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侍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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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大床,大得像要漫过一片海,床上堆叠着厚暖的毛皮与绒毯。宫人敏捷替我除去狐裘,换上白色轻纱寝衣。我哆嗦了一下,冷意与些微的痛楚从布料里透进来,化作细小的尖刃,啃噬点点肌肤。

众人缓缓退出,没有一点声响。最后离去的一名宫女嘀咕了几句,取出一块白色帛布,铺展在大床正中。

这是初夜的试红巾!

顷刻间天旋地转,我的眼睛着了魔一般死死盯住那块令人眩晕的白色,不能移开……周围的一切都蒙眬模糊,变得不真切……眩晕中,清楚看见那最残酷的一夜,处子的鲜血染上了雪白的毛皮……蒙住双眼,我枯坐如石,痛彻心扉……

一阵箫声划破寂寂的夜空,时而清凉婉转,时而空灵皎洁。

是谁?在这样孤独无助的夜晚,在这冰冷昏暗的天空下,在这空旷落寞的心绪里,以箫声抚慰我,安定我狂乱的心跳……

突然想起萧史腰间别着的那支碧箫。我拔下发间紫玉笛钗,轻按笛孔,置于唇边:

夜未央,晚风冰凉,吹卷起如雾长发。

空回首,眼望不尽,每一个转角羌廊。

枉断肠,相隔万里,惟留下黯然神伤。

箫声停,吹箫人似也在侧耳倾听。片刻沉静,曲子又响起。我屏息凝神,听那淡远的箫声莹莹点点从箫孔中一滴一滴滑落,直入心魄深处。那分清越与从容,竟渐渐吹走我心头的烦扰与忧惧……

果然是他!

我周岁时,按宫里风俗抓周。在一堆小器物中,我一把抓住了块美玉,不肯放手,兼之我后来贴身必穿彩玉云绢,于是父皇效仿秦穆公女儿故事,赐我闺名叫作弄玉。我从不知道,这世间真有个男子叫萧史,面似春风,曲有情致。能有他并肩,我心中也是安慰的。因为,至少能有一个人,明白我为何放弃了自尊与贞洁。

夜渐渐更深,殿内出奇得静。一整天的忧愁苦闷终于战胜了残存的坚持,困意从眼底逼仄出来,一层一层薄薄地裹上全身。我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在逐渐消散的箫声中伏在床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大约已是后半夜。背光的阴影里,有一抹颀长身影伫立。我一惊,睡意顿消,向着他迟缓地立起身来。

“你醒了。”耶律楚走近身来,脸上看不出表情。他高大而宽厚的身体挡在我的面前,简短而平淡地说,“想通了?”

我一动不动,像听不懂他的话。好一会才讷讷地说:“是……”

“那么,”他威严的身躯贴近,身上的长袍角轻轻触到我的裙边,“替我宽衣吧。”

心头像有大鼓砰砰捶响,我张口结舌地瞪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攀附住身后的大床。

俯下身,他嘴角泛起一个冷冽的弧度,“你会侍寝吗?”

我想跳起来逃走,但双足却紧紧地钉在地上。身上的轻纱那样薄透,我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他身上的陌生男子气息让我头晕目眩。

“殿下身虽受辱,然大周黎民百姓幸哉!大周江山社稷幸甚!”

萧史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死战生留俱为国,敢将薄命怨红颜?这样想着,我似乎又有了一丝勇气,挣扎着上前半跪下,替他解腰带。然而这契丹服饰与大周忒不相同,而且,我也从没替男人解过腰带。咬着牙抖着手摆弄半天,扯过来拉过去,腰带还在他身上挂着。

我双耳烧得越来越烫,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识抬头看他,却觉腰间一紧,他的手牢牢抓住了我,炽热的气息向我贴近,然后我的身体便腾空起来,被按在身后的大床上。

他低下头倾身而来,我扭过头躲开他的唇,“不,不要亲这里。”他愣了一愣,唇却生生停在离我的唇极近的地方,又沿着我的面颊一直往下,如烙铁般印上我的颈窝……

寝衣被除去的瞬间,冷不防一滴泪迅疾地滑落,然后又是一滴……

他正起身脱去自己的衣服,却低头看见我满脸的泪。

“怎么哭了?”他阴沉的眸光闪烁,带了情欲的迷蒙,变作妖异的蓝紫色。

我把头扭得更开,极力忍住喉头的啜泣,却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我以为你不怕我。”他的话语夹杂着轻微的叹息。

我猛然如遭电掣,眼前闪现的都是那一夜耶律炀可怖的脸……被撕得粉碎的亵衣……蜿蜒的丑陋的伤疤……扼住咽喉的冰冷的手……剧烈摇晃的床帐……霎时心底深埋的恐惧又涌上心头,羞耻的记忆和撕裂的疼痛让我不顾后果地想逃离他……

我以为你不怕我!

这是那一夜耶律炀对我说的话!为了我的使命,一直强自隐忍、支持着我在耶律炀的蹂躏后还能活下去的动力,在这一刻已完全粉碎了!

突然,我陷入疯了一般的反抗,用尽力气推拒他、捶打他,想要从他身下抽离……

他的手带了怒意控住我,力气之大,令我无法动弹。狭长的双眼眯起,传递着危险的信号,“你到底想做什么?耍我吗?”

我突然如那夜一般地呕吐起来,浑身剧烈地抽搐。一阵又一阵,直欲呕出心肺般的感觉,天旋地转……我不能,我还是不能……纵然是为了大周,也还是做不到……

他扳过我的身体,使我伏在床边,轻拍我的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平静下来。

他自己穿上长袍,束紧腰带,转身从腰带里拔出短刀。

我怔忪地看着这短刀,他要做什么?

他并不看我,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取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嫣红的鲜血,一滴滴洒落在洁白的试红巾上……

木然地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知觉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死去。

“他后来怎会离了龙泉宫?”

第二天,面对萧史焦急的询问,我无言以对。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那么……他到底有没有……”他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我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让寂静化解这尴尬和难受。

“殿下,还可以从长计议……”萧史的脸庞还是如春风般的和煦,抚慰了我的心田。他的脸和耶律楚威严冷淡的面容不同,总能让人放松下来。

我的双眼再次酸涩,“我做不到……做不到……”我真的,没有办法心甘情愿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从没有这样思念青。思念吞噬了我的心。

“现在我只担心,耶律楚他会对殿下你……”萧史的脸上映着一抹愁容。

“不会。”我仍淡淡地摇头,“他不会对我怎样。”

昨夜,当他以自己的鲜血来证明我的处子之身时,我就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不是没有一点儿感动的。

但是,他不是青。

这世间,我只爱青,至死不渝。

我不但没有受惩罚,还得到了赏赐:一间宫室,数名侍女。契丹人除了正妃外,其余女子一律没有封号。述律赤珠因是耶律楚父汗所赐,封了个侧妃,已是例外。萧史总算松了口气。

赐给我的宫室唤作“妃离宫”,距离龙泉宫很近。踏进宫室,我吃了一惊。自从到了上京,满眼皆是契丹人的帐马骑兵。及至到了东丹,这里有王宫,宫里有些许汉人风味,但也还是与大周很不同。而眼前的妃离宫,除了四周放置的御寒火盆,地下铺设的毡毯毛皮带着契丹的气息外,实实在在地是一间汉家女儿的闺房,与耶律楚纯黑一片的寝宫很不一样。

正间陈设着紫檀木雕嵌莲花镜心屏风,两边摆放着几件古玩陈设,都精巧古朴。旁边的耳房里是满架的书籍,我随意扫过,有少量契丹文字,更多的都是汉字。碧纱橱后面就是歇息的寝室,玫瑰枝的妆台上,各色珠玉玛瑙首饰堆成一堆。床上挂着月色轻纱薄帐,铺的是鸳鸯戏水的锦被。床前有一张精巧的长几,几案上摆着一架古琴。我随意拨弄了几下,暗暗赞叹好琴。转首发现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那画中的女子,身着的虽是契丹服饰,面目婉约秀丽,却有几分熟识。而且,她的发间竟也簪着一根紫玉笛钗。

这紫玉笛钗,契丹也有么?还是……

我想起了初见时耶律楚的神情。想起了他的手鲜血飞溅时却仍注目于我发间堕下的笛钗,想起了那日他微微发抖的手为我重新插上笛钗时所说的话:“这也许真是天意?”

这笛钗与他,竟有什么渊源吗?这本是裴青母亲之物,还有耶律楚与裴青极其相似的容貌……

难道?

“夫人。”一声轻唤将我从沉思中拉回,回头看见阿君。她来服侍,我是欣喜的,终于有人可以跟我说说话了。

“阿君,你想家吗?”

她爽快地点头,“想,有时想得真难受,夫人来了以后就更想了。”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孩,虽是渤海人,却被继父转卖了三次,卖到了幽州。

“幽州城陷落后我们都被带回契丹,我来这里服侍大汗已经很久了。”她执起一把牛骨梳,替我梳理起长发,“夫人知道我最想的是什么吗?家乡七夕的巧果子,金黄色的油面,还捏成各种形状,上面洒着果脯。我晚上做梦时常想起来,厉害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我也想起宫中的七夕节。这一天,宫里都要搭起百尺高的锦楼。宫女们在楼上摆放着数不胜数的精美点心和各地进贡的瓜果。妃嫔们精心修饰,装扮得像神女离月宫。父皇母后坐在一起,笑眯眯地看我们用九孔针和五色线对着月亮穿,谁穿得过就封为当夜“巧侯”。钟鼓齐鸣,丝竹绵音,歌舞姬欢歌艳舞,通宵欢乐。

朝中有品级的贵妇全都进宫来参加皇家筵席,接受封赏。只有裴夫人虽时常入宫,这一日却年年只在家中。我曾问过裴青,他也不知何故。少女们则溜到花架下,害羞地向着月亮乞求将来得一个佳偶。

那时,我们常以撞破哪个小宫女的乞巧为乐事,年年都要去捣乱……裴青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自以为找到一个隐秘的所在,却被隐在花架后的仙蕙撞破……惊愕的表情……我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从那时起,仙蕙就不爱和我们说话了……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那样美好而无忧的生活……

“大周宫廷里的巧果叫作乞巧包。御膳房把枣子包进乞巧包里,谁咬到了,谁就能得个佳偶。”

阿君轻笑出声,“夫人一定咬到枣子了。”

我也愣愣地微笑。那一年,每咬开一个乞巧包,都有一粒鲜红欲滴的枣。正欣喜自己运气这样好,心头如撞鹿怦怦跳,却抬头看见不远处裴青和二哥一脸坏笑,原来是他们捉弄我……

“难怪大汗这样宠爱夫人,听说今夜仍点的夫人侍寝呢。让阿君为夫人精心装扮起来吧!”看见我微笑,阿君热情地说。

我坚决地摇头,厌恶地扫了妆台上的首饰一眼,“不需要,这样就很好。”

“这样?”阿君惊异地看着镜中的我,穿戴打扮差不多和她一样,“虽然夫人生得这样好看,但人靠衣装,太素淡反而失了身份……”

我捻起一颗虎晶石,对着光亮,使它散发出七彩光泽,然后一丢,看它骨碌碌地旋转,滚进某个黑暗的角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阿君,这话是错的。”

她半懂不懂,啊了一声。

我叹息道:“其实应该是,女为己悦者容啊。”心爱的人不在,还装扮什么呢?

阿君手中梳子一收,已然跪下,“大汗……”

我惊恐地回首,正对上耶律楚酷冷的眼神。他立在寝宫门口,显然听见了刚才的话。阿君不懂,但他一定是懂的。

我不寒而栗。然他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对阿君说:“你去传膳吧。”

阿君垂首迅速地退了出去,寝宫里一片寂静。

他坐下,不怒而威。不一会儿,侍女们忙碌起来,少时已在中间的长榻上摆好膳食。他留下两个小厮服侍,令余者退到外间。我大感轻松,刚迈开步子,他眼神已扫向我,“真真留下。”我呆立不动。他手指身边空位,“你坐下,和我一起用膳。”

我顺从地坐在他左手边。长榻上摆着各种肉,两个小厮取刀细细割下,将肉片放到旁边盛着葱、韭、蒜、醋的小碟里,再恭敬地端到我们面前。面前的小碗里装着骆糜、兔肝。我对着这些食物,不知如何是好。

“吃不惯?”耶律楚看着我拢在袖里的手。

我垂下头,“不饿。”

他传令两个小厮,“叫厨子做一碗牛乳粥来吧。”

小厮领命出去了。我给他倒上热茶,“大汗请用……”

耶律楚不备,手里的茶碗撒了一半。

二人面面相觑,他哑然,道:“一直听你叫契丹狗、禽兽、畜生,今日突然改口,竟大为不惯。”

我窘迫不安,眼睛不知看哪里好。他却笑了。我偷看了他一眼,笑起来也很恐怖。

心里正转着念头,外间进来一个小厮,附耳向耶律楚说了些什么。耶律楚用契丹语说道:“令他进来回话。”

须臾后却进来一个汉人,四十岁上下,五短身材,很不引人注目的五官,周身却透着说不出的精明和诡诈。

耶律楚正色问他:“这次有什么消息?”

那汉子眼风微朝我扫了扫,干咳了一声。耶律楚的半边脸向我这边偏了偏,道:“曹先生但说无妨。”

汉子方小心奏报道:“长安那边调兵遣将,上两月才从西南边防调了五万人马,怕是为了那燕国公主之事意图复仇……”

耶律楚又问:“可探得谁为主帅?”

那汉子顿首道:“周朝如今政局有变,朝堂上为挂帅之事也是争论不休的。”

我屏息听着,耶律楚向我道:“给先生看茶。”

我忙去准备。那汉子继续说:“如今程皇后一族倒台。虽还留了个太子,可是大小官吏早看清了风向。丞相裴展与太傅黄勇二人原都是程氏一边的人,现在太傅尚不明确。裴展的儿子倒是已娶了帝女,是新立的皇后柳氏的女儿,叫什么宣城公主……”

他的话尚未说完,耶律楚已低吼了一声:“真真!”

我猛回神,才发现我正给这曹先生斟着茶。茶汤早已满,从杯边不断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茶盘里。

我着了慌,手一缩,茶壶立刻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一声清越的激响。

然而我听不见这碎响,看不见这流溢的茶汤,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

裴青他,竟和仙蕙成婚了……

其实我不该难过。我离开青已经将近一年,更何况他以为我已死,实在不该对青太过苛求。

但我还是很难过。从前在黑暗里行走,青就是那唯一一点微弱的灯光。有这点暖意和亮意,再痛再苦我也还存着一线希望,纵然这希望实在渺茫。而现在,连这唯一的亮光也熄灭了。

终于天黑。遣开所有侍女,我独自坐在黑暗中,突然很想醉。我一向酒量极浅,两三杯就醉倒,是以从不饮酒,但现在我不在乎了。

契丹的酒很呛,全然不似宫中梨花白,滑落喉中如烈火一般。我猛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泪水在脸上纵横密布。身子一软,倒在身后的锦被上。

很想大哭一场,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一幕一幕,都是往事袭上心头。

梨花满树下,他勾起欢悦的笑颜,“……终于可以永远牵着你的手……”

月光满地中,他说出一生的誓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临别军帐里,他落下伤痛的泪滴,“我等着你,你也要等着我……”

如今,都变作了冷冷的嘲笑。

酒劲上头,眼前一阵一阵迷糊。在这样浓烈的醉意里,我模模糊糊地看见床前人影交叠,青衫长身,俊眉秀目,那样熟悉的身影与容颜。

青!

我呜咽着伸手向他,“真是你吗?你终于来了!”

他不答,只静静看我。

我狠狠掐自己的手,感受到强烈的痛楚。这不是梦!再没有矜羞,我起身便扑入他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真的是你呢!你可知道: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虽重逢,犹恐相逢是梦中!

“你醉了……”他的声音里混合着疑惑与怒气。

我拉起他的手,坚决地要求:“请你抱住我吧!”

他犹豫了片刻,伸手搂住了我的肩,然后双手沿着我的脊背滑下去,使我更紧地贴在他身上,一边低下头来在我的头发上摩擦着自己的面颊。

我把嘴唇贴在他胸前,然后又抬起头来吻着他的喉头。他的嘴摩擦着我的鬓角,使我战栗。我仰起头,张开双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颤动的双唇,没有作声。

“吻我,”我轻声说,“请你吻我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来,盖住了我的双唇。炽热的唇瓣相触,摩擦,又轻轻噬咬。我轻微地呻吟了一声,他的吻更深,唇舌顶开牙关在我口中任意驰骋……我踮起脚尖,不知餍足地回吻着他,把自己紧紧地贴到他宽厚而温暖的胸膛上。

我们从没有这样热烈而深情地吻过。

良久,靠在他肩头,我轻轻捶打他,发出含泪的质问,“为什么和宣城成婚?为什么偏偏是仙蕙?是谁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手臂突然僵硬,把我推开一些,凝视着我的脸,“你从前的恋人,是周朝丞相之子裴青?”

我困惑而混乱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受伤在驿站的那夜,也曾把我当作他。”他冷淡地放开手,方才的热情似乎一下子消散了。

我的神志还在酒意中迷醉。他一放手,我就摇摇晃晃,“青,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我有多思念你……”

他身体震动,目光越来越冷,终于转身向外走去。

“不要走!”我抢步上前,从背后紧紧搂住他,“别离开我。我受了多少苦,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死了……”

他厉声喝道:“放开手!”

“不放!”我哭泣起来,“我不放。我一放开,你又会消失不见。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他却勃然大怒,转身抓住我的双臂猛烈摇晃,“该死的女人,快醒过来,看清楚我是谁!”

我被他摇得头更晕,“你是青,你是青,你是青!你绝不会是别人!”

他把我狠狠推倒在身后的床上,“你再喊一次试试!”

我可怜兮兮地向他伸出双臂,语气带了哀求,“青!”

他俯下身用力按住我的双肩,“你敢再喊一声!喊一次,我就要你一次!喊十次,就要你十次!”

我的肩膀被他压得生疼,却仍颤声哀求道:“青,别走!只要你别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咬着牙,嘴角颤动着,面目狂躁。

青为什么这样生气?他一定是嫌弃我了!我勾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脸颊,流着泪说:“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纵被无情弃,我亦不悔不羞。你莫嫌我放荡,纵然我已是残花败柳,但我想要,我要变成你的女人!”仗着酒后的胆大妄为,我不管不顾地解开上身的衣物,让自己毫无遮掩地毕露在他眼前。

他惊讶而火热地注视着我。他的脸离我很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热。

突然他压住了我,伸手扯下我身上剩余的衣服,像狂风暴雨般的吻落在我的脸上、唇上、身上的每一处,以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爱抚我……

毫无征兆他停了下来,轻轻地喘息,再次落在我唇上的却是极尽缠绵的吻。这吻一直向下,席卷过我的身体。什么时候,青已经不再生涩,他变得这样经验老到……

的时候,已了。“叫我!”他低哑地命令。

“嗯!”我意识昏乱,不受控制地呻吟。

“叫我的名字!”他停下动作,对着我重复。

“啊……青!”

他却骤然狂暴起来,几乎捏碎我的下巴,语气凶狠,“睁开眼睛!你看清楚,我是耶律楚!”

耶律楚……我迷迷蒙蒙地想着……耶律楚!

我倏地睁开眼睛,神志竟然变得清醒。

身上的男子眼神像要把我吞噬!那一抹魔性的蓝紫色狠狠地嘲笑我!

“叫我!叫我——楚!”

“求求你——”我开始拼命推拒他。

“太晚了。”他无情地宣判。

我用力咬住他的肩头,直到嘴里尝到血腥的味道……然而他丝毫不停……慢慢瓦解我最后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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