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误入歧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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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贤藏丰话刚出口,火小邪再好的忍耐力,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惊讶,吃惊道:“剿灭火王严烈?我们要与火家宣战了吗?”

土贤藏丰说道:“我们只针对火王严烈,目的是重新拥立支持日本的新火王,并不是要将火家一网打尽。火家是五行世家中人数最多、战斗力最强的一家,我们也不愿意与火家全面对抗。火家是千年世家,不是那么容易铲除的。”

火小邪立即想起伊润广义和他说过,要让他当上火王为最终成为贼王之王一事。

火小邪心头一静,沉声道:“拥立新火王……”

土贤藏丰笑道:“就是火邪君你啊。”

火小邪说道:“所以父亲大人让我尽快回国,就是因为此事?”

土贤藏丰说道:“对,就是此事。”

火小邪沉吟道:“那严烈小儿与我有血海深仇,我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真要我来当火王,恐怕……”

土贤藏丰笑道:“火邪君是怕管不住火家?临阵退缩了?”

火小邪说道:“我不是怕,而是我一想到火家九堂一法那些人的嘴脸,就憋闷得很,不愿与火家人相处。”

土贤藏丰微笑道:“火邪君,五行世家是贼道,不是名门正派,火家人更是些趋利逐势的真小人,贼中之贼。据我所知,火家内部从来不曾和睦过,九堂一法都是貌合神离,剿灭严烈的时候,我们只要下手快,尽速将严烈以及党羽诛服,拿下他所持的贼王信物,火家其他人只会隔岸观火。等你登上火王之位后,只要立即颁布律令,命火家支持日本,其他时候,你并不需要面对火家众人,回到忍军处,由忍军保护你火王的身份不失。等五行至尊圣王鼎火行灯亮后,火家要行使守鼎一职,届时你便可辞去火王一职,无论谁来当火王,都无所谓了。”

火小邪说道:“这样也好!不过其他世家的人,会不会插手?”

土贤藏丰说道:“从形势上来看,现在土家少主田遥,已经站在日本这边,绝对不管不问。金家数十年不露面,江湖上罕有他们的踪迹,看样子也不会管。木家虽说与火家关系不错,但木家的性格最为独善其身。土、金、木三家无妨,最担心的只有水家,按理说,五行世家对各家贼王之争,是绝不会干预的,可水家这几十年间动作频频,蒋介石便是水家扶持的,中日战争,蒋介石坐拥百万军队,是最难啃的骨头。所以我们要以防万一,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火小邪想到郑则道与水妖儿是水火联姻,确实水家要是站在火王严烈这边,会相当的麻烦。

火小邪问道:“土贤老师!我明白了,那我们会怎么做?”

土贤藏丰说道:“只靠日本忍军还不行,人数上我们不占优势,很容易让严烈逃脱。我们要打掉严烈,就要动用军队,用一个机械化师团配合,至少四万兵力,迅速将严烈所在之地一举包围,动用军力轰平此地后,再由忍军突入剿杀。”

火小邪惊叹道:“动用一个师团,四万兵力!对付严烈需要这么多的人马?”

土贤藏丰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伊润大人本想和严烈正面对阵,以严烈的性格,他定不会避战。可严烈狡猾得很,若看苗头不对想逃,以他的本事,忍军恐怕追不上他,所以只能先牢牢围住,再做安排。”

火小邪问道:“那严烈会在哪里?怎么能确定他一定在?”

土贤藏丰说道:“严烈平日里行踪不定,但每年总有一段时间,在热河省的一座小山中度过,伊润大人有把握,他一定会在那里。”

火小邪问道:“父亲大人怎么这么确定?”

土贤藏丰答道:“因为你的父亲伊润广义大人,和严烈曾经是师兄弟,并做过一段时间火家炎火堂的右行度一职。”

火小邪虽说早就察觉伊润广义和火家关系不浅,极有可能曾是火家弟子,但伊润广义曾经位列火家炎火堂的右行度,依旧让火小邪吃惊不浅。

回想火小邪刚和甲丁乙到净火谷见到赵谷主时,赵谷主曾说要是若是炎火驰、炎火威、右行度还活着,便知道火小邪背上的伤势是怎么回事。莫非赵谷主口中的右行度,正是伊润广义?

火小邪想到此处,话却不这么问:“土贤老师,父亲大人为何不自己当火王?”

土贤藏丰低吟一声,说道:“伊润大人是忍军是头领,不方便这样做。”

火小邪觉得土贤藏丰的理由牵强,追问道:“土贤老师,为什么父亲大人从来不曾和我说过他是火家弟子,曾当过炎火堂的右行度?为什么剿杀严烈的事情,他不亲自和我说?”

土贤藏丰默然道:“伊润大人最不愿意回想的,就是在火家的那段时间。所以他才委托我告诉你。”

土贤藏丰说完,场面为之一静,只有细细的风声蔓延而过。

火小邪静坐不语,许久之后才低声道:“一定是因为我母亲的事情……土贤老师,我知道了,我会按照父亲大人的意思做事,敬请指示。严烈这个无耻之徒,我一定会将他手刃于刀下,为我母亲报仇。”说着,火小邪腰间的猎炎刀已经变在手中,让火小邪嚓的一声,竟插入石桌上小半尺,刀身见不到丝毫晃动,却嗡嗡作响,这种力道使的是既稳又准,毫无旁溢。

夜已深了,火小邪躺在榻上,圆睁双眼,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雅子侧躺在火小邪身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火小邪棱角分明的脸颊。

雅子低声道:“小邪,你睡不着吗?”

火小邪淡淡地说道:“是,睡不着。刚刚回到中国,就发生了太多的事。”

雅子伸出手,替火小邪掩了掩被角,柔声道:“小邪,你有心事了,在日本的时候,你经常是无忧无虑的,不管修习得再苦再累,你都很开心。”

火小邪扭过头,亲吻了一下雅子的额头,继续回过身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雅子靠向火小邪的颈边,搂住了火小邪,轻声道:“小邪,你不开心可以说出来,雅子愿意帮你分担一点。”

火小邪轻笑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雅子,其实我最想做一个简单的人,平平静静地度过一生,我很害怕卷入恩怨情仇里。”火小邪扭过头,看着雅子,又说:“是不是我这样说,让你有些失望?”

雅子说道:“我觉得我很幸运,我很满足。”

火小邪欣慰地笑了笑,长喘了一口气,说道:“雅子,我和父亲大人不一样,我没有什么野心,我不想当火王,也不想高高在上,我从小就是个孤儿,终于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时,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希望,这场战争能尽快结束,有一个仁爱宽厚的好皇帝,从此天下太平,我和你再不用承担这么多责任,我们生几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疼爱他们,教他们本事,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不受人欺负。呵,我这样说挺没志气的吧。”

雅子说道:“我也希望这样,但是,我们始终不是只为自己活着的。”

火小邪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父亲大人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完成的,这才能不辜负他。等我们杀了严烈,当了火王,等到圣王鼎火行灯亮起,我让出火王的位置后,我想让父亲大人允许我离开中国,回到日本甲贺孔雀山去,教授盗术也好,忍术也好,或者自己种一片果林,都无所谓。雅子,你觉得父亲大人会同意吗?”

雅子说道:“伊润大人应该会同意的,你是他的儿子,他很在乎你的。”

火小邪悠然道:“但愿吧……”

火小邪想着想着,突然傻笑一声,一翻身看向雅子,问道:“雅子,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你觉得我们第一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雅子脸上绯红一片,说道:“小邪,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火小邪笑道:“突然想起来了,就问问。”火小邪见雅子躲避他的眼神,又问道,“你怎么了?你的表情好怪,”

雅子的脸上羞得红彤彤的,避开火小邪的目光,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小邪,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

火小邪一下子呆若木鸡,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呀的一声惊叫,翻身坐起,无比惊喜地搂住雅子,说道:“雅子!什么时候有的!你怎么不早说!”

雅子又羞又喜,说道:“是回中国的前几天发现的。我从小学忍术,体质不规律,经血不济,以为再调养两年,才会怀孕,谁知道这么巧……”

火小邪眼中放着光,问道:“那我要当爸爸了?”

雅子点了点头。

火小邪啊的一声高叫,一躬身把雅子从地上平抱起,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兴奋莫名地叫道:“我要当爸爸了!我有孩子了!哈哈!哈哈!”

雅子依偎在火小邪怀中,一丝泪划过了眼角,这一丝泪,既有幸福又有种莫名的伤感。

日本关东军位于奉天的总部地下室,笔直、漫长、仅容二人并肩通过的一条水泥地道,灯光耀眼。一层又一层的铁栅栏门打开,守卫在铁门旁的,全是一身黑色劲装的忍者。土贤藏丰面色肃然,一路用日语低念着口令,逐次走过铁门,向着纵深处走去。

土贤藏丰跨入一间巨大的半圆形石室,这间石室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石桌,上面铺着一张硕大无朋的中国地图,地图的精细程度,在当时那个年代实属罕见。

土贤藏丰向一侧看去,伊润广义一身雪白的和服,正盘腿坐在一个巨大的忍字下,闭目静思,似乎没有察觉到土贤藏丰走入。

土贤藏丰也不奇怪,走上几步,说道:“伊润大人,土贤藏丰来了。”

伊润广义微微睁开眼睛,冲土贤藏丰点了点头,沉声道:“土贤老师,火邪怎么样了?”

土贤藏丰紧走几步,来到伊润广义身边,盘腿坐下,说道:“他这次很坚决。但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而且希望生活得平静,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对剿杀严烈和火王之位可能没有决心。”

伊润广义点了点头,说道:“他太像他父亲了。”

土贤藏丰说道:“伊润大人,你不担心严烈会在火邪面前把秘密说破吗?严烈应该很早就意识到火邪是谁了。”

伊润广义平静地说道:“土贤老师,你觉得呢?”

土贤藏丰微微鞠了一躬,说道:“火邪君不愿意失去你这个父亲,所以不会相信严烈,可是严烈真的说了,火邪君会开始动摇,若被人利用,推波助澜,有可能走向我们不希望的反面。”

伊润广义说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就引他来万年镇血罗刹。”

土贤藏丰一愣,说道:“伊润大人,你真的舍得?”

伊润广义睁开了眼睛,坚定地目视前方,慢慢说道:“天皇万岁。”

土贤藏丰恭敬地跪拜在地,说道:“我明白了。”

伊润广义垂下双眼,说道:“宫本千雅怎么样了?”

土贤藏丰说道:“雅子对火邪死心塌地,可以为火邪牺牲生命。另外,雅子怀了火邪的孩子。”

伊润广义扭过头去,看着土贤藏丰,说道:“这么快。”

土贤藏丰说道:“雅子隐瞒得很好,她应该是来中国前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密信告诉我。雅子很聪明,我觉得她想保住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

伊润广义说道:“女人永远是这么愚蠢,越有能力的就越愚蠢。”

土贤藏丰说道:“需要对雅子做什么吗?”

伊润广义说道:“不用了,让她继续愚蠢下去。土贤老师,去请将军们进来。”

土贤藏丰念了声是,起身离去,很快便听到有脚步声再度传来,土贤藏丰领着两位日军将领,步入石室。

两位日军将领一个人中将军衔,另一个则是大将军衔,其中中将军衔的,乃是火小邪的老熟人,依田极人。即是七年前,和宁神教授合作,炸开五行地宫的那位。

依田极人和大将步入石室,伊润广义正站在地图边,两人立即毕恭毕敬地向伊润广义鞠躬。

伊润广义点头示意,走到地图边,看着地图上一处画了红线的地方,说道:“依田中将,你的机械化师准备好了吗?”

依田中将立即喝道:“伊润大人,我已全军待命!为天皇陛下效命!死而后已!”

伊润广义看向那位日军大将,问道:“东丸大将,这次你的第三军团佯装进攻山西省,实际全为掩饰依田中将的快速机动转移,你必须守口如瓶,密切配合依田中将的行动。”

那员大将重重地点头,高喝称是。

伊润广义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我来详细说明。”

几人凑到地图前,专心致志地规划起来。

深夜的奉天城,夜浓如墨,不见星斗。这几年奉天城日本人兴建了不少发电厂,所以多数大街上都有路灯。虽说路灯明亮,却刺不破这浓黑的夜晚,路灯所照之外,也洒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

而在一片片的阴影中,一道游丝般的黑影在急速地穿行着,若不是文中有表,就算你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也难以发现。

这道黑影穿檐走壁,无声无息,不做任何停留,好像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黑影一直来到一栋大宅的院墙外,才稍微静止下来,显出是一个人形。有两只目光锐利的眼睛在阴暗中闪了闪,看清了上下左右的形势,身子陡然而起,贴着墙壁直上高处,略略一晃,便跃入院内。

此处大宅,正是以前奉天城张四爷的居所!

而进入院内的黑影,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一身黑色紧身衣,头戴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绑着束腿,缠着袖口,配着腰带,戴着手套,按装束来看,乃是一个十足的忍者打扮。火小邪打扮成这样,也不奇怪,他是日本忍军的少主,自然有忍者的服饰。而且忍者的衣装,本就是为黑暗中潜行所制,比中土寻常的夜行衣更为考究、实用,忍装上衣里头有许多口袋,放一些不能淋湿的火药、缝衣针、救急药(包括安眠药、毒药)等;腰带里头则放一些日用杂物。手套与绑腿,通常藏着一些暗器。忍装所用材料、颜色特殊,人若穿上匍匐于暗中不动,能与黑暗融为一体,目力再好的人,也是发现不了的。

其实火小邪的忍装,在白天里看并不是纯黑的,而是深紫色。忍者通常在新月或阴天夜晚潜入敌方城楼与宅邸,如果全身黑色装束,轮廓反而会更显突出,因此,基本装束颜色是深蓝或深紫。碰到月明星稀的夜晚,便换成灰色或是茶色装束。

一般忍者都有两套或三套衣装,火小邪是忍军少主,忍装是由宫本千雅亲自缝制,足足有十余套之多,适用于各种场合。

火小邪如此精密的打扮,独自来到张四爷的大宅,这又是为何?

原来火小邪知道雅子有身孕后,虽说乐不可支,却也觉得多了一份责任。所以火小邪仍然难以入睡,剿灭火王严烈一事,更是萦绕心头不散,倒不是火小邪怕火王严烈,而是一想起此人,总觉得十足的别扭,好像一个塞子堵在心头似的。若问伊润广义、土贤藏丰关于严烈为何要杀母亲,断然是没有结果,而眼下身在奉天,又见过水妖儿,想必水家人聚集在此,那个叫价千万出售情报的水信子刘管家也可能还在,看过五行世家,五大贼王,水家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所以不去问问,情何以堪?

火小邪并非不信任伊润广义,只是强烈地想去问问,便就这么做了。甚至火小邪心头还有一丝念头,是不是能够再见到水妖儿?若再见到水妖儿,火小邪还想质问她,为何今天见面时,最后所说“恶心!你会后悔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火小邪以雅子有了身孕为由,坚持不让雅子跟随,雅子也拗不过他。火小邪安顿好雅子,换好衣裳,溜出所住之地,向着张四爷的大宅而来。

火小邪在日本修习了七年,现在的身手比以往更胜,白天里还不敢施展拳脚,到了黑夜独行,如龙入渊,谁能防得住他?

火小邪进了张四爷大院,四下打探一番,走窗入舍,几乎摸了个遍,反倒心中一凉。这七年里物是人非,张四爷的大宅已不是以前的龙潭虎穴了,防备松懈,机关全无,显然是换了主人。

火小邪心想,恐怕那水信子刘管家不在此地,来得有些匆忙了。可一想到这大宅还有后院没去,既然进来了,就去看看也好。

可火小邪来到后院一带,远远一看,更是失望至极,那偌大的后院,已经夷为平地,荒草丛生,瓦砾遍地,灯火全无,毫无人气,根本没有当年的景象,几乎认不出来了。

火小邪不甘心,在屋顶守望了片刻,不见这片废墟中有任何异样,只好轻叹了声,返身出院。

火小邪怅然若失,有些扫兴,考虑着下一步是否去曾经与烟虫、花娘子共同与刘管家见面的小院看看,于是走走停停,身法上慢了许多。

可就在火小邪从大宅内翻出,要转向其他地方之时,余光猛然一闪,就见两条黑色人影从对面的院墙上一晃而过,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颇有监视之意。

火小邪不惊反喜,暗喝一声:“来得好!我就猜水家人不会轻易舍了此地!待我试试他们的水平!”

火小邪当作没有发觉,保持刚才从大宅出来的势头,降低自己的身手,走走停停,故意露出行踪,等着身后的人跟来。果然那两个黑色人影也不失所望,遥遥地跟了上来,而且走了一段,人数也从两个,变成了四个。

火小邪再走了一段,察觉身后的人已经有六个之多,而且身法灵动飘逸,形同鬼魅一般,这种身手,看样子是水家人无疑。

火小邪知道水家人生性多疑,绝不会直截了当地正面接触,如果耽搁得久了,他们害怕有诈,必会撤去,到时候要再找他们出来,可就难了。

所以火小邪引出六人后,便向幼年时期的耗子巷方向而去。耗子巷一带的地形,火小邪最为熟悉,而且那一带龙蛇混杂,周围是庞大的贫民窟,乃是奉天的一块烂疮,极难根治改造。

等火小邪进了耗子巷,突然做出发现跟踪之态,猛然加速而行,骤然间隐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原本四散开尾随着火小邪的数人,见火小邪居然如此强横,刚才一路上都是伪装,大惊失色,意识到可能落入了圈套,他们也真是人物,行事异常果断,绝不犹豫,立即齐齐后退不止。

他们后撤,正中了火小邪下怀,本来是猫追耗子的局面,一下子就转变为耗子追猫,形势大变。

六人分散而逃,迅捷异常,若是直追,以这些人的手段,恐怕伊润广义出面,也未必能一举擒获。可惜他们碰上的火小邪,火小邪借助地利,乘他们刚才一愣神的功夫,早就从一侧绕回,守株待兔。

这六人中的其中一个飞掠过一处矮墙,正要往黑暗的巷子里钻,一条黑影从街角猛然向他脚踝扫去,这人真是灵活,如此的意外,居然也能有所反应,就在被扫得跌落之时,身子竟在空中一团,滴溜溜地向前滚去,其势不减,一翻身站起,就要继续逃走。

可他刚站起身,便撞到了黑暗中一堵厚实的“肉墙”,此人低哼一声,身子向侧面一滑,竟继续要跑。可他怎么逃得了,脖子上已被绳索套住,没跑两步,就被生生拉住,拽了回来。

火小邪从阴影中闪出,寒光闪闪的猎炎刀就已经横在此人的脖子上。

火小邪低喝了声:“别动!我不杀你!”

可是话音未落,这个被抓住的人竟脖子一硬,向着刀口迎去,竟有自绝性命之意。

火小邪大惊,连忙将刀子摆开,手上猛拽绳索,生生将他拉开。

此人穿着夜行衣,同样只露出两只眼睛,但眼神却显得异常坚决,对火小邪怒目而视,只听此人嘴中咔的一响,好像牙齿被咬断一样的声音。

火小邪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按倒在地,拉紧了绳索,用膝盖压住他的手肘,不让他能够吞咽咀嚼,同时厉喝道:“你干什么!我找你们有事!我不是敌人!”

此人恶狠狠地看着火小邪的衣裳,眼中既是愤怒,又是鄙夷之色。

火小邪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拽下自己的头罩,不假思索地喝道:“我是中国人!你别搞错了!我找水信子有事!我叫火小邪!”

此人这才微微一愣,神色趋于平静。

火小邪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是日本人,谁知情急之下,我是中国人这句话还是脱口而出。

火小邪心中一震,但也顾不上许多,依旧不敢让此人乱动,说道:“你嘴里是不是毒药!吐出来!犯不着这样寻死!我只是打扮成这样而已!你快吐出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此人呜呜呀呀地哼道:“我不会吐,但我可以,和你说话,你放手!”

火小邪说道:“我不能相信你。但你可以相信我,我现在就放你走,绝不追赶你。你记清楚我的容貌,告诉水信子,我今天晚上一直在这里等他,我是火小邪。”

此人犹豫不定地看了看火小邪,慢慢点了点头。

火小邪低喝了声好,身子陡然跳开数步开外,将双手伸平,坐在地上,意思是不做攻击。

此人见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似乎把喉咙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但依旧含在嘴里,站起身来,打量了火小邪一番,说道:“火小邪?你怎么认识水信子?”

火小邪说道:“你对他说我是火小邪,他自然明白。”

此人沉默了片刻,说了声好,身子一晃,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火小邪轻喘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水家人这么无情,只因为我是个忍者打扮,被抓后就要寻死吗?差点闹出一条人命!看来我对水家还是了解得太少。”

火小邪心中起伏不定,看来五大世家,他是只知其表罢了。更让火小邪难过的是,当时那人看他的眼神,那股子鄙夷之情,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火小邪这辈子都不曾见过……难道就是因为他是个忍者,或者说,他是个日本人?

火小邪静坐在昏暗之中,默默沉思,他开始觉得,认为自己是日本人,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半个时辰过后,只听四周有瓦片轻响,火小邪抬头一看,屋顶上已经站了四个黑衣人,正专注地打量着他。

“火小邪?呵呵,你找我有什么事?”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了一丝话语。

声音传来的地方,黑不见物,火小邪感觉不到一丝呼吸之声,若不是说话声是那个方向,怎么都不像有人在。

火小邪轻念了一声好,知道来人绝不简单,必是水信子刘管家无疑。

火小邪慢慢站起,向黑暗中鞠了躬,沉声道:“我是火小邪,请问可是水信子?”

“呵呵!火小邪,就是我,刘管家,幸会啊。”黑暗中的腔调一变,又是那副管家的声调,和刚才迥然不同。

说话间,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但他并不完全走出,仍有半个身子隐在暗中。

此人穿着黑色西裤、灰白色衬衫、茶色夹克,仅从打扮来看,已是完全西化,更像个生意人。唯一不变的是,他此时的容貌、表情、腔调,依旧是在张四爷府上当管家时的那副尊荣,和火小邪记忆中的刘管家形象别无二致。

火小邪说道:“水信子,我想找你买个情报,能否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水信子呵呵一笑,说道:“火小邪,你现在的身手好俊!能生擒我们的人,不简单啊。”

火小邪见水信子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谈起他的身手问题,不免心中疑惑,想这个水信子恐怕对他仍有忌讳。

火小邪说道:“水信子,我现在的确是日本忍军的少主,为日本天皇陛下效力,但今天我来找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日本人无关,也没有任何日本人知道。你大可放心!我不想在此久留,相信你也一样。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来此地见我?”

水信子依旧呵呵一笑,说道:“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请随我来!”

水信子一扭身,露出行藏,快步就走,火小邪不敢怠慢,不远不近地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便上了大街。水信子径直向明亮处走出,也不忌讳,火小邪一身忍装,哪能这样抛头露面,略一犹豫,便翻上了墙头,捡阴暗处继续跟着。

水信子既不打量,也不停留,来到夜间人力车聚集的街口,唤了辆人力车过来,坐上就走。

火小邪紧随不懈,眼看着水信子乘着黄包车直奔灯火阑珊之处,那里乃是奉天城有名的烟花柳巷,俗称桃花街。别看此时夜已经深了,那桃花街照样是灯火通明,生意兴隆。

火小邪紧紧追着,心中暗骂道:“这些水家的人,行事真是蹊跷,简直不合常理!难道要和我在窑子里做买卖不成?”

火小邪还真是猜对了,水信子在桃花街最大的一间妓院春风楼下车,一下车就向后捋了捋头发,十分随意自然。火小邪在屋顶看得真切,水信子别看动作随意,这可是贼话里的“后院见”的意思。

春风楼的龟公、老鸨显然是认得水信子的,立即大呼小叫地迎上,将水信子请入内院。水信子也是一副老常客的样子,嘻嘻哈哈地没有个正经,哪有一丁点水家大盗的形象。

火小邪暗暗摇了摇头,正要寻路去后院,却听到大街上一阵喧哗。火小邪扭头一看,只见春风楼对面的一处妓院中,几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追出,将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男人,和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子按倒在地,乱踢乱打一气。那几个男人,只穿着兜裆布,满口日语的脏话,下手狠毒,几乎是将人往死里打,旁边尽管有龟公、老鸨、妓女、伙计、嫖客多人,谁也不敢上前阻止,只是远远地缩在一旁看着,吓得魂不守舍。

火小邪当然听出这几个赤裸男子是日本人,而且满口的话语,极尽恶毒之势,大意便是说“支那人是猪,敢冒犯日本人,打死你是活该”。

火小邪不知为何,气得脸上发烫,手已经摸到腰间的镖囊,就想几镖下去,让这几个日本败类吃点苦头。可火小邪忍了再忍,飞镖都已经捏在手中,还是放了回去,没有下手。

火小邪狠狠地摆了摆头,将心头的火气压住,不愿再看,身子一翻,向着后院方向行去。

要进春风楼的后院,火小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等进了后院,略一张望,就见到不远处的一处黑屋的窗口有香烟的亮光闪了几闪,火小邪一看便知,这是贼道里较为常见的一长二短接头暗号。

火小邪揉身进了此屋,刚把门掩好,就听咔咔两声轻响,向屋内的大床上一看,整个床板已经翻开了一道口子,显然是个活动的床板。

火小邪也不犹豫,拉开床板,直翻而下,下面是一个高的浅坑。而火小邪刚一翻入,那床板便又自动合拢,不见端夷。火小邪没有工夫研究这个,一望便看到有道路斜通向下方,足够一人猫腰前行。

火小邪弯弯折折走了约百步,便见到眼前豁然开朗,光线明亮,一个地下的小池塘边,修着几间小屋,屋内灯光通明。

火小邪并不绕过池塘,而是从小池塘上的几块方石上一跳而过,直奔正前方的一个房间。

火小邪推门而入,水信子已经坐在桌边,摆好了茶具等候着。

火小邪拉掉头套,在水信子对面坐下,说道:“不好意思,刚才耽搁了一会,来得迟了。”

水信子为火小邪倒上茶水,笑眯眯地说道:“我就说嘛,一定是外面大街上有日本人闹事。”

火小邪答道:“是。若不是和你有约在先,我可能会教训他们一下再走。”

水信子喝了口茶,说道:“天天都是如此,日本人一喝多了,就和禽兽无二,在桃花街是见怪不怪了。”

火小邪皱了皱眉,说道:“并非所有日本人都这样。”

水信子哦了一声,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对对对,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火小邪不想与水信子计较,只是说道:“我看也没有哪个中国人出来阻止,哪怕是说上句话,而你们水家一样坐视不理。呵呵,只要轮不到自己,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和待宰猪羊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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