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烟为火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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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王严烈将血纹锥举起,横在空中,高声道:“四方八重,火家听令!”严烈的举止动作,乃是转守为攻,全力击杀之意。

火锥阵中,听到四方八重四字,谁会不知火王的意思?众人严阵以待,只等严烈一声令下。

“且慢!”阵中一人高声喝道,“火王三思!”

只见火家堂主辅景在一转身,向火王严烈抱拳。

火王严烈倒是一愣,火炽道人本已做好准备,被辅景在猛一阻止,顺不过气,张口便骂:“你干什么!”

辅景在站直了身子,冲火王严烈说道:“火王大人,景在有一句话,请我说出后你再决定!”

火炽道人喝道:“老辅,你是什么意思!”

辅景在也不理火炽道人,歪嘴一笑,也不等火王严烈同意,直接说道:“火王大人,我很想问问伊润广义想推举谁为新的火王,请火王大人准许!万一和火王大人想的一样,呵呵……”

郑则道心头微微一震,张口就说道:“辅堂主!你是要临阵倒戈吗?”

火炽道人骂道:“老辅!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辅景在哼道:“我既不是倒戈,也没说混账话,我们是贼盗世家!贼性如此!我天生好奇,如果伊润广义选对了人,我便认了,如果不对,我要死也想死得明白!”

火炽道人大骂:“辅景在!好个浑蛋!”

辅景在依旧哼道:“火炽,你搞清楚,我们是贼盗世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火家家法虽严,但哪条哪款规定我不许这么问了?”

辅景在这句话一出,顿时憋得火炽道人说不出话来,辅景在说得有理,火王之位虽尊,传承方式却与传统江湖门派不同,一定是能者居之,每次老火王退位,选出新火王时,火家各堂高手争得头破血流,乃是正常,绝非火王一人可决定。所以,质询火王心中续任的人选,只要你有胆,火家九堂一法均可进言。

而且,火王就算不肯退位,也时刻面临着挑战。谁能不动声色地把火王信物偷走,公示于众,现任火王便立即下野,毫无回旋的余地。而盗走火王信物之人,即立即荣登火王之位。可惜这种事情,在火家千百年的历史上,仅仅发生过两次。一次是成功盗走信物,刚刚出示给众人,当天便被莫名其妙地盗走。信物不知所终,火家哗然,前任火王羞愤难当,自杀谢罪,以至于生出一场乱局。火家倾囊而出,千辛万苦才追回了信物,最后火家元老出面,以火家遴选火王之法操作,再立火王,此事火家称之为“靖申之乱”;另一次是清初时,火王信物被炎火堂堂主盗走,其后稳坐了近四十年火王之位。

所以,历任火王均会费尽心思,将信物放在万无一失之处,而更多的则是随身携带,寸步不离身旁。毕竟凡是火王,都是经历无数恶战胜出,盗术实力超群之人,绝非酒囊饭袋,将信物留在身边自己贴身看管,乃是上策。

通常火王退位,都是在任的火王觉得自己年老体衰,盗术能力逐渐不济,如果再不让出火王之位,被其他人从身边偷走,一世英名难免毁于一旦,不仅退位还受人耻笑。所以火王退位,均是识时务之举。

火王严烈雄霸火王之位近三十年,无人敢轻易挑战他,实力自然强大无匹让人望而却步,而且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被严烈发现,一锥打死,更没有人会同情。只是严烈毕竟年事渐高,再炽烈的火焰也有逐渐减弱之时,考虑何时退位一事,严烈早就放在心上。严烈虽不说,火家众人也心知肚明,时候不会太久了。

辅火堂堂主辅景在这么一说,火炽道人说不出话来,火锥阵内也为之一静,众人虽然不敢妄言,也都竖起耳朵,听火王严烈要如何作答。

火王严烈面色严肃,看向辅景在,辅景在虽露出一丝惧意,目光稍微躲闪了一下,却硬挺着身板,看着火王严烈。

火王严烈眉头皱了皱,低声慢慢说道:“辅堂主所言不虚,准你一问。”

辅景在眉头一展,喝道:“尊火王法旨!”说着扭过身去,看着伊润广义,高声道:“伊润广义,你要火王大人交出信物,你可有合适的人选?说来听听!火王之位,素来只传火家弟子,传男不传女,如若不是,你大可免开金口!”

伊润广义朗声笑道:“问得好!”接着换上一副轻蔑的表情,“不过辅堂主,我以前任火家炎火堂右行度之时,你还是辅火堂的无名弟子吧?轮得到你告诉我火家的规矩吗?”

辅景在颇有城府,也不生气,答道:“是啊,我记得当年火家诛灭炎火堂逆徒时,炎火堂人人都算得上英雄,只有一个右行度溜之大吉,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此人是一头倭寇。难怪难怪!”

博景尘是个半老徐娘,咯咯笑道:“景在,嘴巴厉害!”

火炽道人本来对辅景在一肚子气,听辅景在讥讽伊润广义,也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伊润广义冷笑道:“能跟随篡夺火王之位的小人,也就只有口舌之能。”

辅景在念道:“好了好了,伊润广义,我不想和倭寇打嘴仗,刚才问你的,你要说就说,犯不着和我们拉家常,提些说不清的旧事。”

伊润广义扫了扫火家众人,表情平静如常,清晰地说道:“新的火王,乃是火家弟子,火,小,邪。”

伊润广义这番话,石破天惊,大大超出了火家众人的意料之外,郑则道反应更是激烈,上前一步,张口便喝道:“什么!火小邪?此乃火家弃徒!”

辅景在有点想不起来,喃喃道:“火小邪?”

博景尘柳眉一竖,颇为疑惑地看向严景天。

严景天紧锁眉头,思绪万千,他与火小邪的交情不浅,火小邪对他还有过救命之恩,只是听伊润广义报出新任火王的人选乃是火小邪时,还是吃惊不小,难以相信。

火炽道人大喝道:“伊润广义,火小邪乃火家弃徒,连败火徒都称不上,我看你是疯了!来来来,老子不想再听你疯言疯语,要打就打!”

伊润广义笑道:“不疯不疯,火炽道人,你好大的忘性,当年五行地宫被毁时,火王严烈可是亲口承诺,准火小邪成为火家弟子,当时你也在场。难道火王严烈的话是儿戏吗?”

火炽道人高叫道:“火小邪一个小小毛贼,就算他是火家弟子,何德何能,还敢觊觎火王尊位!可笑至极!”

郑则道冷着脸怒哼道:“伊润广义,你是用此人来羞辱火家吗?”

辅景在也想起了火小邪就是通过了火门三关,却被逐出的事情,脸色一沉,返身对火王严烈抱拳道:“火王大人,倭寇辱我火家,请你号令!”

火王严烈此时淤气翻滚,以往旧事一一浮现,憋得心头绞痛万分。

火王严烈暗念道:“好狠啊,好狠啊,伊润广义,你竟能如此无耻地利用火小邪,将火小邪这个可怜的娃娃蒙在鼓里。大不了我舍了自己的这身皮肉,宁受五行不复之辱,也要把你揭穿。可是,这么多人在此,我若说出秘密,火家又将大乱……这!这该如何是好!”

辅景在见火王严烈神色不对,惊道:“火王大人!”

严烈这番思索,愁上眉梢,自然博景尘、严景天、郑则道、火炽道人全看在眼里。

众人心头一乱,纷纷叫道:“火王大人!”

伊润广义突然高声厉喝道:“严烈!只要你把火王信物交出,然后自刎于此地,我保证与火家相安无事,速速离开,不伤尔等一人!”

火王严烈暗念道:“也罢也罢,早年我犯的错,终该偿还,我命便该如此……”

火王严烈神色愈发黯淡,竟流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毫无霸气。

郑则道刷一下跪拜在火王严烈面前,惨呼道:“火王大人!师父!徒儿愿与你同生共死,火王不能让给火小邪,火小邪现在是忍者身份,一旦他当上火王,火家将受制于倭寇,不能啊!”

严烈低头看了看郑则道,长喘了一口气,抬头凝视着伊润广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伊润广义,火小邪此等小儿,若能胜我,便依你所说。”

伊润广义笑道:“严烈,看来你注定要当一个无耻之人了。”

严烈笑道:“何为无耻?我乃堂堂火家贼王,何耻之有?哈哈哈,伊润广义,火小邪可在,让他出来。”

伊润广义朗声道:“当然在!”

伊润广义话音刚落,就见他周身白色的衣服陡然间变得乌黑,人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中,一片浓白的烟雾霎时间喷涌而出,直直地向火锥阵压过来。

火炽道人惊得大喝:“速退!”

可是来不及了,浓白烟雾已经直逼火锥阵第一层,就听当当当锐响,不断有人闷哼,跌出烟雾之中,身上鲜血汩汩而出,乃是受重刀劈砍所致。

就听得烟雾中伊润广义的声音隐隐绰绰地传来:“严烈,你忘了我曾经是火家人吗?”

火锥阵也是厉害,虽受此冲击,顿时伤了几人,但阵型不失,纷纷避开锋芒。照理说,火王严烈也该后退,可是他竟矗立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大团烟雾向自己滚滚而来。

郑则道喝道:“火王速退!”

只听烟雾中伊润广义高声叫道:“火因为烟,火锥虽利,尤以烟灭!严烈!忍军乃烟技称绝,你今日已经败了!”

此话一出,火家众堂主无不凛然!伊润广义所说不错,以烟攻火,乃是破火锥阵最好的法门。

火王严烈依旧不动,那团烟雾已经直破三层火锥阵,冲到火王严烈身前,郑则道、火炽道人、辅景在、博景尘、严景天诸人就要冲入烟雾里迎战,就听火王严烈大喝道:“不用管!”

众人一愣之间,那团浓白的烟雾已经直冲到火王严烈面前,骤然停止,翻滚着竟不上前。

火王严烈大喝:“出来!”

浓烟中一人高喝:“严烈,拿命来。”

一个灰白色的人影从浓烟中闪电袭出,一把尖利的小刀直刺严烈面门,其速之快,只能见一线灰影飞掠而出。

此人正是火小邪,他手中所持利器,乃是甲丁乙临死前赠与的“猎炎刀”。

火王严烈面色一冷,竟似要生生挨火小邪一刀,一旁的郑则道大惊失色,动若脱兔,手中铁扇一舞,尖刺凌厉,直冲着火小邪颈部而去。好厉害的杀招,火小邪若不退,必中此招。

火小邪竟不退避,身子动得更快,脚下一点,不向后反向前,郑则道的铁扇,贴着火小邪后颈而过。火小邪的这番动作,激得郑则道心中猛然抽搐,和火小邪在奉天一战,犹如还在眼前,这才一个月的光景,火小邪的功力竟又能精进到这等程度。要知道贼人在行动中,如果速度极快,脚下必然缺少着力点,停顿虽难但仍有余地可行,而凭空脚下一点就突然再加快几成,若无外力协助,仅凭自身肌体爆发力,几乎没有可能。

郑则道一招既失,想再拦住火小邪已无可能,郑则道失声大叫道:“火王大人!”

眼见着猎炎刀距严烈近在咫尺,严烈还是动也不动,其实火小邪也觉得奇怪,难道严烈在使诈不成?想到此处,火小邪也不免心惊,这个严烈雄踞火王之位二十多年,心机之深实难揣测,眼下不避不让,究竟是何道理?虽说火家盗术中,火形不动乃是至圣至高的法门之一,但也绝非火王严烈这样势在“中刀”,毫无反抗之意的架势。

火小邪虽说来此地之前,心中抱着必杀火王严烈之心,甚为坚决。可这种大好机会,火小邪不知为何,直视着严烈的双眼时,却心中猛然一阵酸痛,倒不是怕严烈设计害他,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火小邪心念这一番游移,不由得身子一抖,猎炎刀几乎贴着严烈喉咙而过,整个人闪开一边。

火小邪这一闪,就算是饶了严烈一命,需要再觅时机。火小邪心头暗骂:“火小邪啊火小邪,你到底在糊涂什么!为何啊!”

火王严烈见火小邪避开自己,只是轻叹了一声:“可惜啊!”这才缓缓抬起了手中的血纹锥。

郑则道自然没有看透,只以为是严烈手段高明,抢上一步,护在严烈一侧,大喝道:“火王大人,徒儿与他一战!”

郑则道话音未落,就见一到乌光自侧上方向着自己颈部急摆而来,郑则道不愧是火王严烈亲传的弟子,手中铁扇一格!只听“嘡”的一声锐响,郑则道手中铁扇生生被斩出一道裂痕,震得他猛退数步。

郑则道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烟雾中伊润广义冷哼道:“与你何干!滚!”

郑则道数年前宁受胯下之辱,求伊润广义饶了自己一命,一直励精图治,勤练修为,自觉已经能够和伊润广义争斗几回合,可前段时间在奉天,当着水妖儿的面,败在火小邪手下,颜面扫地,本就气郁难缓。今天伊润广义一刀便逼退了他,视他如走狗一般呵斥,郑则道心中的委屈、难过、不服、震惊绞得他气血翻滚,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甜血。

郑则道脸色惨白,不是他受了内伤,而是他杀心暴起,意欲以命相搏,挽回自己的尊严。可说来奇怪,郑则道此时起了杀心,却是一闪即过,另一种理智将郑则道瞬间说服,要忍!要等!命只有一条,现在还不是玩命的最好时机!

所以郑则道一击退后,竟真的不言不语,不再上前,甚至摆出一副畏惧的神情。

场面略为一静,但马上爆发出来。

这回发作的是火炽道人等火家堂主,眼见着伊润广义如入无人之境,更有一个火小邪跟随着跳出来直袭火王严烈,按火家堂主们的爆脾气,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于是,火炽道人一马当先,哪有什么客气话好说,再向火小邪攻来。而严景天、博景尘、辅景在三位堂主,亦心有灵犀,向着烟雾中的伊润广义合围而来。

伊润广义见火小邪一招失手后,竟暂停攻击,厉喝道:“火邪我儿,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火小邪一个激灵,却还是不动。

伊润广义见火炽道人、严景天等人已经攻至,大骂道:“也罢!也罢!”

一缕火苗从烟雾中射出,在空中炸出一片火花。

铁桶一样围着火锥阵的数百忍者顿时如同波浪一般翻滚不息,无数道浓白的烟雾从忍军中射出,直向火锥阵涌来。

烟雾一接触到火锥阵,立即叮叮当当短兵相接,火家众盗和日本忍军顿时战成一团。

火锥阵内,伊润广义并没有和合围的严景天等人硬碰硬,浓烟一翻,避开严景天等人,唰的一下将火小邪卷入烟雾中,两人立即再无踪影。

火炽等人扑了个空,哪肯甘心,尽管烟雾弥漫,见不到伊润、火小邪的人,但足迹声隐约可闻,便要追去。可抬眼一看,火锥阵已经被烟雾笼罩住了大半,四处兵械相击声响成一片,已然是混战成一团。

火炽道人大骂:“王八羔子!玩这种阴招!”可事已如此,众人只好舍弃追逐伊润广义,各自回阵,拼死搏杀。

伊润广义的声音随着烟雾飘荡,难以听出方位:“严烈,是你害的火家再遭血光之灾,怪不得我!哈哈,哈哈哈!你输了严烈!你是跑不掉的!”

严烈目光凝重,无话可说,层层烟雾很快弥漫而至,将严烈矗立之处也笼罩起来。

整片山头均在白烟之中,在夜色的映衬下,诡异至极。

这场在烟雾中的战斗惨烈至极,血光四溅,闷哼连连,短促的尖哨声也不绝于耳,却听不到大声惨叫的声音。两边人都是精锐,就算闷战而死,也不愿死得狼狈。所以说这场战斗是沉默的绞肉机,也不为过。

用烟来攻击火锥阵果然是破阵的有效法门,火家众盗断了联系,难守阵型,只能各自为战,却正中忍军的下怀。论单兵较量,忍者未必是火家人的对手,但是忍军的决死之心,却远胜火家人。往往一个忍者被击杀,乃是诱敌,随后的忍者蜂拥而至,也不管会不会伤到自己人,一通乱砍乱劈,宁可自折三人也不放过火家一个。这些忍者简直是拿性命当儿戏一样,有火家人战得心惊,贼性使然,夺路而逃,可是刚刚跑至烟雾淡薄一点的地方,就被等在外围的忍者用地网绊住跌倒,再被砍成碎块。

伊润广义精心准备数年,就等这一战,各处破绽,无不周全,正如伊润广义狂言:“火家贼众,插翅难飞!”目前看来,的确如伊润广义所说。

火王严烈、郑则道、火炽道人、严景天、辅景在、博景尘无不陷入了苦战,这种在烟雾中作战的情况,比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更加麻烦,平生之中,从未想过会陷入这等境地。加之忍者无数无尽,杀之不绝,简直不知要这样缠斗到何时方休。

由于烟雾中彼此不明,火家人四散而战,甚至有不少火家人乱冲乱撞之时,把严烈也当成忍者来攻。严烈不愿意误伤自己人,每次都等到攻击自己的人近身之后,再做判断,所以打的全是揉身之战。

严烈击毙忍者已有四人,却听到忍者间的哨声大变,正觉得不妙,就有一个穿灰白衣服的忍者已经直袭而来。严烈也不客气,一锥将此人打得脑浆迸裂,血雾腾腾。

可严烈一闻,血腥味中含着一股子异香,绝不寻常。

那边郑则道一直和严烈不远,他杀了一个灰衣忍者,也闻到这股异香味。

郑则道不禁大叫:“火王大人!血中有毒!小心!”

郑则道所说和严烈判断的一样,看来忍军久战不绝,要使出更阴毒的手段了。

严烈屏住鼻息,大骂道:“伊润我儿,放毒来攻,你还要不要脸!”

白雾中立即有了回话:“严烈,我要用毒,你们早就死绝!你若不杀我的灰衣毒忍,怎会有毒!一切皆是你的报应!”

伊润广义说话间,又有一个灰衣忍者举刀向严烈袭来。严烈避了两避,使分筋错骨的手段,一锥打断了这灰衣忍者的肩头,再一锥爆了忍者的脊椎。这灰衣忍者本该死绝,却怪异得闷笑一声,张嘴狂喷鲜血,让严烈措手不及。

严烈仅仅吸入了数滴血雾,便觉得手脚一片酸麻,知道已然中毒。

那边郑则道用纱巾掩住口鼻,寻严烈而来,沉呼道:“火王大人!快走吧!此地凶险,我们去地下暂避!”

严烈强压着心头因毒素造成的烦闷,不愿意开口,只是闷哼了一声,随着郑则道便走。

两人一前一后,辗转跳跃,一时也没有忍者来攻。

郑则道不愧是水火双生的命格,在这种不辨方位的烟雾里,竟能通过脚下的土石瓦砾分析情报,分辨出一条通向地下的洞口来。

郑则道踹开洞口石板,率先钻入,正要迎着严烈下来。就听严烈嗯的一声闷喝,回身便击。郑则道还未开口问询,严烈已经跃入洞中。

郑则道抬眼一看,只见严烈后背鲜血汩汩而流,显然是中了一刀。

严烈面不改色,只是低喝道:“走!”

郑则道不敢再问,两人急速前行而去。

这两人刚刚走远,一条灰色的人影划入洞内,略一辨方位,便无声无息地向着严烈、郑则道所去之处,尾随而去。

而此人,正是火小邪。

原来火小邪对火王严烈一击失手,一直心绪难平。伊润广义和火小邪聚拢之后,火小邪本想向伊润广义认错,伊润广义却避而不谈,毫不责怪,更是让火小邪惭愧难堪。

而忍军已然发动,双方混战一团,火小邪向伊润广义请命,再战严烈,伊润广义便也准了。火小邪对忍军的烟雾术,十分清楚,口中衔着一哨,无声吹动,忍者听闻,纷纷避让。

要知这哨音,在忍术中大有讲究,一曰明哨,一曰隐哨,隐哨之音,不在正常人的听觉范围内,属于一种特定的声音频率,哪怕火家练得耳力再好,若不经过忍术中的“洗耳灼术”,也是无法听到的。

忍军的行动,主要是靠隐哨,明哨大多是假,也有示威之意。寻常人看到大批忍者行动整齐划一,如同彩排过千百遍似的,让人瞠目结舌,其实都是有隐哨预先指挥的。当然,忍军对此绝对不对外承认,死要面子。

洗耳灼术,乃是用一种特质的药水,用针点入耳孔,再密闭三日,让药水腐蚀耳膜,绝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情。此为日本忍军秘术之一。

伊润广义说的灰衣毒忍,亦是日本忍军的秘术之一,又称“麻相里术”,属于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一种方式。忍者在行动前三日,会进行药浴、洗肠、服药等一系列的操作,方能保持血液带毒一日,可一旦服药不慎,或者体质问题,人会肠穿肚烂而死,十分残忍。但忍军中的忍者,均以得到“麻相里术”的机会为荣,因为死得其所,而且光荣。

火小邪用隐哨开路,摸清了严烈所在,但是他并不急于攻击,只是隐藏下来,细细听严烈的动静。几番下来,严烈、郑则道要走,让火小邪抓住机会,尾随而来。

火小邪听出郑则道下了洞内,严烈正欲入内,机不可失,火小邪拔刀而去,给的是又狠又准,再无犹豫。严烈也是奇人,就在火小邪的猎炎刀刚刚刺入肌肤时,严烈硬生生的一拧,避过了要害,未能一刀致命,但也伤得不轻。

火小邪知道严烈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没等到严烈抽身回击,就回退数步,避开与严烈的正面对抗。严烈断定给出这一刀的人很不简单,自己身上带毒,手脚逐渐迟钝,也不恋战,速速进到洞中,与郑则道会合。严烈算得清楚,他这一走,就算是伊润广义,也不会立即钻进洞中追击,乃是上策。

火小邪追踪严烈、郑则道而去,暂且不表,说回来严烈这边。

严烈虽中了火小邪一刀,却恍若无事,和郑则道在地下一路奔驰。严烈进来地下,倒不是指望一定能找到逃生之路,而是为了几件大事。第一是焚毁火家祭坛里的历届火王牌位,以免忍者攻陷此地后玷污先祖;第二是启动各段机关,收拢其余火家残部,做最后一搏;第三是寻到一个暂避之处,尽力解毒。

火家祭坛位于地下,说大也不大,严烈、郑则道不多久便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是没有碰见任何一个火家人。严烈想到地面上火家数十人恐怕难逃此劫,不禁黯然神伤,心想若火家九堂一法均在,就算伊润广义精锐尽出,也未必是火家的对手,可现如今……严烈掩嘴微咳一声,已是满手血污,再不调息,只怕毒素就要攻心了。

郑则道是个明眼人,一见严烈咳血,心知不妙,扑通一声跪倒在火王严烈面前,惨声道:“火王大人,请你珍重身体!我们先去密室躲避一时,再想对策吧!徒儿愿舍命,护火王大人出困。”

火王严烈看着郑则道,呵呵低笑两声,怅然说道:“火家有今日,我对不起历代火王先祖……我心意已决,于此地同归于尽。严道啊,你从师于我已有十年,想必知道我有心把火王之位传于你……”

郑则道听到此话,心头惊喜不已,但他涕泪交流,一拜到底,呜咽着说不出话。郑则道心里明白,他人生的一大目标,很可能就要实现了!

严烈手向怀内探去,郑则道更是头也不敢抬,只等着火王将火家信物取出。

偏偏就在此时,不远处一声惨呼:“火王大人!”

严烈顿时收手,侧脸一看,只见严景天满身是血,断了一条右臂,正踉踉跄跄得跑来。

严烈赶上一步要去搀扶,严景天已经跌倒在地,半跪着大叫道:“火王大人,咱们快走,倭寇已经攻下来了!”

严烈喝道:“其他人呢!火炽呢?”

严景天颤声道:“火炽护我下来,身中数刀,只怕……”严景天这七尺男儿,哽咽不止,“快走吧,火王大人!”

严景天说话间,远处利刀切割石梁机关的声音,刺耳地传来。

郑则道心里比谁都难受,却也发作不得,他上前一步,将严景天扶稳,急迫地说道:“火王大人,我们快走!”

严烈眉头紧锁,此时由不得他再做考虑,三人疾行而去。

严烈领头,下到最下层,此处已经毒水蔓延,没有几处落脚之地了。

三人捡着边际而行,总算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前,严烈伸手在石门边一探,石门便向着一侧打开。三人速速入内,不忘将石门关拢。

可就在石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一道灰影挤着门缝滑身而入,刚一进入,就是几个腾跃,掠向阴暗之处,不见踪影。

这一番变化来得突然,扶着严景天的郑则道,关闭石门的严烈虽然看到,却无法阻止,生生看到这么一个人挤了进来。

石门轰然关紧,这间密室内却是鸦雀无声,在房间里明明有四个人,谁也不说话,甚至也不移动,好像所有人都是泥塑木雕,没有生命似的。

且说这间密室,乃是火家祭坛里的最下层,房间一角本有一条密道直通山外,可此时密道已经被毒水填满,入口处咕咚咕咚直冒水泡,浸没了所有低洼处。除非冒着被毒死的危险潜水而过,这里仍然是死路一条。

密室内的僵持持续了片刻,火王严烈才渐渐呵呵呵地闷笑起来,笑了几声之后,却又仰天大笑不止,震得屋内嗡嗡直响。

郑则道警惕地看着四周,将严景天放下,护在严烈身旁。

严烈笑声戛然而止,指着一处阴暗角落喝道:“来者可是火小邪!”

无人作答。

严烈继续喝道:“你既然是伊润广义推举的新任火王,何必学着东洋倭寇那样躲躲闪闪的!”

严烈说完,也不等人回答,一转身迈了几步,坐于大石之上,沉声道:“我命在此,你来拿吧!”

严烈猜得不错,在石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挤入密室的,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一路尾随,丝毫不露破绽,却没有寻到下手的机会,眼看石门要关闭,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先进来再说。但火小邪进来此地,又有些后悔,严烈、郑则道两人已是不好对付,再加上一个严景天是自己的老熟人,更不愿意伤他,所以三人如果联合起来向他发难,自己连退路也没有,几乎没有胜算。

可是火小邪见严烈这样的态度,如果不是使诈骗他出来,难道严烈死意已决,甘心把性命交与自己手上?

火小邪思量再三,越想越觉得自己躲在这里窝囊,既然来了打算主意拼命,为何还是畏首畏脚、犹豫不决?

于是火小邪见严烈落座后,低声答道:“严烈,你不要玩什么阴谋诡计,我只想和你公平一战!生死由命!”说着一个纵身,跳将出来。

郑则道一见火小邪现身,立即像吃了大力丸一般,哪管严烈是否吩咐,脸上一白,杀心暴涨,再也不受控制,向火小邪厉攻而来。

火小邪堪堪然躲过郑则道一击,心想和郑则道生死一战必不可免,也是拿定了十二万分的决心,催动全身劲力,要与郑则道对攻。

“都给老子住手!”严烈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喝。

郑则道、火小邪均被这一喝吓得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彼此僵持。

严烈咳咳咳三声,口中鲜血翻涌。

郑则道急忙赶至严烈身旁,万分关切地说道:“火王大人,请放手让小徒一战,我有把握胜他!火小邪这种不要廉耻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严烈声音疲惫:“不用了,严道,你待在我身后,不得与火小邪争斗。我有一些话,要说给他听。”说罢,严烈抬头看着火小邪,又说道,“火小邪,你要杀我没错,我也愿意将我的这条性命交与你。只是今天,我想对你说出以前那段难堪的往事,涉及到你的亲生父母,你愿意听吗?”

火小邪倒是一愣,慢慢说道:“严烈,你曾经有很多机会对我说,但为什么要选择今天。”

严烈答道:“此地只有我们四人,严景天早就知道,严道是我的亲传弟子,我今天所说,他们都可以发誓,不对外人讲起。我曾经当着五行世家的人立誓,把这些陈年旧事带入黄泉……哈哈,哈哈哈,今天是我破誓之日,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严景天蹒跚着坐到严烈身边,只是默默垂泪。

郑则道听严烈这样说话,知道以下一番话,涉及到五行世家的惊天内幕,也收了一脸的杀气,退在严烈身后,不做攻击,只是恨恨地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静力片刻,事情的发展往往超出了他的想象,但面对严烈这样的话语,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火小邪向严烈微微一拜,端坐在地。

严烈轻轻喘了一口气,眼神一片迷乱,思绪已经飞出了这间小小的密室……

严烈低沉地自言自语道:“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可我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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