦灯和尚一把没能拉住郑有为,说道:“不可!”
郑有为手势不停,沉声道:“此时不攻就晚了!动手杀人的时机,我比你在行!”
说话间,距郑有为身侧三十余步的灌木中,一根根黑漆漆的、手臂粗细的钢管升了出来,足足有二十根,只听嗤嗤嗤引线燃烧的声响,随即这些钢管轰然作响,烟火爆现,二十余枚炸弹铺天盖地的向白烟处飞来。
轰隆轰隆,这些炸弹越过冯仑他们的头顶,射程不近不远,均落入白烟内爆炸,一时间火光四起,碎石横飞,把浓浓的白烟炸得四散。
郑有为再打了个手势,喝道:“好!第二波!”
那些钢管只顿停顿了片刻,立即再度炸响,炸弹依旧落在白烟的范围内,爆炸声惊天动地,却与上次略有不同。烟雾中,无数钢珠四下猛射,把临近爆炸点的大石打得千疮百孔,同时大火腾起,浓烟滚滚,显然炸弹内还有火油。
这两轮炮击过后,白烟尽数驱散,目力所至之处,只有燃烧着的大火发出的股股黑烟,却见不到活动着的人。
郑有为举起望远镜一看,骂道:“怎么?是死光了吗?我们上!”
郑则道一把按住郑有为,沉声道:“爹,不能妄动!我们千万不要出去。再看一看!”
苦灯和尚亦道:“我们占据地利,易守难攻,只要他们再前进,仍然对我们有利。刚才我们已经暴露了一处方位,不能再暴露了。”
郑有为心急道:“万一他们后撤逃走了呢?”
苦灯和尚说道:“如果这次来的是日本忍者的精锐部队,他们绝对不会后撤,不仅因为日本人性格使然,而且他们同样担心后撤反而中计!从他们使刀的劲力来看,刚猛异常,必然会以攻对攻。”
郑则道附和道:“爹,现在双方都摸不清楚对方的底子,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在一处,前阵诱兵,静观动向,此为上策。”
郑有为沉吟道:“好!我们再等一下!”
郑有为打出手势,传令兵接了号令,分散传达下去,各处望风暗哨盯紧各处,前方无论有任何异动,均须及时通告。
冯仑等舵主带着残兵,没向郑有为的方向走,而是距离二十余步,就撤下主路,攀上一旁的略高于主路的乱石堆中去了。
冯仑他们一走,此地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呜呜的风声和火焰燃烧的哔啵之声。这安静来得很是古怪,而且不合时宜。莫非日本人真的撤走了?
郑有为按捺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四处还是静寂无声,连个飞鸟都看不见,更别说人影了。
郑有为焦躁起来,不住扭头看着苦灯和尚和郑则道,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苦灯和尚并不说话,只是轻轻压了压手,示意郑有为不要着急,继续等待。
郑有为七窍都要喷出火来,若不是苦灯和尚和郑则道在场阻止,他一定派一小股人上前打探去了。
殊不知,郑有为他们身后不远处,隐藏在各处的上百号杀手,同样是心急如焚,到底在等什么?是战还是不战?好在这些杀手都是久经考验,不同于寻常的武夫,心中再急,也不会跳出来乱动乱嚷,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伊润广义的忍者部队,不仅同样是标准的杀手组织,也擅长偷盗,是一个杀人和偷盗结合的怪异团体,而且只忠于自己的宗主,愿与宗主同生共灭。日本最著名的大盗石川五右卫门,据说就是忍者出生,但反了自己的宗主,独行于天下偷盗,最后被捕后落得个在大锅里被油煎死的下场。这与中国传统的盗贼观点有违,属于日本这个岛国异化的形式。
中国的五大世家盗贼组织,能杀人但不轻言杀,也绝不肯妄杀坏了体统,只认鼎不认人,甚至把帝王、枭雄看作盗贼同流,颇为“清高”;而三眉会这样的杀手组织,若一定要盗则必先杀人,能杀则不盗,纯以杀人为业,无所谓谁是宗主,谁给钱即是客人。
所以,日本忍者和三眉会对阵,虽然都是保持静默,考量彼此杀手的耐心,毕竟两边完全面对面地冲突,谁胜谁败还真是难以判断。但无可否定的是,日本忍者在盗术上还是比三眉会技高一筹。
就在郑有为即将忍无可忍之时,突听嘀嘀嘀的尖锐哨音再度响起。郑有为等人一惊,知道日本忍者即将发动,连忙招呼身后大批杀手戒备。
嘀嘀嘀哨音还没有结束,忽听冯仑后撤的方位上,惨叫连连,血光乍现。
原来冯仑他们撤下道路之后,按照计划,匍匐于能够与后方大部队遥相呼应之处,可攻可守,视野开阔乃是万全之地。日本忍者如果想攻上来,并无遮掩之处,除非他们能够挖地穿山,否则是断然逃不出监视的。冯仑他们一安顿下,就有传令兵打手势发号令过来,任何人不得出击,静观其变。
冯仑他们匍匐在此,无人说话,只顾着监视外围。可是嘀嘀嘀刚一响起,自己队伍中忽然有四个人悄无声息地跳起,有两个抡着短刀对趴着的冯仑他们狂杀一气,另两个则行如飞电,冲着二处暗哨掷出数枚毒镖。
冯仑他们刚听到哨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围,哪想得到身后有人发疯砍杀自己人,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站起抵抗,就被那两个刀手乘着混乱,一刀一个,连劈带捅,眨眼杀了数人。两个舵主更是直接被他们从颈后砍断脖子,死得冤枉。
冯仑顾不得脸面,懒驴打滚,避过要害之处,但半条胳膊却被切断,他撕心裂肺地厉吼一声,用以警示其他人。而那两个刀手好生厉害,似乎就是擅长在人堆里施展狂屠之术,如同游鱼一样贴地乱钻,下手极恨,刀刀不落要害之处。这两人不仅是下刀,手上的毒镖还不停地四处激射。
冯仑根本不敢相信,仍然厉骂道:“你们疯了!”可他话音刚落,脖子上一麻,一枚毒镖插入咽喉,再也说不出话,翻滚着跌下缓坡,死不瞑目。
冯仑至死都以为,一定是自己人里,出了叛徒……可惜,这个谜底他再也不会知道了,因为这四个人从背后冒出来的“叛徒”,的的确确就是日本忍者。
原来就在白烟笼罩住冯仑之时,四个日本忍者借着白烟掩护,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变装为冯仑他们所穿的同类衣裳,同时系上了黄丝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混入了冯仑的队伍,一路跟着他们跑回来,匍匐在地,不与他人交流,其他人也顾不上确认他们的身份。听到哨音时,就立即发动攻击。伊润广义敢这么做,因为他已经看出来,冯仑他们这一批人,人数虽众,却一共由五个舵主带领,仅以黄丝带相认,并不是所有人都彼此认识的。这种破绽之处,大有可乘之机,伊润广义绝对不愿放过!
这不可思议的趁乱潜伏之法,连苦灯和尚、郑则道都压根没有想到。
闪电一般的决断力,绝不迟疑的行动力,整齐划一的指令,团队行如一人的配合度,伊润广义的忍军之能,这才得以展现!这样恐怖的调度运筹能力,已不是三眉会能想到的了,不止是三眉会,内斗不休、派系林立的五大世家,又能如何呢?
这一番惊变,把三眉会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临近冯仑之处的两个观察暗哨,眨眼便被忍者用毒镖击杀,再无法传递情况出去,如同盲了一目。
那两个使飞镖的忍者杀了暗哨,脚步根本不停,直向郑有为他们冲去。这两个忍者好生厉害,手中毒镖一刻不停,向四处激射,同时还能前后兼顾,每跑几步,就会往身后掷出一枚弹丸,触地即炸,腾起白烟滚滚,使得忍者的后援情况更难掌握。
三眉会主阵中一乱,已有人向郑有为、郑则道、苦灯和尚飞奔来报:“有两个忍者杀进来了!”
郑有为怒喝一声:“来得好!”
三眉会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两个忍者冲进来,还能猖狂不成?虽说忌讳忍者手中的毒镖厉害,不便近身,但三眉会人数众多,尽管被突袭冲开了一角的防守,也不是想进就进的。一时间枪声大作,各式暗器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向两个忍者袭来。
这两个人忍者并不硬抗,身子一翻,扭头就往回跑。这两人一前一后,落在后面的那个显然在为前者当肉盾!三眉会的攻击实在密集,眨眼间落在后面的忍者便身中数弹,满身被暗器扎成了筛子,肯定活不了了。只是他的这番自我牺牲,却也助前面一个成功逃入白烟之中,消失无踪。
同样是撤退,冯仑他们是前呼后叫,一起逃跑,谁跑得慢了便是谁该死。而这两个忍者还能自觉地站出一位以命相护,难道都是忍者军团计划好的吗?
郑有为他们看在眼里,都是心中愕然,三眉会的杀手也不怕死,替死掩护这种事,三眉会的人谁都可以做到,但要想做到刚才两位忍者之间的当即立断、毫不犹豫、无须言语的程度,就有一定难度了!
郑有为沉喝道:“这些小鬼子很是有点邪劲!”
苦灯和尚急道:“只怕危险了!立即让所有人留意身旁!”
“怎么!”郑有为更是一惊!
“忍者应该已经进来了!快!”苦灯和尚喝道。
郑有为来不及考虑,立即发令下去,可是刚刚打完手势,就听到惨叫之声响成一片,到处都是血雾飞溅。
郑有为厉骂道:“也好,早晚如此,不如现在来个干脆!”
郑有为登高一步,高喝道:“弟兄们!杀啊!一个都不要放过!”
郑有为本以为只是一侧开始激战,身后的另一侧还有大批人马未动,他高喊鼓舞士气,指挥全员出击!谁知话音刚落,身后也惨叫连连,杀成一团。忍者这么快就全部进来了?郑有为真是不敢相信!
到处都是杀声一片,谁还有工夫回答郑有为。
郑有为的三道眉毛倒竖,骂道:“我的银蛇刀很久没有尝到人血的滋味了!今天老夫要大开杀戒!”锵啷啷一声,郑有为在腰间一摸,一条长为四尺四的软刀脱鞘而出,银光闪亮,杀气腾腾!
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念道:“小僧今天也只能再犯杀戒了!”说着,一根银笛已经持在手中,特特两响,这根银笛前后均弹出半尺长的利刀。
郑则道唰的一下,展开扇子,扇子前后两端均亮出数根尖刺,锐利异常。郑则道轻轻一笑,说道:“愿与爹爹和师叔共同杀敌!”
郑有为喝了声好,拔步向前,向着最近的一处厮杀之地赶去,这三人行动起来,均是迅如闪电。
且说三眉会的杀手们,正与忍者苦战!他们刚才被闯入阵内的两位忍者吸引,还没有来得及注意身旁,就被突然从身边冒出的灰衣忍者突袭,颇有些措手不及,不少人当即命丧。等回过神来,这些三眉会的杀手一个个怒不可抑,全都是舍命攻击。
可是杀进来的灰衣忍者行为诡异,往往刚被围住,就闪身逃走,刚追几步,就从侧旁再度冒出一个灰衣忍者狂砍乱杀,让人猝不及防,等好不容易避开,要么再突然跳出一个灰衣忍者,两人一起动手,要么就是又让他逃开。三眉会的杀手组织,一般是一个舵主带十余人,作为一个战团,彼此之间配合还算默契,可这些灰衣忍者就和地上钻出来似的,忽隐忽现,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忍者近身就用刀狂砍,一离远就是毒镖猛射,而且个个都是硬茬,单人就能与舵主级的人物相抗。他们往往不与舵主动手,总是先拣功夫最差的人下手,所以几轮冲杀下来,先让三眉会的一个战团尸横遍地,那副惨状也能把身手较强的人吓得心惊肉跳,乱了方寸。
若从上方来看整个战局,就可以看清忍者军团的布置,他们并不是一两个人与三眉会的一个战团对战,而是不断地轮转换位,大约是十人为一组,一共分为四组,每个人都从一个战团杀到另一个战团,一得到机会就下手,机会不好就不住地飞速穿行。只是因为他们服装、身手完全一样,才让三眉会弄不清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种流水一般的战斗方式,让三眉会的杀手颇为不适应,也弄不清他们的行动方式,以至于左突右支,处境非常尴尬。眼看着较弱的三眉会分舵已经被屠杀殆尽,还伤不了灰衣忍者几人。
三眉会上百人的队伍,对阵四十余日本忍者,人数虽众,装备也不落下风,但日本忍者四十人如同一人,神出鬼没,杀人的手段亦高,三眉会如果是阵地战,尚有胜算,而与他们近身肉搏起来,根本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郑有为、郑则道、苦灯和尚三人加入战团,灰衣忍者一律一触即走,似乎试探出他们厉害,所以并不硬抗。郑有为有力使不出,气得是哇哇大叫,银蛇刀舞得光团一样,径直猛追。
郑则道、苦灯和尚见三眉会落在下风,如果继续这样缠斗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伤殆尽!可是怎么破解日本忍者的四十人流水击杀阵,还一时没有办法!
郑则道紧皱眉头,心生一计,喝道:“爹!我们不要追了!我们原地躲着!”
郑有为虽说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毕竟是三眉会的创始人,并不是一个不会动脑的屠夫,一听郑则道这么一说,反倒提醒了他。
郑有为一挥银蛇刀,喝道:“不错!你来安排!”
郑则道指向一处大石,喝道:“我们在大石后!”
这三人奔到大石后,三人彼此成犄角之势,卡住路口,沉下心来,只不过略等了片刻,就见一条灰影晃出,要通过此地。
郑有为暗道:“来得好!”银蛇刀一挥,就向这灰影刺来。
那灰影果然是个忍者,他也好生厉害,郑有为这么快的一击,他竟能反应过来,挥刀便挡。只可惜他小瞧了银蛇刀的厉害,银蛇刀是软刀,哪能生架得住,刀身一弯,刀尖就向这忍者的双目扫来。
这忍者啊的一声闷哼,仰头就要避开,却见一把尖刀从上方刺落,嚓的一刀就刺入脑门。这忍者大叫一声日语,举着刀直挺挺地倒地,一命呜呼。
郑则道一把将铁扇从忍者的脑门拔出,哼道:“看你能有多嚣张!”原来刚才那一击,正是郑则道借着忍者仰头避开银蛇刀的一瞬间,及时出手,铁扇尾端尖刀直插头顶要害,火候和力道拿捏得极好。
郑有为喜道:“则道,做得不错!”
郑则道并不得意,说道:“可我们这样能杀多少忍者?我看其他人要支撑不住了!”
苦灯和尚说道:“通知所有人避战!紧守一处!我们三人立即分散开,各自通知!”
郑则道应道:“听师叔的,现在只能如此了!”
郑有为亦沉声道:“好!那就快走!”
三人彼此打了个眼神,各自分散行去。
不许多时,就听激斗之声渐渐较小,三眉会的一众分舵得了郑有为、郑则道、苦灯和尚三人的号令,均收紧了阵型,立于视野开阔的高处不再与忍者冲突。
灰衣忍者也是奇怪,攻击也减缓下来,只是唰唰唰地不断在众人眼前游走,都是站定一顿,看上几眼,立即跑开。
三眉会的各个分舵,亦在郑则道等人指挥下,不再各自为战,缓缓聚拢,互相守护。三眉会越是只守不攻,忍者的行动也越来越少,直到后来,竟见不到一个忍者的身影,不知他们躲哪里去了。
虽说忍者不再攻击,但郑则道心中反而沉重,按他的推论,日本人已经把他们合围在此处,只等最好的机会,予以全歼,形势仍然是不理想。不过现在的好处是,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若是像刚才那样一直打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早晚的事。
三眉会经过刚才一番激战,伤亡异常地惨重,郑有为他们三个分开清点,只剩下五十多个活人,两成还受伤挂了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五十多人,算是三眉会里战斗力最强的,绝大多数舵主尚无大碍。
郑有为、郑则道、苦灯和尚三人登高,彼此用三眉会专用的暗号呼应,引着各个分舵的人撤向一个小丘处,终于把零散的兵力聚拢起来。
郑有为一见郑则道、苦灯和尚,眼睛通红地说道:“居然伤了我这么多人!我今天一定跟小鬼子没完。”
郑则道安抚道:“爹,我们从来没有和忍者军团交手过,错就错在我们太不了解他们,太轻敌了!现在人都聚拢,我们还有杀出重围的机会。”
郑有为难受道:“杀出去?我如果没有得到鼎就走,这种羞耻的滋味还不如让我死在这里!”
郑则道说道:“爹,你别说了,就算今天不成功,我们只要能离开,就还有机会。爹,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苦灯和尚亦说道:“郑施主,得失之在一念间,我们此次的确是败了。”
郑有为说道:“你们不用说了。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得不到鼎,我也不想苟活于世了。你们带着人走,我留在这里,与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郑则道拉住郑有为,急道:“爹!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要不走,我们谁也不走。”
郑有为正想说话,就听到小丘四周咚咚咚咚四声炸响,分四个方位腾起一片白烟。
郑有为等人都是一愣,再不言语,握紧了刀枪,只等忍者来攻。
小丘四方腾起的白烟中,均站出了一位忍者,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穿淡青色、赤红色、灰白色、纯黑色衣裳,服饰、面罩完全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且每个人的额头上,均扎着一条同色的布条,布条正中则嵌着一道金属的方牌,上面画着不知所以的符号。
这四个忍者各结了一个双手印,站在白烟中,垫着脚尖,动也不动,好像悬浮在空中似的。
郑有为骂道:“这是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郑则道见四个忍者的衣服颜色,与五行世家中的金木水火四色几乎完全一样,也有几分纳闷,心想这些东洋忍者,也和中土一样分为五行吗?
“忍者也分五行?”郑则道沉声问道。
苦灯和尚低声道:“这可能是日本忍者的宗派之分。”
郑则道问道:“他们摆出这个阵势,是要干什么?”
苦灯和尚说道:“日本忍者宗派繁多,许多规矩是不传之秘,更甚于五行世家。他们这样摆设,也许是某种仪式,也可能是觉得我们必败,向我们炫耀,还有可能就是他们随时要进攻。”
郑有为低声骂道:“要来就来,最讨厌装神弄鬼的!”
又有一声爆炸声响,东边方位腾起团团白烟,有几个人从白烟中走了出来,正中一个穿着白色的和服,左右两边各跟随着两个灰衣忍者,一共是五个人。
最中间那个穿白衣和服的男子,也没见他用什么姿势,人便直直地跳上一块大石的顶部,和小丘上的郑有为等人遥想对望。大石下的四个忍者,则排成一排,面向小丘,半跪在大石下,如同在为他守护。
大石上的和服男子高声道:“我的名字是伊润广义,是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忍军侍卫长,是全日本正甲奥御间、八贺火行流、山鬼义风影十五宗派忍者的管理者,是密殿四影的宗主。你们是谁?是不是想要我手中的圣王鼎?”
郑有为哈哈大笑,喝道:“伊润广义?呵呵,头衔不少啊!嘿嘿嘿!你这个小鬼子,中国话说得还挺地道!是个当孙子的材料!想知道我们是谁?你听好了,我们是你们的祖宗!”
伊润广义面色如铁,说道:“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是谁?不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郑有为瞪着伊润广义,骂道:“小鬼子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让我没有葬身之地的!有种就来!”
伊润广义哼道:“你们这些支那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郑有为喝道:“赶快去洗洗你这张臭嘴吧!嘿嘿,我看你是这里领头的,你可有胆子和我一对一较量一番吗?”
伊润广义轻哼一声,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屑与你一战。”
郑有为此生杀人无数,还第一次让人给看低了,而且还是个日本人,顿时气得眼睛发红,高声骂道:“小鬼子!你没胆就直说,当你是个人才与你说话,你自己非要当个乌龟王八蛋,那我也不愿与龟孙子计较!”
伊润广义仍然面色如常,他不回答郑有为,只是低头向大石下方的几个灰衣忍者喝了一声。一个灰衣忍者立即站起,唰的一下从背后把长刀抽出一半,小步快跑着向小山丘上的郑有为冲过来。
郑有为嗖嗖挥了一圈银蛇刀,就要迎上,但郑则道一把拉住他,低声道:“我去就行!”
郑有为深深看了一眼郑则道,点了下头,念道:“小心!”
郑则道微微一鞠身,动如脱兔,手持铁扇,迎着灰衣忍者奔来,转眼就来到灰衣忍者跟前。
那灰衣忍者见对手来了,也不搭腔,一把将背后的长刀抽出,横在身前,紧跑几步,冲着郑则道就是一刀猛劈,又快又狠,似有千钧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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