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皇嗣(1 / 2)
与此同时,秦良甫正跪在兴建的姑射楼九十九级台阶下。
暮色四合。
酷暑的天气,弥漫着热浪,一丝风也没有,他却冷汗涔涔。
圣轩帝反反复复踱步数次,终是无法压抑怒气,抄起手边汝窑盖碗陶瓷杯,狠狠往下一砸,只听“哗啦”一声,上好的茶杯四分五裂,茶水贱了一地。
“秦良甫!倘若愉贵妃龙种有恙,朕便砍了你脑袋!”
秦良甫血流披面,温热的液体顺着沧桑的脸颊滴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血渍。
他不敢抬袖擦拭。
秦良甫呆若木鸡的跪在被炙烤滚烫的汉白玉地面,回忆起刚刚那幕,还仿若梦中一般不甚真切。
这日他按例来姑射楼监查,工匠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恰逢愉贵妃也来观进度,她见高楼巍峨,便出言询问:“姑射楼有多高?建成后是何模样?”
秦良甫自然不敢隐瞒,事无巨细禀报:“高为二百九十尺,方三百尺,共三层。下层法四时景,各随方色;中层法十二时辰,上为圆盖;上层法二十四节气,以木为瓦,夹纻漆之,施一丈黄金铁凤,端显娘娘尊贵威仪。”
愉贵妃闻言甚为受用,当即便要登高一望。
然姑射楼尚未竣工,内间杂物、器具、木料堆积,工匠来往穿梭十分混乱,愉贵妃刚走几步便被脚下逶迤拖地锦绣宫装裙摆绊倒,登时花容失色,在地上疼得站不起来。
而这仅仅发生在一瞬间。
宫女急忙传唤御医,将其送回钟粹宫,宋太医一把脉可不得了,原来愉贵妃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她受惊过激,恐有小产迹象。
圣轩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怒,当即便要将秦良甫治罪,幸得秉笔太监阻拦相劝,才有方才茶杯砸头的一幕。
圣轩帝年迈却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他,秦良甫提心吊胆,思绪翻江倒海。
此事根本和他没有关系,愉贵妃执意要去,根本拦不住;如果阻拦了,便又是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秦良甫两处为难,但圣轩帝显然不会替他着想。
那是他最最宠爱的妃子。
圣轩帝厉声喝问:“你可知罪?”
“罪臣……万死难辞其咎。”秦良甫说着违心的话,一片惶惶然。
圣轩帝因怒到极致,脸上的肌肉牵扯起下颌胡须,咬牙切齿道:“明知姑射楼还未竣工,贵妃涉险也不阻拦,你的确该死!”他一抬手,明黄的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来人,将秦良甫押入大牢!若贵妃有难、皇嗣不保,无须过问,即刻赐死!”
秦良甫脑中一阵眩晕,他膝行上前,大叫道:“皇上!微臣知罪!但请圣上念及微臣为社稷江山殚精竭虑数十年,网开一面啊——”左右架起秦良甫胳膊,将他拖了下去,他求饶告罪的声音却越来越远,圣轩帝还怒气难消,拂袖而去。
钟粹宫。
愉贵妃侧卧在床榻上,神态闲适,隔着明黄轻纱帷幕,她伸出纤纤玉手,瞧着小指尾上精致的三寸护甲,护甲上镶嵌着一排粉色珍珠,宛若天成,名贵非凡。
“东西扔掉没有?”
站在一侧的宫女玉屏低声道:“娘娘放心,小顺子做事十分稳妥。”
愉贵妃勾了勾唇,声音悦耳动听:“秦良甫与本宫无冤无仇,拿他做垫脚石是否太过残忍?”
玉屏恭敬道:“只是秦良甫运气不好罢了。再说娘娘将计就计,一石二鸟,实在高明。”
愉贵妃笑容满面,颇为得意,又摆弄着手上护甲,越瞧越是喜欢。
便在此时,门外宫人宣皇上驾到,愉贵妃立刻做出一副孱弱模样,圣轩帝见她娇美的身子病虚仿佛一股青烟,心疼的不得了。
“爱妃,可有哪里不适?”
愉贵妃看着这五十多岁的男人,心中满是厌烦,但面上却愈发千娇百媚。
她眸中蕴着泪水:“皇上,你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圣轩帝压制着怒气,拍拍她的背,“爱妃放心。”他又问一旁的玉屏,“宋太医怎讲?”
玉屏忙躬身说道:“回禀皇上,宋太医说娘娘身子虚弱,皇嗣……可能不保。”她顿了顿,“但宋太医医术精湛,说不定能妙手回春。”
圣轩帝还未开口,却听身侧的愉贵妃低声啜泣,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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