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章 及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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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雪还未停歇,院里院外都白雪没过脚踝,一脚踩下去嘎吱响。府里的婆子护院都冒着风雪,拿着扫帚、铁铲清扫,忙忙碌碌。

锦玉挑了件厚实的月色梅花丝裳裙给秦画晴穿上,外边又给罩着桃红芙纹滚白貂毛大斗篷,秦画晴一张小脸几乎全藏在了毛茸茸的斗篷里。

她觉得身上重的很,不禁忸怩道:“会不会穿太多了?”

锦玉拿起一个喜鹊绕牡丹铜手炉,递到她手心,说:“小姐,你风寒才好呢,瞧外边儿这么大的雪,又受凉可怎办?”

秦画晴望着窗外的大雪,呢喃问:“你说,这样的天气,魏大人还会走吗?”

锦玉一噎,迟疑道:“小姐,你且莫要想了。”

秦画晴垂下眼帘,摩挲着手炉上雕刻的花纹,沉默无语。

用过百合莲子粥,就听两个丫鬟说裕国夫人等人到了,张氏在正堂会客,正堂里全是女眷,宾客宴席要等晚上秦良甫回来主持。

到了吉时,秦画晴按规矩跪在准备好的垫席上,裕国夫人微笑着取过象牙篦子,给她梳顺头发,挽了一个高高的双螺髻。卢夫人和张氏是多年好友,亦是司者,从朱漆雕花托盘的锦盒中取出三支累丝嵌宝珠仙草簪,递给裕国夫人。

裕国夫人朗声道:“家道以正,王猷有伦。妇德尚柔,含章贞吉。既昭妇则,又擅母仪。具宣闺范,有裨阴训……”

她念了一连串方毕,秦画晴叩首应诺:“女当谨从。”

随即裕国夫人为她插好三支金簪,虹玉县主立刻上前扶簪,三加之后,及笄礼成。

秦画晴站起身,伸手捶了捶膝盖,朝裕国夫人等人道谢,一旁的虹玉县主笑道:“你现在可是大姑娘了。”秦画晴笑着答是。

本该由秦画晴带着诸位在秦府逛逛,但这般大的雪,没人愿意出去受冻,便都窝在正堂闲聊。张氏念见秦画晴一直神色郁郁,以为她病还未好,便让锦玉将她带回明秀院休息,中饭也不必冒雪出来,一切由她操持。

秦画晴回到明秀院,抖落帽上雪花纷纷,便坐在锦榻上发呆。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隐盖了眸中忧愁。

锦玉也知道秦画晴在想魏正则,可她却什么也不敢说。桌上摆着几个锦盒,都是张氏让春茜送来的,里面是各样珠宝首饰。秦画晴目光落到那锦盒上,突然站起身,飞快的将一个个盒子打开,果然看到了那多宝流光金步摇。

她拿起步摇,轻轻摇晃,琳琅的流苏碰撞出好听的玉石声。

秦画晴不禁满嘴苦涩,叹息道:“锦玉,你知道吗,魏大人此去渭州,兴许是三年、五年、十年……才能再见了。”

锦玉不知如何接话。

秦画晴眼神微微一亮,将那步摇珍而重之的放回锦盒,道:“他于秦家有恩,这般走了,也不知父亲有所表示没有。不如……不如我去送送他。”

“这怎么成!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今天是小姐你的及笄礼,府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呢!”锦玉忙不迭打消她的念头,可秦画晴却越想越可行,竟是刷的站直身子,眼里放出光彩,“对啊,我可以去送行!”

锦玉急道:“小姐,你走了,夫人来寻你怎办?”

秦画晴思忖道:“嘱咐黄蕊,让她把人拦在外边,说我头晕休息,不便打扰。”

“可是……”

“没有可是!”秦画晴拿起手炉,一字字道,“灞河也不远,咱们快去快回,无人会发现的。”

她意已决,锦玉为奴也不好阻挠,将暖烘烘的手炉塞进秦画晴手心,飞快取了柄竹绢伞,主仆二人从后门溜了出去,宾客都在正堂,仆人也在那边伺候,竟是十分顺利。

风雪呼啸,长街上冷冷清清,莫说雇马车,就连寥寥几个行人也都裹衣疾行,神色匆匆。

锦玉好不容易雇到一顶软轿,但轿夫听说要去长安城东二十里的灞河,都不太愿意。两人费干口舌,那轿夫才点头同意。

时间紧迫,秦画晴也没有多谈,上了轿子,颠簸了大半时辰,总算停下。

城外积雪无人清理,已经没过了小腿,秦画晴有些后悔,却只有硬着头皮前行。四下寒风肆虐,白茫茫一片,厚厚的斗篷也遮挡不了那刺骨的严冷。

过了灞桥,再不远便是津渡,河水宽广,常年湍急,因此不会结冰,这样的天气走水路,顺流直下,可比在覆盖积雪的官道还要快捷。

秦画晴咬紧牙关,提着裙摆,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走。待转过大雪覆盖的弯道,河流水声便愈发清晰起来。

岸边停着寥寥两艘船只,几名小厮正在往船上搬运箱子货物,到底是锦玉眼尖,抬手一指:“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徐伯?”

徐伯穿着一件棉袍大褂,头上戴着顶羊皮毡帽,正在给那些搬运箱子的小厮撑伞。他将伞微微一倾斜,便显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一身浅灰色圆领袍,身披青羽滚毛边的披风,秦画晴再熟悉不过,她眼底一热,脱口喊道:“魏大人——”

远处传来细微的呼唤,和着呼啸寒风,听不真切。

魏正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就见徐伯一转身,大喜过望:“哎呀!是秦姑娘!”

他不禁一愣,侧目望去,漫天风雪中,一抹纤弱的桃红身影正提着裙摆,踩着厚厚的积雪,朝这边快步奔来,身后的丫鬟举着伞,竟是追不上她。

秦画晴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扬起一张冻得通红的脸蛋,目光盈盈:“……魏大人,我来给你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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