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激烈争论!老朱的杀机!(2 / 2)
“可我以前只听那些读书人说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没听说‘天下大公’,若真是圣人说的,又怎么会这样呢?”
码头旁边的茶铺里,一群正在休息的搬运工人争得唾沫横飞。
“得了吧!你又不是读书人。真以为自己小时候去学堂念了半年书,学了几句‘之乎者也’,认了几个字,就算读书人了吗?你连四书五经都没学全呢,算什么读书人啊!没听说过,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也是,咱们这些人,虽然也认得几个字,不算睁眼瞎,但也都不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卖苦力,这事,还是得找一个有学问的秀才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人家方孝孺方先生,多大学问的人,就是状元见了,也得夸赞人家学问高,他难道还如一个秀才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都别吵了,贾秀才来了,大伙儿问问吧。”
……
说起来,码头上做搬运工,都是船靠岸便开工,卸完货,中间的空档,就能休息了。
毕竟,码头上也不是时时刻刻有货卸的。
卸完货,装新的货物上船,也往往需要时间等待。
这时候,力工们便会三五成群,在旁边茶铺里,路边上,或躺或坐的休息,一边聊天吹牛。
今日,他们便为此争吵了起来。
此时,一个名唤“贾秀才”的人走了过来,力工们都邀请他来给大伙儿讲一讲。
与码头上的力工,大多只认识几个字不一样,贾秀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自幼进私塾,由教书先生教导,读了十几年书,后来还考上了秀才。
只不过,再往后连续参加了几次乡试,都未曾高中举人,有些心灰意冷,便去大户人家谋了一份当账房先生的工作。
这户人家来新开发的申城经商,贾秀才也跟着过来,仍然是管着账房。
力工们仍喊他“秀才”。
这个时代的知识很值钱,账房的薪水非常高,是寻常力工的二三十倍。
贾秀才在桌子旁坐下,力工们赶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贾秀才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左右环顾着周围一众力工,方道:“你们都让我讲一讲,那我就说几句。”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毕竟,众人当中,就属贾秀才是学问最高,大家当然都愿意听他的。
老朱也颇为好奇的在一旁听着。
“依我之见,那方孝孺就是诳言欺世盗名之辈,居然擅改圣人之言,扰乱视听,蛊惑人心,其罪当诛。”
贾秀才一开口,旁边的众力工顿时像炸了锅一样。
“此话从何说起?”
“贾秀才,圣人没说过那句话吗?是他自己编出来的吗?”
“我看《大明日报》上面说,圣人真说过啊!”
“《大明日报》上也有文章说,方孝孺解读得不对呢。”
“贾秀才是觉得自己的学问比方孝孺还高吗?”
“不是你们想听贾秀才怎么说吗?怎么现在人家说了,你们又不满意了吗?”
“都别吵,听贾秀才接下来怎么说吧。”
“对啊,先说清楚,圣人到底有没有提出过‘天下大公’?”
……
熙熙攘攘的人群,半天才安静下来。
贾秀才“刷”地一下,将折扇打开,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摇头晃脑,派头十足。
待周围人都不再吵了,他才再度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方道:“你们一定要问,圣人到底有没有提出过‘天下大公’,那我告诉你们,圣人确实提过。”
“据《礼记·礼运篇》中记载,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择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贾秀才摇头晃脑,背诵着礼记着中的篇章。
对一名秀才来说,背四书五经只是最起码的基本功。
贾秀才虽然已决意不再走科举之路,但毕竟也曾经是货真价实的秀才,对这些经典内容,自然能倒背如流。
《礼记》的作者实际上是西汉的戴次君,后世奉其为“戴圣”,故而《礼记》又被称为《小戴礼记》。
但《礼记》既然能作为儒家五经之一,它的权威性便得到儒家弟子普遍认可的。
相传五经都是经过圣人的亲自编辑或修改,后人只是对其进行解释,或加以整理,汇编出版。
可以认为,五经里面的理念,都是圣人认可的理念。
“啪!”一名力工猛拍大腿道:“我就说嘛,方先生作为当世大儒,不可能杜撰圣人之言,听到没有……大伙儿都听到没有,圣人确实说过‘天下大公’,方先生没有骗人!”
“哈哈哈,方先生要真是招摇撞骗,擅改圣人之言,天下读书人早就将他给碎尸万段了,还用得着我们来讨论吗?”
“说得倒也是啊,人家能公开讲学,那就不可能是随意瞎编。”
“你们先别着急下定论,没听贾秀才说,方孝孺扰乱视听,蛊惑人心,其罪当诛吗?”
……
人群又热闹了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话,吵个不停。
贾秀才到底是读书人,很是有几分涵养功夫。
每当力工们一开始争吵,他就不说话了,摇着扇子,晃着脑袋,自顾自的喝茶。
直到声音慢慢停下去,贾秀才却霍地一下站起身,在桌子上放了一掌,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圣人确实说过‘天下为公’,但这只是圣人对天下大同的向往,圣人还说过很多其他的话,圣人可没有让他单独拿出这一句话来胡乱解释。”
“方孝孺居然说,天下大公,故人无分尊卑贵贱,皆应向朝廷交税服役,这还有尊卑之分吗?”
“方孝孺还说,天下大公,故而有钱人就应该向朝廷交更多的税,穷人要少交税甚至不交税。”
“方孝孺还说,有钱人还应该将自己的钱拿出来,将其中的大部分,都分给穷人。”
贾秀才越说越激动,不复之前的翩翩风度,他猛然疯狂前后摆头,高声大喝,手舞足蹈,厉声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方孝孺说,都是什么混账话啊?”
“圣人说过这样的话吗?没有!”
四周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十分惊讶地望着贾秀才。
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平日里十分有君子风度,总是彬彬有礼的秀才,竟会突然之间暴起,言词还如此激动。
目光中,贾秀才霍地一下,站到了椅子上,一只脚更是踏上了桌子,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众人。
同时,将手中的扇子收了起来,一手拿着扇子,疾快无比的拍打另一只手的手掌,目光左右环顾道:“你们想想,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啊?”
“那当然是因为富人心地善良,做的善事多,积善积德,才有福报了。”
“穷人就是因为上辈子造了孽,做了坏事,这辈子遭了报应,所以才穷的。”
“投胎在富贵人家的,那就是上辈子做了好事的。”
“所以啊,富人就该享福,穷人就该受罪。”
“这才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若是让富人将白花花的银子都分给穷人,那就是将银子都分给了坏人,分给了恶人,才叫‘造孽’啊!”
下面还是鸦雀无声,寂静无比。
一众力工没有一个人接言。
也没有人再讨论。
众人都呆呆望着越说越激动的贾秀才。
贾秀才伸手扯了扯自己胸前的衣服,拍着胸膛道:“我一个小小的秀才,都知道这里面的道理。”
他伸手指向天边,高声道:“他方孝孺可是自幼跟随在名儒宋濂宋老先生身边的人,被人尊为宋老先生最出色的弟子,自小聪慧过人,号称‘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学问之高,天下闻名,他能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吗?”
“可他却偏偏要擅改圣人之言,说一些妖言惑众的理论,使得穷人从此不甘心,不愿意好好做穷人,富人又整日提心吊胆,害怕穷人要分自己的家产。”
“长此以往,人心就变了啊,那还怎么了得?”
“你们说,他是不是在蛊惑人心?”
“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杀呢?”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