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斜阳巷陌(2 / 2)
但细想起来,无论何事,都当有源头,那便自该从源头查起。
水患发生在淮阳府,被收买的人,也确为淮阳人士,裴昭仔细思考了一番,认真道:“我近日或许要去一趟淮阳府,看看当地情况是否果真如灾民所说,再查清混入灾民之中的歹人往日与何人来往,家中最近又有无变化。”
“还要请姑母从朝中入手,看淮阳府之前修堤坝的银子,和月前的赈灾粮草都经过了哪些人的手,又是否当真是当地都司出手,拦截灾民,压下了此事。”
查歹人,是要看想借揭发此事,将罪名安到大裴侯身上的人是谁;查钱粮,是要看有多少人牵涉进了这桩贪墨案。
他的想法没有错,可是淮阳府的堤坝已然修了多年,便是有不清楚的账,也足够他们平个干净。
能查的,只有这次的赈灾粮,但这粮要从京师送到淮阳府,前前后后,经手的官员又何其之多。
而那些被收买的人,只怕也根本就不会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幕后之人,要顺藤摸瓜,谈何容易,谋划此事的人,又怎么会留给他时间,让他轻易追查到自己。
“小侯爷,你知道武定侯是何时卷入的永安府河道银贪墨案吗?”
她的声音极轻,若非裴昭耳力极佳,只怕这话在入耳之前,便要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巷陌之间了。
裴昭自然不知,可崔瑜也不是真的要他作答,只是继续道:“还有淮阳府赈灾银短缺造成的流民暴乱,这二者之间,是哪桩在先,又是哪桩在后?”
裴昭神色倏然严肃。
崔瑜知他聪慧,只是他为人率真,行事又磊落,加之甚少接触这样的朝堂阴私,才暂时未能想到这一点,因而就此收住话,将时间留给他去思考。
直到临别之际,裴昭才再次听到了那个轻柔和缓的声音。
“小侯爷,”崔瑜唤了他一声,说:“茶馆的灾民和混在其中的歹人都不能死。”
前者死,是裴家灭口;后者死,是裴家心虚。
只要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裴家都将辩无可辩。
裴昭站在行宫的大殿之前,看着那抹窈窕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转过一道宫门,消失在了宫巷的尽头。
他心慕的姑娘,真的聪明极了,可是他虚长她四岁,尚且想不到这些,她又是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淬炼成了今时的通透。
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仿佛缺失了一角,有些胀胀的发痛。
裴昭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跟着太后的脚步,走进了大殿。
清幽的安神香压制不住太后的怒火,珐琅彩龙凤杯“哐当”一声被掷到大裴侯脚下,碎瓷滚水霎时飞溅到了他的皂靴之上。
大裴侯登时一个激灵,急急道:“阿姐,弟弟真的没有骗您,永安府的河道款,还有淮阳府修堤赈灾的银子,弟弟真是一个子儿都没有拿啊!”
“都退下!”太后怒喝一声,挥退宫人,怒不可遏地朝大裴侯骂道:“混账东西!我早先有没有告诫过你,让你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酒肉之徒往来?你呢?!你次次应是,却次次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如今好了,活该叫人打着你的旗号施暴敛财,还要连累我替你收拾残局,你说你没有贪,可往日你便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月前又收了姓彭的银子,替他奔走,事到如今,谁还能相信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天下人认定了你贪墨,你就是没贪也是贪!现在你倒是告诉我,是该推你这个不成器的混账出去就死,还是该陪着你,一起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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