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羊毛人》上部《你是羊毛人》(1 / 2)
小石山在老鸦洲中部靠上西北的地方伸进了内江里,平时像个少妇光着腿在洗脚。长在洲上的是大片石墙,上边长着一棵榆树、三棵歪脖子松,还有东一簇西一簇的巴茅草。石墙陡不陡,得看季节,冬天水落时平得很,洲上的人来往不想爬小石山就沿着石墙根走。到了“扁头”和你去逮猫头鹰的仲夏季节,平坦的部分吃进了水里,只有个别胆大利索的大人才敢把它当路走,多时也是爬着过来爬着过去。
你头一次到这个地方,月亮将石墙照得白寡寡的,只有几棵树顺势在上边影影地立着。
“猫头鹰在树上,还是在石头上?”你小声地问。
“我哪晓得在什么上?”“扁头”一把将你拉坐在地上。前两天才下过雨,地湿马上浸透了你的屁股。他说,“听它叫了之后,我才知道嘛。”
你们在等着猫头鹰的叫声。外江的大轮呜一阵,洲上动一阵,还有江风在林子里不停地吹口哨。你以为,即使猫头鹰叫了,也会被大轮的呜叫和林子里的风哨吞了,不可能听得到。“扁头”是来给你逮猫头鹰,而逮猫头鹰又是你提的,你只得还稳稳地坐在湿地上,屁股很快凉麻了。
“喔!喔!喔!——”
“叫啦!”“扁头”用力地抓着你胳膊,“再等一下。”
这就是猫头鹰的叫声,跟狗一样先“喔”两声,又短又脆,第三声好比被哪个捂着嘴快要死一样“喔”得很少,就这第三声“喔”得人心跟着发抖,头皮仿佛被它的爪子抓了起来,不痛,却漂浮、不底实。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猫头鹰还在叫,显然它没有发现“扁头”和你,这声就不是狗能比得上的得了,它的舌尖像被铬铁铬了一样,痛得一个劲地喊着。
江风大起来,你有些害怕。
“你等着我,”“扁头”放下你的胳膊,“我上去逮它!”
“扁头”猫着腰往石墙上爬。你起了身,拉了屁股下的湿裤子,舒服多了。等你抬头再看“扁头”时,月亮躺到云里睡去了,只觉得有个黑影在动。你后来特别恨你自己,为什么在“扁头”走时没有说“慢点”或者“抓不着就算了”之类的提醒话,只关心自己的湿屁股。你又不敢做声,一做声生怕惊了猫头鹰,那样“扁头”不揍死你也会骂死你。
你等了好长时间,怎么看都有一个影子在动。
“啊!——”突然的一声尖叫,是“扁头”发出的,你听得很真。小石山里的鸟儿全醒了,月亮也翻身出来。
你看到一砣黑影从石墙上滚将下来,“咚!”掉进了内江里。
“‘扁头’!‘扁头’!”你朝着江面大声地喊。江水跟没事一样地淌着,悄无声息,你哭了起来。
你是怎么跑回村子,你不知道。反正拍开“土墩子”家大门,“土墩子”见你像从泥巴洞里钻出来一样,膝盖跌得血糊一片。
“‘扁头’,‘扁头’掉进石墙下的家里江里了!”你准确地说出了出事的人和地点。
“这个兔孙子,深更半夜不睡觉,找死。”“土墩子”咬着牙骂完这句话,人已经跑出了一丈多远了。他朝左右邻居家大喊了起来,“你们几家都起来帮帮忙,‘扁头’掉进石墙下的家里江里了,快去帮帮忙……”
上洲村住得集中,“土墩子”的话像洋火,猛地点亮各家各户的灯。
“土墩子”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猛地拐回来。这时,“扁头”一家人都起来了,他姆姆开始嚎哭。“土墩子”一把夹住你,往石山方向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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